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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前童:美丽石头村

前童古镇位于宁海南部。镇西北与东南,群山环列;北部梁皇山盘桓。梁皇溪环村绕过,与白溪合流于村东。

古镇的古民居及整体格局保护得相当好。民居以两层的重檐楼阁为主,多用马头墙;基本上建于明清两朝;数量相当多,据说有1300多间。古镇是按八卦原理“回”字九宫八卦式布局的,格局谨严。清溪按照九宫八卦的布局,穿镇而过,溪流宽度多为一米半左右,溪上多横放着条石为桥;每隔十多米,或为池或为埠。房舍依溪整饬而列,有民宅、书院、祠堂,老街、亭台、牌坊,错落交替,在我们眼里每一幢都是匠心独运之作。

前童的旅游开发尚属起步阶段,建筑大都还没有修整过,所以尽现年岁的苍老。建筑外墙的白灰,大多掉落殆尽,黑色的砖块裎然裸现。同其他浙东山村一样,小镇有不少建筑也是溪石、山岩垒砌而成,层层叠叠的墙面不曾有过粉饰,赭黄的石块寂然壁立,岁月的风霜在石上浸染上一块块黯淡的墨色。家家户户的矮墙也多是溪石堆垒,高墙下的狭弄路面也多是褐色的鹅卵石,少数是铺青石板的,而水泥路绝少。因此整个小镇的色彩有些偏暗,有些单调,满眼挨挨挤挤都是硬朗刚健纯朴的元素。大家如果看过陈逸飞的电影《理发师》,一定对电影里一个景象低沉、压抑的山村有深刻印象,这个山村就是前童。

前童最靓丽的点缀是树。只能说点缀,因为实在不多,但少而精。著名的树有四棵,分别是树龄200多年的大柏树,600多年的金桂树,1600多年的梓树,还有1300多年的全国樟树之王(胸径达15米),均是郁郁苍苍。人们坐在树下的石板长凳上,侃天南海北。但是树木太少了,村庄的主题就是石头。不像徽南的古村西递、宏村,白墙黑瓦,融于青山绿水间,干净漂亮,潇洒俊逸,充满绿树人家的温情。前童确实少了一些外婆家的感觉,它是一个刚硬的汉子。

我想这样裎露的石头,肯定会深刻影响人的性格。宁海人的硬气是出名的,鲁迅先生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节录了一段宁海人柔石的信,信中是这样写的:“我与三十五位同犯(七个女的)于昨日到龙华。并于昨夜上了镣,开政治犯从未上镣之纪录。此案累及太大,我一时恐难出狱,书店事望兄为我代办之。现亦好,且跟殷夫兄学德文,此事可告周先生;望周先生勿念,我等未受刑。捕房和公安局,几次问周先生地址,但我那里知道。诸望勿念。”国民党迫害进步作家向来极端残暴,上镣是小事,刑罚也是常事,连饭也不一定供得上,这就有后来柔石向鲁迅要“洋铁饭碗”的事。但柔石在信中表现得从容镇定,还向殷夫学德文,真是“颇有点迂”(鲁迅语),但这样的书生气,让人肃然起敬。

这种“迂”,自然让人想到大儒方孝孺。方孝孺因朱棣篡侄位,不合祖法,坚决不为其写定国是诏,为此付出了诛灭十族的惨酷代价,共连及三千多人。其实谁做皇帝不都是朱家的吗?为何要这般坚持?但宁海人就是百折不回,一如前童的垒垒岩石。方孝孺应乡贤童伯礼邀请,曾在前童两次讲学,村东石镜山旁还存有当年讲学的“石镜精舍”。石镜山因山中有一光滑如切的巨石得名,每逢雨天,水漫石面,光亮如镜。方孝孺在此完成标志其思想成熟的著作《逊志斋集》的大部分。“石镜精舍”有“正学遗风”匾额,以及方孝孺亲植的五棵柏树。因明蜀献王赞方孝孺“身游乎蓬岛方壶之间,道溯乎伊洛洙泗之涘”,故有“正学”之谓。“石镜山高境绝尘,当年逊志此传薪。”给方孝孺的“正学”留下一脉读书种子。当年方孝孺遇难,门下学士以身殉者有卢原质、郑公智、林嘉猷,皆宁海人。

方孝孺志气清高,善作文,文风直抒胸臆,纵横豪放。而且谋事深远,处事严谨,如《指喻》,虽为一小文章,可见其志。方孝孺不仅课教弟子,而且整理族规,规范伦理道德,造就了前童知书达理、敦睦向上的民风。仅明清两代,小镇荣膺秀才以上功名者202人,现当代又有教授、博士、留学生等400多人,可谓文风沛然。

