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才女:寻找那些远去的才女佳人
14888100000017

第17章 长相厮守到白头

轻燕绕梁飞

娇花雨露,滴染红尘,簟纹暖灯,慵调人生,红香软帘,梦里醉醒。

既然不能执子之手,也无法与子偕老。在一个决绝转身之后,另一个肯定也要奔赴下一个命定。

很快,徐志摩就到了他感情的下一站,陆小曼。这一站,还是一样的违于世俗,还是一样的烈火长烟。不过这一次突破烽火线的,不是徐志摩一人,陆小曼始终和他一样,夸张地走着自己的路,根本不屑于世俗的围剿。

如果说林徽因是河边秀树下的一朵奇花,那么陆小曼就应该是飞入高空的绚烂的烟火。花美一世,最后总是会输给流年。而烟火之绝美,则是把一生的激情全部集中在一处,绽放,绽放,义无反顾,享受的是一刻的永恒。

对林徽因来说,道德礼仪是她的美的值守,而对陆小曼来说,不屑于道德礼仪则是她煽情的条件。

有人说,徐志摩找到了陆小曼,林徽因心理肯定要失衡。我们不是林徽因,我们无法体会她当时的心境。但以她的性格来说,醋意未必没有,独自占有一个人,一个诗人,一个对爱热烈而执着的人的感情,多少会有那么一点得意。但若真论起短长,徐志摩走的这一步,可能恰恰让林徽因更加安心于自己的选择。

她要的,就是一个细水长流的人生,哪怕韶华都在时光中散走,哪怕体会油盐酱醋的凡尘,她也还是喜欢那种徐徐而来、浸透一生的美的享受。

不久,林徽因和梁思成就在加拿大的姐姐梁思顺家里完婚。这一年,林徽因24岁,从16岁情窦初开,到24岁步入婚姻的殿堂,这一路走来,林徽因一直被爱恩宠着,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对爱的悸动,似乎永远没有对家庭的憧憬更浓。在结婚这样重大的节日里,她应该也是淡然的,她亦享受这种淡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中间虽有插曲,但山是山,路是路,在水一样的人生中,从来就没有被背景混淆视听。

婚前,梁思成问林徽因:“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次,今后我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我?”林徽因微笑着答道:“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我了吗?”

他没有读懂她,但是何妨?她给了一个一生的期限,让他来读懂她。她也在用这个一生的期限,来揣摩自己,来验证自己。这浪漫的情人的推敲,再一次体现了林徽因骨子里的别致,以及别致中的情感守恒。

婚后,梁思成曾诙谐地对朋友说:“中国有句俗话:‘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可是对我来说是,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是老婆的好。”那满满的幸福,就是一切。

四月早天云烟散

林徽因和徐志摩,这两个一直被笼罩在感情烟幕里的人,终于尘埃落定,彼此在对方划定的银河对岸,相望,相守。抽离了爱情,那份友情却情深不减。偶尔的四目相望,徐志摩一定还是会痛断肝肠。不然,他不会在生命的最后一个奔走,也朝向她的方向。

就在林徽因结婚的第三个年头,徐志摩为了赶上在北京协和医学院礼堂关于中国古代建筑的讲演,迫不及待地搭乘了一架邮政机飞往北京。那天有大雾,他原本是不想走的,然而,他还是走了。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召唤,还是终止符的圆满,这个谁也说不清。

飞机在济南党家庄附近触山爆炸。徐志摩,一代英才,魂归天外。身后,留下的是一个女人的惊恐,一个女人的痛哭,一个女人的无语,还有无数人的慨叹。

痛哭的,不是陆小曼,失去了人生依靠的她,已经完全懵了,惊慌中,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唯有心头突突的乱跳,和那阵阵疼痛,才让她有活着的感觉。

痛哭的,不是张幼仪,泪如泉涌是一定的,可是她对他,是隔着心隔着肝的,她哭着他,他也还是不理解她的。

痛哭的,是林徽因。一直矜持的她这一回却真实地表达着自己的痛。她连夜亲手赶制一个小花圈。去白马山空难现场收敛徐志摩遗骸的梁思成,按照林徽因的叮嘱,带回一片飞机残骸。她就把它挂在自己的卧室,一直。

这是另一种长相厮守,无法触摸,却不必触摸,无法交流,也不必交流。失事,不是徐志摩的选择,但若有这样的结果,徐志摩大概也会义无反顾的吧,为爱,他放弃得太多,一条性命,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他这颗心,到底要分成几块?那一处,才能让他真正安身?

