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代的历史中,总是绕不过去安史之乱这一个门槛的。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抱怨这一事情。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这一场变乱改变了整个王朝的命运,使得本来前程似锦的人们一下子坠入了灰暗的深渊。百姓离家,妻子离散,更有种种苦痛无以言说。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次年正月,安史部将张通晤攻陷宋(今河南商丘)、曹(今山东曹县西北70里)等州。谯郡(今安徽亳州)太守杨万石慑于叛军威势欲举郡迎降,逼迫张巡为其长史(副职),并以此身份迎接叛军。张迎明着接下了这一委任,却率领属下祭祀了皇帝祖祠,之后竟誓师讨伐叛军。当时,单父(今山东单县)县尉贾贲也起兵拒叛,其击败了张通晤后,进兵至雍丘(今河南杞县),遂与张巡会合,二人合计有兵二千人。
张巡是什么人物呢?
张巡,唐代蒲州河东(今山西永济)人,他生于唐中宗景龙二年,死于唐肃宗至德二年,死后还被被追封为"通真三太子"。由此可见,张巡这一人在当时可以称得上是名震朝野的。
张巡从小聪敏好学,不但博览群书,文章之事更是信手拈来。成人后,张巡颇有些才干,且亦十分注重气节,更乐于扶危济困。如此一个被人人口口称颂的人物,于开元末年考中了进士第三名。刚进入仕途的,即被任命为太子通事舍人。天宝年间,又曾调授清河(今河北清河)县令,在此期间他的政绩考核在群臣中总是最优秀的。任期满后,又被调回到京城。
人都说十年寒窗读书苦,张巡眼看着自己已经迎来了飞黄腾达的好日子。却不曾想普天下正有多少人和他一样,所有有关于人生的梦想都葬送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当时,唐玄宗的宠妃杨玉环的族兄杨国忠执掌朝政,因其权势显赫,留京待迁的官员纷纷走起了杨国忠的门路。这时也有人劝张巡去拜见杨国忠,但都被他拒绝了。张巡是个文人,是从来不愿意阿附权贵的。然而政治不是写文章,尽管他政绩突出也因此而未能迁升高官。不久,他即被调授真源(今河南鹿邑)县令。
故事从这里才真正开始。
真源地处中原地区,豪强地主很多,他们常与官府互相勾结,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其中以官僚豪强华南金最为横暴,当地人称"南金口,明府手"。这样的故事古往今来已经有多少变种了,更多人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便且过,最后也落得各自安好。张巡到真源之前对华南金即有所耳闻,依着他的心性,哪里容得下如此歹人。最后的结果有些大快人心的味道,他将华南金关押了起来,并依法惩杀。之后,他又铲除了华南金的党羽,又威恩并施,从此人人向善,再也没有敢违法抗纪的人了。
若果真能够坐得稳一方地方父母官,也不枉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只是人在江湖中,终归是身不由己的。
唐肃宗至德二年的春天,安庆绪杀掉了父亲安禄山,自己当上了一介土皇帝。然后派他尹子奇率兵三十万攻打睢阳。张巡听到这个消息后便率领大军来帮助睢阳的太守许远。许远知道张巡擅于用兵,就把兵权全部交给了他。张巡带兵浴血奋战二十余天,睢阳城依然固若金汤。
打仗最害怕的是持久战,张巡也意识到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好办法,一番思索后,他决定速战速决。于是,才产生了这首《闻笛》:
岧峣试一临,虏骑附城阴。
不辨风尘色,安知天地心。
营开边月近,战苦阵云深。
旦夕更楼上,遥闻横笛音。
这还要讲起另一个缘由。在张巡决定速战速决后,他一改往日军中击鼓报更的习惯,取而代之的是军中的乐器--横笛。张巡在成为一位好将领之前,先是一个好文人。当听到笛声时,涌上心头的是便是比笛声更加悲凉的情绪。
军中的白天,是忙于厮杀的,张巡自然没有心思去想想清楚征战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性命尚且难保,又怎么会去空发感慨?只是再血性方刚的男儿,也禁不住夜的凄冷。月色铺在城外,不因战斗双方的立场不同而有所偏爱。城楼总是要立得高高的,在挡住了叛军攻城的同时,也把这么多黎民百姓困在了城中。
明明是同一个牢笼,却圈囿住了两军中每一颗和平之心。纵然身为士兵和将领,相信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杀戮。只是为了那或许这一生都不曾得见的各自君王,手中的刀刃就要落在对方脖颈之上。
城外全都是叛军,上天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什么样的结果是无从得知的。打开城门,只为了能够多呼吸一口城外的空气。这气息,上一次的印象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抬头看天,那轮明月似乎离得更近了一些。可月亮又怎么会变换距离呢,是我们离胜利更近还是同失败更亲密?不论最后的胜败,唯一可以猜得中的便是一定会死去很多人,是要看着鲜血从每一个活生生的身体上榨干的。
这是这场战斗--也是所有战斗--的唯一结局。
阵阵浓密的云彩笼罩着艰苦作战的人,早晚用作更声的笛音每每传来,都是要撩拨起这番思绪的。可怜了守卫在城墙上的这些士兵,恐怕在阵亡的一刻,都不足以明白自己的这条性命奉献出去的价值何在。
可是人们不懂得反战,只晓得忠于君主,徒落得一世虚名。
沈佺期的传世名作之一《杂诗》,便借着写闺中怨情而流露出明显的反战情绪。想来,这该是极大的进步了。然而诗人的声音却难以引起众的大合唱,否则便到了推翻一个嗜战君王统治的时日了。再一想,推翻了这一朝的统治又能怎么样呢?况且这一过程还是要无边的征战才能寻得到解决之方,以战争换和平的故事,也必定不是一个好故事。
闻道黄龙戍,频年不解兵。
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
少妇今春意,良人昨夜情。
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
诗人纵是化作了女儿身,也还是要多加小心的,最后也不得已借古来说今天的故事。这个故事,还和那个龙城飞将的传说有着几朵瓜葛。
少妇的夫君必定是被征到边疆去征战的,只是听说黄龙城最近战事频发,原本还期待着丈夫能够早日回家的心一下子又被悬了起来。战事没有止息,多少士兵有关于解甲归田的梦想也落空了。可怜千里之遥,以前在家同娇妻共赏月的光景在记忆中都长上了青苔。可怜同是一轮明月,照了边关却不解边关意,照了故土更晓故土情。
如果真有一员飞将在,率领众人扛着军旗一举歼灭眼前的敌人,丈夫和妻子便可以永不分开了吧。只是难以保证,这致命的一击中,自己心系的夫君是否还有性命能够回还?这世上相思的人儿中,有几个经得起这样的噩耗呢?
纵然闺中月依旧,也只得空留一怀叹息,惟愿没有更多的消息传来,这或许才是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