小镇最有特点的古建筑有三幢,一是“职思其居”,一是“五福临门”,一是“童氏大祠堂”。“职思其居”建于清嘉庆年间,为清代举人童桂林三子童汝宽居宅,四合院二楼木结构;宽敞的天井里,遍地是用卵石铺砌的金钱状图案(喻示“金钱铺地”),像是一幅别出心裁的大地画;中堂中空无楼板,正壁之上,尚挂当年的中举喜帖。“五福临门”也是嘉庆年间的建筑,最为精彩的是装饰,正房马头墙墙面上嵌着精致的雕花石窗,墙尖塑跃鱼和飞龙,寓含“鲤鱼跳龙门”之意;门柱上有一对倒挂的狮子,神态活泼可爱,大概喻示事事如意,老少和谐;院外门墙上嵌有一对瓷盆,各饰五只飞舞的蝙蝠,为五福临门意,宅因此得名。“童氏大祠堂”,是从前全族聚会、祭祀和庆典等活动的场所,建于明洪武十八年;据载为方孝孺亲自设计,方孝孺题写的“诗礼名家”匾额还高悬于正堂之上。与前两处民宅的精致不同,祠堂给人庄严壮阔之感。自南向北依次为正门、戏台、天井、东西厢房及正厅;门口竖有2对长方形花岗石旗杆夹;祠内天井极为宽阔,正厅有32根大圆柱,喻指32颗象棋子,表示事情把度必从全局一盘棋出发;柱子中间大,两头小,是典型的隋唐风格。厅内立有一块清道光三年的“祖训碑”,刻有前童先祖教育后代要“耕读传家”、“奉礼完课”的族训。现可供游览的还有明经宅、上堂屋、好义堂、名宗祠等古宅,另有老街、民俗博物馆、鹿山、石镜山、孝女湖、徐霞客古游道等景观。《徐霞客游记》开篇地即为村后梁皇山。

如果在清明前后,村前村后,油菜花遍开,一片片的金色衬着石墙黛瓦,山野之景应该有万般风情。我们到前童那天,刚下过一场秋雨,景致也算不错。高墙深巷中飘着冰凉的雨丝,街道上圆润的卵石闪着如玉般的明光,石头镇于是有了一些流丽的感觉。我们在这个深邃而寂寞的小镇中,慢慢地行走,辨认静矗的牌坊上的文字,亭台、墙壁上的窗雕、砖雕、木雕。润泽的井台爬满绿苔,一洼明亮的水阒然映天;寂静屋檐上有几棵在风中瑟瑟摇晃的野草枯茎,窗前檐下有忘记了收的衣服、刚刚挂上的还在滴水的拖把;老人靠着破旧的木门,在漆黑的屋门口默坐;流水声隐约可闻;我们想着久远的故事……

这是一个绝美的安静小镇。

边走边读

“方孝孺”(1357—1402),字希直,又字希古,宁海人。因宁海古称缑城,故时人称“缑城先生”;亦称“正学先生”,南明福王时追谥文正。6岁能诗,师承明初三大家之一的宋濂,曾长期居家读书教学,著《周易考次》、《宋吏要言》等篇。洪武二十五年,再次受荐,授汉中府学教授,深为蜀献王赏识,聘为世子师。洪武三十一年,朱允炆继位后,召孝孺入京。建文三年燕王朱棣反,当时朝廷征讨檄文,均出自孝孺之手。南京失守后,被杀。死后,弟子王徐私藏孝孺遗稿,辑为《缑城集》;后文禁渐弛,遂有《逊志斋集》行世。

“徐霞客”(1587—1641),名弘祖,号霞客,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地理学家、旅行家、探险家。从小就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好读地理、历史和游历探险方面的书,向往“问奇于名山大川”的生活。在家庭、特别是母亲的支持下,游走大江南北30年,撰成260多万字(遗失200多万字,现存60多万)。

“柔石”(1902—1931),代表作有中篇小说《二月》、短篇小说《为奴隶的母亲》。“左联五烈士”之一。曾在镇海中学、宁海中学任过教,宁海城关有柔石故居,并建有柔石公园。

“陈逸飞”(1946—2005),镇海人。1965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创作了《黄河颂》《占领总统府》等知名的优秀油画作品。1980年旅美后,专注于中国题材(作品主要题材为水乡风景、音乐人物、古典仕女、西藏风情油画)的研究和创作。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为闻名海内外的华人画家。作品多次参加香港和国内的油画精品拍卖会,其作品《山地风》创华人油画作品最高拍卖价。1985年,美国石油大王哈默访华时,曾将陈逸飞的作品《家乡的回忆——双桥》作为礼物送给邓小平,使他名满全球。《理发师》为陈逸飞导演的电影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