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中国大商三十年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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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没有结果的奋斗 (1)

当年德隆的“第一悍将”,如今将回归生活,回归淡然。

楼梯一阵轻响,王宏匆匆走上来。

之前电话沟通时,听得出他的犹豫,但他是条新疆汉子,允诺见面,便不再找托词。

王宏的犹豫可以理解,他曾任德隆金新信托总裁,后任友联中心总裁。金新信托、友联均是德隆“重灾区”,王自然无法摆脱干系,2006年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获刑3年。

“‘进去’以后可以睡觉休息,虽然环境差一点,但还算安静。”王宏略带自嘲地说,最初大家都在想各自的案子,要和公安机关把问题讲清楚。“把这些事儿讲清楚,也不那么容易,另外还得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一下子是吧?”

在“里面”,永远没有电话,每件事都按部就班,不仅睡觉规律,饮食也规律了,三餐按时吃,想不吃也不行。远离了大鱼大肉,想吃也没有。他说自己“突然回归了正常轨道”。

“过去像台机器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总觉得事业好了,一切就都好了。”他端起面前的普洱茶一饮而尽,如饮酒。“德隆一出事,大家有个阶段又无事可做,这不一定就没意思,反而可以静静思考,思考来思考去,最后觉得自己缺失的东西太多了。”

说来平常的道理,背后隐藏着沉重代价。他正当壮年,却已阅尽沧桑,这还是德隆那位开疆拓土的斗士吗?抑或,他对生活的重新认识,正是两段岁月在内心深处纠葛的投射?

20世纪80年代末王宏即与唐万新相识,当时他尚是新疆八一农学院林学专业的学生。王宏从小就喜欢摆弄航模,而唐万新当时承包了自治区科委下属的乌鲁木齐市新产品技术开发部,招揽热爱新技术的人才,王宏由此获得了勤工俭学机会。

大学毕业后,王宏进了国营单位。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他为之鼓舞,下海。恰逢唐万新第二次创业,1993年,召集他、张业光、彭军、孙卫、宋华杰等德隆元老到西安一起操作法人股认购权,由此他踏上了改变命运的道路。1994年8月以后,唐万新转战上海操作一级半市场交易,王宏与张业光、宋华杰等人也一同前往。

唐万新对王宏十分欣赏,曾对人言:我就喜欢小眼睛,男人长一双大眼睛只会放电,讨女孩喜欢,不会赚钱;长着小眼睛的人会赚钱,王宏就是一双小眼睛,你们看多厉害!

王宏在德隆前期位高权重。1994年3月他前往北京创建了JJ迪斯科舞厅,号称亚洲最大迪斯科娱乐项目,日进斗金,也是唐万新交际的场所。管理舞厅难免与三教九流接触,王宏自有一套方法。“我没把它当成是娱乐业,而是按照常规企业来处理。”他记得那时候舞厅色情的东西很多,但JJ没有,“自己腰杆硬,就没人来卡你脖子。正常情况下喝酒吃饭没问题,可谁要老要挟我,我受不了这个日子”。

德隆收购新疆屯河后,1997年屯河在上海成立投资部,由唐万新、唐万川、王宏负责。同年德隆通过新疆屯河与当地工商银行签约,以6450万元受让工行持有的新疆金新信托公司3000万股股权,成为其大股东,王宏出任金新信托总经理。

1998年德隆在杭州西湖宾馆召开第一次正规股东会,王宏当选为九位董事之一。

彼时,王宏风华正茂,1997年到2001年间,金新信托在全国设立34家办事处,开始大规模展开委托理财业务。2001则是德隆多灾多难的一年,“郎咸平炮轰德隆”事件后,金新信托遭遇四次挤兑风波。

对金新信托41亿元账面亏损如何解决,内部主要意见是干脆让它破产清算,唯有唐万新力排众议,坚持用扩大委托理财规模的方式,做大蛋糕。

“其实德隆每次危机都是系统危机,”王宏痛定思痛,“它也有个问题做得不是特别好,就是一大堆资产,从根子上就没有切割好,彼此都是关联的,后来有一个出了问题,想切都切不开了。金新信托也从一开始的违规,变成了后来的违法。”