花容淡抹,凡尘俗轻

她本是从加拿大结婚,接着又去欧洲蜜月旅行。等到她以新娘子的身份踏进梁家时,几乎所有的人都错认为,她原来,就是梁家的人,梁启超更是欣喜万分。他在给大女儿思顺的信中这样写道:“新娘子非常大方,又非常亲热,不解作从前旧家庭虚伪的神容,又没有新时髦的讨厌习气,和我们家的孩子像同一个模型铸出来。”

生活,真实地扑面而来,它像林徽因设想的一样,亲切,自然,而又需要全心投入。她继续着这样的人生调子,继续着这样清淡执着而又饱蘸盛情的生活。该有的都有了,家庭、事业、孩子,荣誉,该没有的也都渐渐烟消云散了。

在东北大学刚创建的建筑系里,梁思成和林徽因成了开山之师。林徽因讲“雕饰史”和建筑设计,后来又讲“专业英语”,为后世中国培养出很多优秀的才子精英。

张学良任校长时,公开悬赏征校徽和校歌。最终,校徽择定了白山黑水的设计。这,正是林徽因的设计手笔。

从东北回到北平后,夫妻俩开始了定居的生活。这时,林徽因已经生下了女儿梁再冰,他们一家租住在北总布胡同三号,一个有着大大小小四十个房间的院落,还雇佣了两个厨师、两个保姆、一个车夫、一个专管书房的听差。

一个家庭主妇的生活,是没有什么浪漫可言的,林徽因不但要照顾梁思成和女儿的饮食起居,还要组织和协调这些雇佣者来维护这一个家庭的圆满。所有的事情都是琐碎的,所有的事情,又似乎是必须的。就连邻居家房子需要修缮,这样的事情,问到她这里,她也不会弃之不顾,而是热情地并出资帮忙,至于林家、梁家,往来琐事,就更是繁杂。

其实林徽因不胜其扰,但她从来没有躲避过。她是迎着凡尘来的,那阳光下漫洒的尘埃微粒,也是一种别样的景致,被林徽因轻手放在岁月的相框里,从今天来看,怎么看,都有一种淡雅的暖香之气,烟暖天晴,繁华开尽,一路大好心情。

此时的林徽因其实也依然是寂寞的,在丈夫和女儿酣然睡去,在雇佣者做好工作已然安歇,万籁俱寂后,看月满月缺,听小风搏树叶,或感叹红花黄叶,林徽因骨子里的浪漫,才忽然苏醒。那时候,她一定也会质问:这难道就是生活?

如果没有战乱,这已经是生活。但生活总是布满荆棘,战乱的年代会有更多的惊险刺激。尽管梁思成和林徽因抱定主意,不问政治,但政治却无时不刻在影响她的家,影响她。学生们游行,她家成了避难所,战争的爆发,又让一家人从此辗转流离。

但不管怎样,凡是能找到的幸福和美丽,林徽因就不会怠慢。浪漫,其实最平凡。当我们逆着时光,去寻找那散落在生活中的林式美丽,我们会发现,就是一地梨花,也跳动着轻松而协调的乐音,那是成熟的乐音,那是自然的乐音。

奔走河山为梦成

朱启钤是民国时期最关心古建筑的一个官僚,在政治上,他有过极致的得意,然后又是极致的失意,但在对建筑的研究上,是他,开启了林徽因和梁思成一生的得意之事——发掘弘扬即将灭绝的古建筑艺术。

经过一番思索,梁思成和林徽因加入了朱启钤自费创建的中国营造学社,开始对中国古代建筑实地考察勘测。这时,林徽因已经生下了儿子梁从诫,生活渐渐步入了常轨,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康健,她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和丈夫一起去实现她年轻时的梦想。

古桥、古堡、古寺、古楼、古塔,或带着恢弘的气息,或掩藏着精致的细腻,带着历史的痕迹,与林徽因邂逅,借着她的芊芊素手,摆脱尘封,跳出死寂,活成传下去的艺术。生活的灵光,借着锁在一片片,一层层木板、石阶中的艺术复苏,慢慢氤氲开来,笼罩着林徽因,这位女神,也终于从凡尘的夹缝中,跳脱到艺术的世界。

不过,艺术烂漫,实现艺术的过程,却不能散漫。奔走,是一个最基本的付出,翻山越岭、穿林过瀑、爬梯上柱,都是必须,还有勘测和记录,一个整体的艺术,必须要借助于枯燥而繁多的数字,那让世人惊叹的才华,才能活化成简单易懂的传承。

越是珍贵,就越是难得,越是难得,就越是让人心动。沉浸在古代建筑艺术气息里的林徽因,跟着丈夫,去城市里的古庙,古楼,体会历史的繁荣与复杂,去乡村中的古桥、古寺,体会古代民间的淳朴与自然。她是高兴着的,艰难困苦,反而更激发了她的浪漫情怀,让她去勾勒历史,让她去描摹现实,她这样说:

山中一个夏夜,深得

像没有底一样;

黑影,松林密密的;

周围没有点光亮。

对山闪着只一盏灯——两盏

像夜的眼,夜的眼在看!

满山的风全蹑着脚

像是走路一样;

躲过了各处的枝叶

各处的草,不响。

单是流水,不断地在山谷上

石头的心,石头的口在唱。

均匀的一片静,罩下

像张软垂的幔帐。

疑问不见了,四角里

模糊,是梦在窥探?

夜像在祈祷,无声地在期望

幽郁的虔诚在无声里布漫。

静静的夜,没有忧戚,也不是浓暗,轻轻的风,闪着调皮,带着娇羞,碰撞着,嬉戏着,只有一滴水,一滴水,又一滴水,在老石的臂窝里,热烈地交流。这是山村的夜,是林徽因的梦,是林徽因最现实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