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朔方》2009年第4期读到《西学记》,感触颇多,其真挚的感情唤醒了许多童年的记忆,求学的过程,即是在体验如何将“苦难变成财富”,对于在西海固生活过的人,大抵都会有一些熟悉的情景,触目生情。“文以拙进,道以拙成”,读了一容的作品,不由得想到这句话,算不上评语,亦无法定论,只是一种直觉,感受他在写作的路途上,艰辛而又坚韧前进的身影,以某种特定的民族风情,吸引和感动了读者。
读完《西学记》一年多了,始终惦念着想写一篇读后感,不仅仅因为读书的时代多多少少经历过共同的情景,更重要的是,作者这么多年来,将一个最容易被人忘记的人物,反而当作萦绕在心的“块垒”无法释怀,只有将他在记忆的底色背景上还原出来,以一己之心,赢得更多人的共鸣,求得心灵的慰藉。和那个《挂在月光中的铜汤瓶》里塑造的老奶奶属于同一色系的人物形象——隐忍一切,不屈不挠,成为永不服输的精神化身,隐喻了对信仰的坚守,这才是作者创作的初衷。
正如他在获得骏马奖之后的一篇访谈里说:当我看到弱者被欺凌,我会打抱不平、拔刀相助;当我被别人轻视的时候,我会反复告诉自己:人和人应该是平等的,人的尊严不应该受侵犯。我下定决心:这支笔一定要替弱者说话。所以,我的写作充满艰辛和虔诚!透过《西学记》,读者也从中理解了作者内在世界充满了和西海固一样苍凉而又悲壮的震惊与复杂。
作者创作的源泉来自西海固的坚韧和东乡族的特质,创作的灵感源于多方面的认知经历。
张承志在西吉的那一段经历,不仅使张承志本人被当地的民族精神感染了,更多的是他的心灵追寻也感染了当地的民众。作者那时年龄还不太大,但这位精神导师的正面影响却给他后来的成长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在写作的路途上不断进取和突破,也许正来源于张承志在西吉本土留下的潜在魅力和人文情怀。在谈到创作的最初动机时,作者对张承志文字的喜悦溢于言表,一位伟大的作家对后来者的引领,有时他的先锋性不是一时或一世体现出来的,可能更长久地植入人的思想和血液,带来积极的因素。
地域风情的内在触动,是了一容充满激情在文学园林里笔耕不辍的思想泉水。所有的作品几乎都未曾远离自己曾经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一片土地和民众,他用手中的笔为这片土地代言,为乡邻申述,为弱者说话,他无法把自己和那些曾经密不可分的“生态链”截断,那些给了他生命和思考的风土人情,正是他创作中不竭的动力,疏远了那些熟悉的生活,他将为谁引颈长鸣?所以从西海固走出来的作家,大都仍将创作的笔触深植于生存的土壤,他们离不开这片土地的滋养。了一容从《挂在月光中的铜汤瓶》到《西学记》,每一个在作者记忆里划下的痕迹,他都无法回避,只能在痛楚和煎熬里,不断地用手中的笔替他们呐喊,让生命的平等,渐渐显露出一点透明的光亮的颜色来。
“多年的流浪”是作者与其他西海固作家有很大区别的经历,是他必经的磨炼,也是他积累创作财富的履历。他提到父亲的木讷、母亲的严厉,使自己变得孤僻、忧郁、敏感又极其自尊,加上东乡族习武的风尚,选择流浪,是作者对自我的再一次挑战。陪伴他的是一本《新华字典》和一本《老人与海》,为什么选择这两样东西,不言而喻,这是作者内心渴望的外在显现,张承志的文字和不媚俗的文学精神是他渴望到达的山峰。西海固地域性格中的坚忍顽强再一次成全了他的决绝,也成就了他未来的道路。父亲母亲的个性不管给他的灵魂盖上了怎样的印章,只有反观的时候才能懂得其漫长的延续里包含了怎样的魔幻色彩,作者直言不讳地表达出来,是因为他经受历练之后,勇于面对现实,也勇于与现实抗争。一本《新华字典》的不懈追求,《老人与海》的外在助力,共同成就了他的个性,也促成了他的文风,被李生滨老师称作“粗粝的文风”,其中的“硬度”包括几个要素:学习、流浪、习武、叛逆,思考,追寻心灵的家园。
《西学记》引发的联想远远不止这些,可以从中总结出作者创作中的共性经验:不管以怎样的文风面世,能始终立足于自己的根本,他就不至于漂浮。即使一个小人物,无相,无形的时候,他的神采,即是生存苦难与精神的漫漫追求,却无法被忽视,《西学记》之所以感人,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