2001年,德隆与人民大学联合举办了一场全球风险管理研讨会。王宏一听就全懂了。每家公司应该独立切割出来,股东独立、法人治理独立、业务独立。“但德隆的‘孩子’从小就是‘父母’带大的,要想撒手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

随着时间推移,王宏与唐万新的关系发生微妙变化,在王世渝所著的《曾经德隆》一书中,记录王宏消极执行友联的改组战略,到后来也没有在金新信托投入多少精力,“几乎很少能见到他。后来才知道,他和唐万新在友联问题上,已经出现了重大的分歧”。

“实际上我本来就不想冲到前面,是老唐把我排到前面。”关于这段往事,王宏不愿多谈,反而为唐万新的独断开脱。“德隆早期就没有建立起来民主决策体系,突然搞民主很难。”不过他也淡淡地说:如果后期“老大”能听进去大家的意见,能控制节奏,可能会好些。

出狱后,他曾与唐万新见过一面,之后联系不多。目前他与不同的朋友合作搞战略咨询。德隆旧部中多数都在从事投资业务,而这也正是他的本行,但或许是余痛未消,他不愿意涉足与股票直接相关的交易。

他所接下的案子中有许多并购项目,这也得益于德隆时期的训练,对识破隐藏的债务陷阱、消除文化差异、财务结构设置等难题都驾轻就熟。或许教训使然,他特别注重提醒客户保持合理负债率,保持现金流不断。

客户对他在德隆的经历反应各有不同,来自政府的客户会觉得比较敏感,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客户却恰恰相反。

谈起德隆这段经历给他的烙印,他欠了欠身,停顿了几秒钟,缓缓地说:“挺复杂的,真是挺复杂,不好说,有(这段经历)也好,没有也好……”

张万军:丝绸之路上的淘金客

1200亿的德隆没有注意与周围环境的协调,所以,“德隆倒下的事我个人想得很清楚了”。

乌鲁木齐市外环边,当年新疆德隆没能搬进去的德隆大厦已更名为金融大厦。

巧合的是,2008年冬,德隆早年的“二号人物”张万军加盟一家新疆国有企业,然后来到这栋楼内办公。

张万军和唐万新相识在1977年,那一年他俩一起上初中。1986年12月,唐万新与八一中学的同学张万军、叶磊、刘勇、周凡及华东石油学院的同学张业光等6人创办“朋友”彩扩部,这是德隆最早的创业班底。“我们这些人没有地地道道的新疆人,我父母是山东人,唐万新父母是四川人。那时我们有个共同的想法就是做些事,不想默默无闻在此度过一生。”张万军说。

从1986年到1992年新疆德隆成立,唐万新、张万军等人至少赚了1000万元。期间,七兄弟无论单身还是成家的,每人每月领150元钱工资,这对这群理想主义者来说足够了。

期间的1988年,唐万新、张万军还跑到塔什库尔干,即“丝绸之路”上的石头城,位于喀什最西南部的塔吉克族自治县,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古城。也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新疆热烈讨论建立自由贸易区的县城。他们承包了该县的帕米尔宾馆,后经营失败。此后,重新寻找“丝绸之路”上商机的想法一直在二人心中徘徊。

“三套牛仔服能换一台图154飞机发动机”的传说,吸引越来越多的创业者来到中亚。“当时我和唐万新准备全力搞边境贸易这一块,但是后来国内出现了更好的机会,唐万新离开了,而我则一直在中亚这边工作。”张万军说。

在哈萨克斯坦期间,张万军感受到中亚是一个天然的中国商品需求地。期间,他带领着团队,进行了大量的项目考察和信息搜集工作。

1995年,张万军得知俄罗斯黑海舰队即将解散,其基辅级“基辅号”、“明斯克号”、“新诺西斯克号”航母将要出售,其中“明斯克号”按4.5万吨废铁作价约900万美元。“当初听了这个信息后,我就琢磨把它搞到中国的全部费用算上也就一亿多人民币,如果有3亿人来参观,一个人十块钱就能有30亿元的收入呀!”于是,他把此事汇报给了新疆德隆董事会,几经周折,1998年,德隆终于从韩国人手中买到这艘航母。

1998年,张来到中亚另一国家吉尔吉斯斯坦,一直待到德隆2004年倒塌,张以德隆元老身份回国负责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