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医学郭谦亨中医世家经验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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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肺心病论治

慢性肺源性心脏病,简称肺心病,主要指由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等)及其他慢性胸肺疾患、肺血管病引起的心脏病。 以肺动脉高压、右心扩大及右心功能不全为主要病理表现。祖国医学在“咳喘”、“痰饮”、“肺张”、“心悸”、“水肿”等病证中有相应描述。

肺之为病,及于心,而致心病,可见积年已久,迁延反复使然。肺主气,司吐纳,而朝百脉。肺气清肃,则百脉滋荣而顺利;肺气壅浊,则百脉阻滞而逆乱。唐容川在《血证论》中曾说:“肺之令主行制节,以其居高,清肃下行,天道下际而光明,故五脏六腑,皆润利而气不亢,莫不受其制节也。”表明古人对肺主呼吸通过吐故纳新滋荣百脉血液、润利五脏六腑的生理功能已有相当的认识。

《医门法律》有一段关于“气”的议论: “气有外气,天地之六气也;有内气,人身之元气也”,“真气所在,其义有三,曰上、中、下也。上者所受于天, 以通呼吸者也; 中者生于水谷, 以养营卫者也;下者气化于精,藏于命门, 以为三焦之根本者也”,从而提出“内气”和“外气”的概念。 《医宗金鉴》认为,气有先天后天之分, “若夫合先后而言,即大气之积于胸中, 司呼吸,通内外,周流一身, 顷刻无间之宗气者是也。”宗气,即膻中之阳,此阳属肺,所以肺主一身之气,通制节而朝百脉。这里阐述了先天之气(内气)与后天之气(即外气,应含所受于天,吐纳而生之宗气及所受于地,水谷化生之中气)的有机联系。内气(元气)得自先天,藏于肾,人的生命赖以运行,乃一身之根本。故黄帝曰: “气内为宝”。但内气又必须靠外气的不断滋养和补充,才能源源不竭。张锡纯对“气”在人体的重要性有了进一步认识,提出“大气”之说,认为“大气”是位于胸中(心肺)的阳气, 能够主持周身之气。他说: “大气者,充满胸中,以司肺呼吸之气”, “此气且能撑持全身,振作精神, 以及心思脑力、骨骸动作,莫不赖乎此气。”这已把心肺的功能紧密联系起来。所谓“大气”,也已是经过肺之吐纳更新,又由心输布百脉,滋养一身的重要物质了。

可以概而言之,肺依靠“内气”司呼吸,通过呼吸“外气”而吐故纳新,用清肃之气以滋充内气,再借心之所主输布百脉,荣养一身,如此周而复始,循行不歇。

肺又为娇脏,不耐寒热,外邪侵袭,首先犯肺而致宣肃失常,肺气上逆则咳喘。咳嗽日久,痰饮内蕴,渐致肺气虚。正虚不能御邪,则肺病缠绵反复,经久不愈,使正气益衰,进而劫肺,兼损脾、肾、心脏。肺病及脾,子耗母气,脾失健运,痰湿内生,上渍于肺。肾主水而肺为水之上源,久病及肾, 肾虚水冷,发为水肿。心肺同居上焦,心主血脉,肺朝百脉,辅心而行血脉,肺病日久必损于心,心气虚衰则无力推动血脉而致血瘀,于是见心悸、唇甲紫绀、颈脉曲张、胁下痞块等瘀血症状,“肺心病”之病机大率如此。

故此,肺心病其标属“实”,在邪、在痰、在饮;其本为“虚”,在肺、在心、在脾肾。所以,郭谦亨教授认为肺心病的治则, 以祛邪、化痰、逐饮为法, 以治“气”为旨。也就是说,通过祛邪、消痰, 以利肺之外气;通过逐饮、健补,以益心肺内气。

一、利气之治

寒热之邪客肺,必致咳、痰、喘,使肺气不利。临床据证其治如下:寒痰壅肺者,治以温化寒痰,宣肺利气,可选用麻黄、桂枝、杏仁、细辛、干姜、苏子、五味子、石膏、桑白皮、黄芩、鱼腥草等据证组方;痰热壅肺者,治以清肺化痰,宽胸利气,可选用鱼腥草、桑白皮、黄芩、黄连、瓜蒌、贝母、杏仁、苏子、半夏、海浮石、大黄、枳实、栀子、丹参等据证组方;痰蒙清窍者,治以涤痰开窍,降浊利气,可选用胆南星、半夏、茯苓、橘红、菖蒲、竹茹、枳实、郁金、葶苈子、天竺黄、竹沥、钩藤、丹参、桃仁、红花等据证组方。

