书城管理日本商业四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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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致命的暗战,安田布局 (2)

岩崎弥之助生于1851年,性格和哥哥截然相反。弥太郎行为果断、急躁,是个标准的愤青,看到不公平的事情一定要争论到底;而弥之助却显得沉稳、老练,话虽然不多,却往往一语中的。

1872年4月,在哥哥的资助下,弥之助从日本横滨出发,渡过茫茫大海奔赴纽约求学。他还没到目的地,就接到老哥的来信:我希望你好好学习,顺便告诉你一件小事,我给你找了个媳妇,回来之后就能圆房了。

弥之助大惊,心想:我都没见过她,怎能娶她?接着往下看,信上又写道:此女知书达理,她父亲乃是朝廷重臣——后藤象二郎。

好吧,弥之助明白这场婚姻的意义,别说姑娘知书达理了,就算是孙二娘转世,也得娶啊。弥之助又一想,眼不见心不烦,先好好学习再说吧。在纽约求学的日子里,弥太郎常常给弥之助写信,督促他好好学习美国贸易和金融知识,特别是英文一定要过关。弥之助受到兄长的鼓励,倍加勤奋,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似地拼命读书、学习。

但这种充实的日子到了第二年,戛然而止。原来,弥太郎身体不好,无心打理生意,就写信让弟弟回来帮他经营公司。

弥之助接到请求之后,二话没说——辍学回家!

回日本之后的一个月内,弥之助完成了两件大事——担任公司副社长以及跟后藤象二郎的闺女结婚。

其实,进入三菱之后,弥之助一直没有机会施展拳脚。他那位哥哥的影子实在是太强大了,笼罩着整个公司,他的决定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永远百分百正确。弥之助目睹着三菱与三井的无谓竞争非常失望,他一直认为,海洋虽然广阔,但陆地才蕴涵着真正的财富。

岩崎弥太郎去世之时,弥之助痛不欲生,但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全力以赴打理生意,让兄长一手创办的企业传承下去。

当上社长之后,岩崎弥之助决心彻底改变公司经营方向,以造船业和煤矿业为基础,向多元化业务发展,创办一个涉及多种行业的超级商业帝国。

当时,三菱家的煤矿业务蒸蒸日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功绩来自弥之助。在1881年的时候,后藤象二郎打算把自己手中的高岛煤矿卖给三菱。那时候的社长弥太郎很不高兴,他算来算去都觉着不划算,挣不到什么油水。气愤之下,他向弟弟征求意见。

而弥之助的看法则完全相反,他给大哥算了一笔账。

高岛煤矿至少有150万吨的存储量,每年产量在19万吨左右,每吨毛利润七毛五,这样每年就能挣到14万多元,而购买的金额是100万元。那么,10年左右就可以获利,还能跟公务员拉上关系,何乐而不为?

更重要的是,这个煤矿上的设备、船只、土地资产核算下来就有20多万元,而且,从前这个矿卖煤都是靠外国船来运,打今儿起,就用三菱自己的船只运,成本又会降低不少,每个月挣钱会更多。

所以,稳赚不赔。

哥哥看着弟弟算的这笔账都惊呆了,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平时少言寡语的兄弟具有如此精明的大脑。

在弥太郎去世之后,弥之助越发爱上了挖矿,他在稳定经营高岛的同时,又购入了日本几个大矿。没想到的是,这些煤矿就跟摇钱树似的,带来滚滚财源。

在注重生产的同时,弥之助的管理很人性化,他担心员工的生命安全问题,派遣了英国工程师常驻现场,避免出现透水事故;为了让工人们身体健康,弥之助吩咐,各个煤矿都要配备蒸馏水设备,给中国的小煤窑做个典范。

在发展煤矿事业的同时,弥之助进一步争夺海上霸权,但策略跟他哥哥有很大差别。弥太郎习惯利用一切手段买进货船,开辟海上通道;而弥之助则认为,与其花钱买,不如自己造船,同时经营海上贸易。这样一来,可以利用海运的现金流来浇灌造船业,控制整个产业链条。

1887年,在弥之助的牵头下,三菱买下了长崎造船厂。这个企业原本是国营单位,设备老旧,长期亏损。政府在几年里先后投入了100多万日元。

弥之助却很看好这家船厂,他向明治政府申请,出价49.5万元,分50年付清收购长崎造船厂。政府一听这个消息,如遇大赦,马上批准。

接手长崎造船厂之后,岩崎弥之助决定来个大手笔,制造1艘日本最大的巨舰。当时,日本大部分海运公司必须向英国进口船只,本土的造船业怎一个差字了得。在19世纪90年代初,日本邮船公司召开董事会,决定购买7艘巨舰,并且要求三菱自己制造1艘,借此提高日本的造船能力。

为了制造巨舰,弥之助可谓倾尽全力、倾家荡产。他几乎调用了整个公司所有的现金流,请来了最好的外国工程师进行设计和施工。他常常一个人站在巨舰脚下,仰头看着还未完工的大船慨叹,日本人一定要造出自己的巨舰啊!

