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跟毛泽东行读天下
14886900000036

第36章 皇叔托孤有真意,巴蜀古都白帝城——毛泽东游三峡,憧憬建大坝

自古以来,三峡曾牵动了多少文人墨客的诗兴,杜甫的“白帝高为三峡镇,瞿塘险过百牢关”,李白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句早已成为千古绝唱。三峡乃是屈原、王昭君的故里,三峡还发生过苏东坡取中峡水的趣事。大自然钟灵锦绣造化的三峡,两岸悬崖对峙,唯有中间直贯一江,那重峦叠嶂无边无涯,那浩浩江风唯有上下。激流澎湃,涛声如雷,峭壁千寻,江波一线。

游三峡憧憬大坝

1958年3月27日,毛泽东参加完在成都召开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成都会议),便与柯庆施、王任重、李井泉、周小舟、任白戈等人乘专列离开“花重锦官城”的成都。他们到重庆时已是深夜一时,春风吹拂,江水微波荡漾。山城重庆早已沉入梦乡,只有朝天门附近的江峡轮灯光闪烁,正在做出航前的准备。

3月29日凌晨一时,毛泽东一行上了停泊在朝天门码头的江峡轮。上午,毛泽东坐在三楼船尾,眺望两岸风光。

这时王任重引着船上的大副杨大福和年轻的女三副石若仪来到毛泽东跟前,毛泽东亲切招呼他们坐下,点燃了一支烟,开始和杨大福聊天。

接着毛泽东问石若仪:“你看过画报上刊登的一位苏联女船长的故事吗?有没有遇到过那么多的困难呢?”

“看过。我的情况和她不完全一样,当然,困难是有的。”石若仪回答。

“学习驾驶困难吗?”

“开始上船时,一点也不懂,真感到害怕。”

“现在呢?”

“现在懂了些,也没有那样害怕了。”

“是啊!”毛泽东说,“当你对一件事物还不了解时,往往是害怕的。正如蛇一样,当人们还不了解它,没有掌握它的特性时,感到十分害怕。而了解、掌握了蛇的特性之后,就不会害怕了,而且可以捉住它。”接着,毛泽东又问:“你在船上工作多久了?”

“有四年多了。”

“你呢?”毛泽东问杨大福。

“三十多年了。”

毛泽东对石若仪说:“要好好向他们学习,这些老工人是你的好师傅,水工经验都很丰富,许多知识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王若仪听了,使劲地点头。

一天一夜之后,30日,轮船起航开进三峡。两岸悬崖壁立,奇峰连绵,山重水复。舟行江中,巫山十二峰历历在目,新滩、泄滩等处,更是江水湍急,漩涡相连。船过处,水声轰鸣,不绝于耳。壮丽奇伟的景色,令游人心醉。

望着滔滔的江水,毛泽东的思绪飞出很远。长江,是中华文明的摇篮,是五千年历史进程的见证。毛泽东对长江有极深厚的感情,他不但熟悉有关这条大江的多种历史掌故,更关怀这条大江已有的和未来的命运。在长江中搏击风浪,使他激情满怀。在江中游泳对他而言,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体育锻炼,而是他个性的展现,如他年轻时独立寒秋,在橘子洲头“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种“天问”不是孔夫子“逝者如斯夫”式的书生吁叹,而是充满“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霸气和强烈的使命感。

对三峡大坝建设的憧憬,正涌动在这位伟人的心中。他将引领这条大江乃至中国未来的命运。

吃过早饭,毛泽东穿着睡衣来到驾驶室欣赏三峡风光。

他首先与船员们见了面,和船长李吉成、莫家瑞,舵工贺理富交谈,问他们哪些地方最难航行,哪些航段需要修整,能不能夜航,有没有船撞在石头上面的情况。

船员们告诉他,近几年来开展了航道整治工作,通过这种治理,不仅过去一些不能通航的险滩地带也能顺利通过,而且由于设立了航标,轮船大都能通夜航行了。

“你们的航标灯是怎么管理的?”毛泽东问。

长航局一同志告诉毛泽东,专门有航道处,下设航道区、段、站。

“为什么航标灯不能用电呢?”