二、益气之治

肺心病其本为虚,以心肺气虚为主,兼及脾肾,临证治疗有别:肺肾气虚者,治以补肺益气,补肾纳气。选用人参(或党参)、茯苓、白术、炙黄芪、熟地、山药、山茱萸、肉桂、制附子、核桃仁、补骨脂,伍以款冬花、半夏、橘红、麦冬等味据证组方;脾肾阳虚者,治以温肾健脾,逐饮强心,选用制附子、白术、茯苓、生姜、猪苓、泽泻、葶苈子、玉竹、沉香、赤芍、红花等据证组方。

肺心病是心肺俱损的重症,治疗须审慎周全。郭谦亨教授有研制的“五子鱼龙汤”及“肺安欣宁胶囊”应证使用,颇显良效。另外,此病重笃时,亦应采用中西医结合之法治疗。

潘某,男,59岁,教师,住陕西教师进修学校,1973年12月初诊。患者因咳嗽、咯痰、气喘六年,加重一月,昏迷半天之主诉入院(西医大二院内科)。诊为“肺源性心脏病,Ⅲ°心衰合并肺性脑病”。经急诊气管切开,吸氧、抗感染、利尿、激素等治疗,病情好转,神清,咳痰喘均减。但心悸、胸痛两月不除,经用西药(地高辛、苯妥英钠等)治疗,效果不显。现症:心悸、胸闷痛不舒,气促,多汗,口唇发绀,神疲乏力,喜静恶动,懒言,夜寐不安,口干,纳差,咳嗽,每晨咯少量白色粘痰。舌质绛红,两边略紫,苔薄白,脉濡促,缓结不一。心电图诊断:“心房纤颤、右室肥厚”。辨证为心肺气虚,血脉痹阻。治宜补气养阴,活血通络。处方:生脉散合瓜蒌薤白汤加味:五味子12g,麦冬9g,生晒参9g(另炖),瓜蒌12g,薤白9g,半夏9g,丹参30g,炙甘草9g,生地12g。水煎服,三剂。

二诊:服后精神好转,胸痛、气短、自汗、口干减,仍感心悸,夜不安寐。遵原方加桂枝10g,枣仁12g,水煎服,五剂。

三诊:病情显著好转,心悸减轻,夜可入睡4~5小时。惟痰仍粘滞,纳差,食后上腹痞满,舌淡,苔薄,脉濡缓。上方去生地,加莱菔子12g,水煎服,五剂。

四诊:服后自觉大好,要求继服,又服上方五剂。复查心电图,已转复为窦性心律。

梁某,男,47岁,干部,住榆林市委。1974年4月20日初诊。自诉:头晕,心慌二十余日。一月前因“胃溃疡、胃粘膜脱垂”,行“胃次全切除术”。术后恢复尚可,但下床后即感头晕、心慌、目眩、气短。现症:头晕目眩,心悸气短,形瘦,畏冷,食少寐差,精神倦怠,面色萎黄,大便溏薄,舌质淡苔白,脉迟细弱。辨证为心脾两虚。治宜补益心脾。方药:归脾汤化裁:党参15g,白术12g,附片4.5g,炙黄芪12g,当归12g,菖蒲9g,陈皮9g,茯苓12g,麝香0.2g(冲),炙甘草6g,水煎服,三剂。

二诊:服药后头晕,心慌等证减轻,脉较前有力,原方继进三剂。

三诊:明显好转,精神食纳亦有改善。口稍干,睡眠欠佳,便干。原方附片减为3g,加玉竹9g,柏子仁9g,三剂,水煎服。

四诊:诸证向愈。脉缓略沉(脉率维持于60~75次/分之间),舌色稍淡,苔薄,上方再进三剂。

五诊:诸证消失,精神佳,服归脾丸一周善后。

心悸既多虚证,也有实象。虚者多阴(血)阳(气)亏耗,实者则火亢、饮停、气滞、瘀阻皆有。在临床上,又常虚实夹杂而成本虚标实之证。

此二案,一是悸而心痛,脉来促,结不一,见于久患痰饮,饮邪逆闭(肺源性心脏病,Ⅲ°心衰,合并肺性脑病)的险证之后,为心肺气虚,血脉痹阻证;一见心慌悸动,头晕形寒,食少便溏,脉来迟弱,为胃切除术后,心脾皆损,气血虚衰证。鉴于前者是本虚标实,案中治用生脉散益气阴,合瓜蒌薤白汤加减以通心阳,活血脉;后者纯为本虚,案中治用归脾汤化裁以补心脾,温元阳。可见二者虽都以心悸见症为主,但兼见之症不同,病变涉及他脏有肺脾之异,而瘀阻、阳虚之机动,故治疗不同。此辨治之同异,理在其中,法在其中,所投自当皆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