1897年,这艘被命名为“常陆号”的油轮正式完工,它重达6000多吨,是当时日本最大的邮轮。

造船业和煤矿业都让弥之助经营得风生水起,但他远远没有知足,时刻准备挺进另一个新兴行业——金融。

在弥之助掌门三菱之后不久,有两家银行遭遇危机,请求弥之助慷慨解囊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弥之助决定帮帮人家,他跟董事会说,这两家银行都是旧武士开设的,以前为国效力,今日有难,三菱岂可不帮?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几天后,弥之助拿出43万日元买下这两家银行,找来自己的表弟、日本金融业的巨人丰川良平来打理,后来发展成为名噪天下的新银行——三菱银行。

这个丰川良平可不是个一般人,他一直潜伏在日本金融界幕后搞暗箱操作,导致现有的史料中对他的记载很少,但这依然无法掩饰他在金融界的强大影响力。

丰川良平生于1852年,日本高知县人,原名小野春弥,一生崇拜4个强人:日本著名武士丰臣秀吉、德川家康,中国著名谋士张良和陈平。

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丰川良平早年追随弥太郎创业,也在三菱开办的学校里学习英文,后进入庆应义塾深造。这孩子在学校里是个叛逆少年,每天流连于花街柳巷,热衷泡妞打架,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经常拿老师开涮,他曾经追着老师好几天询问:美国有同性恋吗?弄得老师心理受到巨大创伤。

毕业之后,丰川良平进入岩崎弥太郎开办的三菱商学院教书。这哥们儿实在是太放荡不羁了,教学成绩非常之差,英文发音是会英文的日本人里相当差的,英文和日文本来就语言相克,可想而知他的英文差到何种程度。

后来因为经营不善,这所学校被迫关闭。不过有趣的是,法律学科保留了下来,最后还发展成为今天的中央大学。

过了几年游手好闲的日子,他的堂兄弥太郎去世后,弥之助收购了两家银行,请求丰川良平出山,担任新整合的银行——三菱银行的头取(总裁)。

其实,在出山之前,丰川良平一直在幕后扶持着三菱财团。很多活跃在三菱公司的人才都是他推荐的。1887年,他正式走向台前,决定用自己的智谋影响日本的金融界。

执掌三菱银行之后,丰川良平创造性地发明了一种“商品担保金融”,简单说,也就是用三菱仓库中的货物为担保来获取资本经营银行业。这个商业模式在当时的日本绝对属于首创,保证三菱银行得以在短期内积累大量资本。

金融、煤矿、造船、海运这些行业其实是当时日本大部分商人都热衷的业务,没有人能忽视他们制造财富的能力。但岩崎弥之助的眼光更加深远些,甚至比同时代的人超前了将近100年。

今天,如果你有幸来到东京,就能看到三菱的强大。在东京丸之内不远处坐落着丸大厦和新丸大厦,稍远一点,能看到雄伟的日本邮船、东京海上公司大厦。在皇居旁边蜿蜒行走,那座恢弘的明治生命大厦也一定会吸引你的目光,至于三菱银行,在日本更是随处可见。

这些散落在东京繁华区域的三菱地产都是在19世纪80年代末期,由岩崎弥之助购买的。但在当时,没有人理解他的行为。1889年,明治政府决定以150万日元出售刚才提到的那块土地,总面积13.5万平方米,核算一下,每平方米合11.1日元左右。之前我们说过,像公司高管每月的收入在50日元左右,所以,这块地的价格是非常便宜的。

但是,那时候的日本房地产业还没有现在发达,没人知道怎么用土地赚钱。报纸在刊登买地这个新闻时评论说:说实在的,这块土地要价实在是太高了,其实际价值也就在每平方米0.15日元左右。

但岩崎弥之助却认为这是个大好时机,他马上招来几位公司高层,准备出手买地。大家都很不解,纷纷说:“那么一大块土地,您买来干吗呢?”

弥之助微笑着说:“不干什么,种点竹子,养几只老虎,为安度晚年作准备。”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个梦想。早年留学的生涯里,弥之助最艳羡的就是西方繁华的大都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花园洋房美不胜收,他年轻的内心深处也渴望自己的祖国能变得如此昌盛。

就在众人等着看老虎的时候,弥之助开始在这块土地上大做文章。他摒弃了日本传统的建筑材料,从西方购买大量石材,建造起西式风格的高楼大厦。东京人都被这个创举深深震撼了,因为在此之前,大家认为日本是一个地震比吃饭次数还多的国家,不适合建造高耸的建筑物。而弥之助却在媒体上写文章说,西方的石材更坚固、可靠,我今天建造的大楼100年后都会完好无损。

弥之助也热爱艺术,他在自己的三菱园区内建造美术馆、咖啡屋,完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商业文化王国。

在之后的几年里,弥之助还四处投资农场、庄园和闲置的土地,几十年之后,这些土地的价值翻了二三十倍还不止。

应该说,前面提到的这些业务只是三菱的核心经营范围,而弥之助投资的领域再写一本书都说不完,它涉及铁路(今天的国铁)、啤酒(麒麟啤酒)、造纸、化工等行业。在弥之助的内心中,他希望自己的公司能布满全世界任一行业,成为一个真正的超强的商业帝国。在今天看来,他的梦想都实现了。

另外,这些看似不相关的行业常常能互相补充。在1997年金融危机之前,韩国的综合商社模式曾被广泛追捧、模仿,其实,发展涉及多行业模式是日本人首创的。在整个集团内部,员工们通力合作,这个行业亏损,另外一个行业就赚钱;一个行业遇到困难,别的行业卷起袖子帮助它。举个例子,有句话一直在日本商界流传,那就是:三菱的员工只喝麒麟啤酒。下一句台词则是:喝麒麟啤酒就是喝自己的啤酒。

三菱的事业在弥之助手里蒸蒸日上。1893年年底,他进一步将公司进行了股份制改造,然后邀请岩崎弥太郎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大侄子岩崎久弥担任社长,自己则光荣引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