“过去试过,但是电池受潮,光度没有保证。”正说着,正面江中突兀出一块大石头,直冲而来,只见舵手全神贯注,稳操舵把,灵巧避过,大石头擦船而过。“这石头能不能炸掉?”毛泽东望了一下船后的大石头。

“能炸。解放后已经炸掉了不少。”

“有些地方航道仍不好,在三峡修一个大水闸,又发电又便于航运,还可防洪、灌溉,你们赞成吗?”

“我太赞成了,修了水闸航行就更方便了。”李吉成爽快地回答。

说话间,只见奉节北岸有一座小山,古老的城垣和庙宇已经倒塌,但大概的面貌还依稀可见。石若仪走过去对毛泽东说,那是白帝城。

白帝城前谈《三国》

暮色苍茫时,船抵白帝城。白帝城坐落在瞿塘峡西口长江北岸,相传为西汉末年公孙述所建,他割据四川,依据“殿前井中有白龙出”的传说,在公元25年自称为帝。三国时,刘备伐吴兵败,在此向诸葛亮托孤。

毛泽东看着斑驳的白帝城,背诵起李白的诗: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毛泽东举起望远镜,只见两岸悬崖壁立,奇峰连绵,山重水复,峰回路转,与长江一水相通。新滩泄滩等处,更是江水湍急,漩涡相连。毛泽东一面欣赏着三峡旖旎的风光,一边对杨尚昆说:“这里的水这么多,这么急,要是能想办法北调就好了。”又对李银桥说:“要是能在这里下去游泳,顺江而下,会当击水三千里,该是多么痛快啊!”

船过白帝城,毛泽东问起船员们的生活情况:工资多少?比过去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休假?能不能经常回家?他的关怀,令船员们大为感动。

毛泽东看到年轻的舵工贺理富掌舵十分熟练,心里很喜欢,走过去问:“多大年纪了?”

“18岁了。”贺理富回答说。

毛泽东说:“还年轻哩,要好好学习。”

他又转身对船长说:“你的经验是丰富的,要多带徒弟,把技术传授给青年人。”

李吉成回答:“我保证多带徒弟。”

毛泽东对驾驶技术也很感兴趣。他问驾驶部和轮机部有多少人?具体担负什么工作?他又向驾驶员们询问如何使用车钟,如何指示方向,如何掌舵。并兴奋地说:“假如我学习驾驶,一定要学会驶过三峡这一段航程。”

航至神女峰时,毛泽东从船长手中接过望远镜,有意从几个侧面观望了神女峰的风姿和书写着“重岩叠障、名峰耸秀”的孔明碑。对田家英、吴冷西说,宋玉在《神女赋》中说:“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其实谁也没有见过神女,但宋玉的浪漫主义描绘,竟为后世骚人墨客提供了无限的题材。

毛泽东在过完滩险水急的西陵峡后,返回客厅,和田家英、吴冷西开始了新的话题。

傍晚,“江峡”轮驶近三峡工程坝址中堡岛,轮船调头减速,使船稳在江中。

细数四川的文史人物

毛泽东站在船尾甲板上,举起望远镜仔细地察看这座神奇的小岛。望远镜中的中堡岛郁郁葱葱,岛呈船形,面积约15万平方米,将浩浩荡荡的峡江一分为二,小江在南,宽约200米,大江在北,宽约1000米。离两岸1公里远的茅坪、三斗坪两座古镇,一上一下地陪伴着中堡岛。遥望上游远方,重峦叠嶂,云雾缭绕,江水劈开崇山峻岭,一泻千里,气势磅礴地奔腾而来。放眼下游,群山耸立,绵亘无边,宛如一幅宏伟壮丽的山色屏风。毛泽东心旷神怡,久久地盯着中堡岛,满脸笑容地听着专家介绍:“中堡岛比起太平溪坝址有特有的天然优势,可以利用大江、小江的有利地理条件分两期施工,大江截流也不必另辟溢洪道……”毛泽东频频点头。他也认定中堡岛的条件确属得天独厚,最适合建坝,截断巫山云雨,实现高峡出平湖的雄伟理想。

