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鲁迅影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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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成绩单:中等生鲁迅

韦素园改了名字,但鲁迅先生写习惯了,随手便写下了“素园兄”三个字。鲁迅也是看到新出的《莽原》杂志,才知道韦素园改为了“韦漱园”。这是1926年10月15日,这一天,鲁迅将刚写好的一篇旧事重提寄了过去。这便那篇著名的《藤野先生》。在这篇文字里,先生写道:“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这一段文字特别地交代了,仙台是一个市镇,他是第一个去留学的学生。然而,看鲁迅先生的合影便知道了,有一个叫施霖的工科生,比他还早数月进入仙台。

这段笔误在鲁迅先生的合影照片未公布之前,一直是被当作历史资料来看的。是啊,接下来先生的文字更是补充他的孤独感:“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我到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

这一天,除了将《藤野先生》这篇文字写完之外,鲁迅还给许广平写了一封解释自己内心孤独的信。大抵是前一封信,说到了自己在厦门大学的种种落寞,而惹得“广平兄”十分焦虑。这一次呢,是舒缓了精神,耐心地解释,一切并不如前信所说的那么不堪,信是这样说的:“我的离开厦门,现在似乎时机未到,看后来罢。其实我在此地,很有一班人当作大名士看,和在北京的提心吊胆时候一比,平安得多,只要自己的心静一静,也未尝不可暂时安住。但因为无人可谈,所将牢骚都在信里对你发了,你不要以我在这里苦得很。其实也不然的。身体大概比北京还要好点。”

这一封信里写得非常恳切,但同时出卖了鲁迅。他的确是觉得孤独了,这孤独融化在任何一篇文字里,都会成为种子,生出莫名的心绪。我想,《藤野先生》一文中,鲁迅特地说到自己一个中国人在那里留学,也许并非出于虚荣,而是出于孤独感的表达需要。

散文写作,毕竟不是写日记。对自己的个人史有所修饰,比如自己明明在夜晚没有看到月亮,但为了表达的需要,硬是让月亮升在心灵的某个窗格子上,也是无不可的。

所以,这一天,孤独的鲁迅先生忆念起自己在日本仙台的生活时,有意遮蔽了一个同学的名字。施霖。

施霖除了在照片上与鲁迅先生在一起之外,少见记载。中国鲁迅研究的专家学者颇众,然而鲜有考证出施霖与鲁迅的交往资料。施霖来自浙江省仁和县,和鲁迅同时进入与仙台医专的第二高等学校。鲁迅到仙台留学的消息是作为短讯发表在1904年9月10日的仙台《东北新闻》报,而两个月前的7月12日,施霖来仙台留学的消息就发表在《河北新报》上了。

近来,随着鲁迅先生的一些资料和照片公开,一部分学者开始追究起鲁迅先生被神话的根源和缘由,有学者指责鲁迅先生故意隐去同学的名字,以达到自我陶醉的目的。

其实,这是一种怪癖的考据心理。《藤野先生》一文毕竟是一种文学创作,他不是纪录片旁白,更不是日记流水账。他是一篇对过往生活的忆念和追溯。在写作的同时,作者有选择地将月光、人物、背景、花束多一些或者少一些地进行堆积,我相信,这绝不是出于虚荣和刻意。而不过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写作选择。

相信,写作这篇文字的时候,鲁迅更多地关注于《藤野先生》,而绝不会想到,他随手写下的那句“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竟然会在数十年以后被人考证。

我相信,先生是故意笔误的,因为施霖学习成绩较并,只在仙台上了两个学期,便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