这时,一个干部指向江南岸远处一座高耸的褐色山峰,对毛泽东说:“主席,那就是西陵峡中最有名的黄牛岩。”

毛泽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一阵,似乎看出了点眉目。就指着石壁上的那幅“黑人牵黄牛”的天然有色壁画说:“那就是诸葛亮在《黄牛庙记》中所说的帮助大禹开江治水的黄牛吧?”

“是的。”一个工程师回答,“黄牛岩的黄陵庙就是诸葛亮为纪念黄牛重修的。”

毛泽东笑道:“好嘛,诸葛亮在这里修庙,我们就在这里修坝。”

一路之上,从瞿塘峡到巫峰到西陵峡,毛泽东特别留意从几个侧面观看了神女峰。

快过西陵峡,他回到舱内客厅。

客厅里,毛泽东和吴冷西、田家英又有了新的话题。

毛泽东讲到了他在成都会议期间,收集唐、宋与明朝人写的有关四川的诗词,选了十几首印发到会的事。他特别称赞杨慎的诗,说他是明朝一位很有才学的人,因议论朝政被流放云南30年以至老死,很可惜。毛泽东对四川还倍加赞赏,说四川历代人才辈出,党内好多将帅是四川人。

毛泽东还谈到邹容,说邹容也是四川人,他的日文很好,而且是在四川学的。毛泽东还谈到了《苏报》案。他说,《苏报》案是由邹容写的《革命军》引起的。邹容写这本小册子时只有18岁,署名“革命军马前卒邹容”。《革命军》一出,上海的《苏报》为之介绍宣传,章太炎为之作序,影响极大,于是清政府大为恐慌,下令抓人并查封《苏报》。《苏报》是当时资产阶级革命派在上海的主要舆论机关,蔡元培、章太炎、邹容、章士钊、柳亚子等都在该报发表文章,抨击封建君主专制,鼓吹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并同康有为、梁启超等保皇派进行论战。

毛泽东强调说,资产阶级革命派办报纸,都是不怕坐牢,不怕杀头的。章太炎当警察拿着黑名单来抓人时挺身而出,说:“别人都不在,要抓章太炎,我就是。”从容入狱。邹容本未被抓,待知道自己称之为老师的章太炎被捕后,不忍老师单独承担责任,毅然自行投案,终于病死狱中,当时才20岁。

毛泽东称赞说,邹容是青年革命家,他的文章秉笔直书,热情洋溢,而且用的是浅近通俗的文言文,《革命军》就很好读,可惜英年早逝。章太炎活了六十多岁,前半生革命正气凛然,尤以主笔《民报》时期所写的文章锋芒锐利,所向披靡,令人神往,不愧为革命政论家;虽一度涉足北洋官场,但心在治经、治史,以国学家著称。鲁迅先生纵观其一生,评价甚高,但对他文笔古奥、索解尤难,颇有微词。他出版一本论文集,偏偏取名《谀书》,使人难读又难解。

毛泽东还说到了章士钊,说这位老先生是他的同乡,湖南长沙人,也是清末民初的著名政论家,除担任《苏报》主笔外,还给其他许多反清报刊写文章,其后赴欧洲游学,回国后在北洋政府任过教育总长等职。他的文章比章太炎的好读,没有那么古奥、怪癖,也较梁启超严谨而有条理。他抗战中一直同我党保持联系,建国后同我党合作。

毛泽东这一番对清末民初几位政论家的议论,使吴冷西等听了深受启发。

又过两昼夜,航行结束了。江峡轮到达它的目的地——武汉。毛泽东离船登上码头。他对夹道送行的船员们说:“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