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一生要知道的中国文化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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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竹林七贤”——魏晋风度的代表人物

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除了后面即将讲到的阮籍、嵇康外,还有刘伶、向秀、王戎、山涛、阮咸五位。这所谓的“竹林七贤”,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共同的文学主张和创作追求,只不过他们都高蹈遁世,鄙视礼俗,任情纵性,不满现实,又喜欢清谈,擅长饮酒,深谙音律,厌恶名教,追求自然,旷达不羁。他们隐居在山阳的山林之中,常常集聚竹林,饮酒赋诗,谈玄说理,抚琴酣歌,引颈长啸。

一时间,人们以为他们高雅深邃,把他们当成了乱世的贤人。而这些文人名士,为表示自己的高雅旷放,有时也作出一些矫枉过正和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使得时人对他们另眼相看。这七位文士其实也并非都是贤者,其中有的可以说还很不“贤”。如刘伶、阮咸比较颓废,王戎、山涛都做了司马氏的官,和当时统治者同流合污了。他们的经济地位也各不相同,刘伶、向秀、二阮和嵇康,都不是世族出身,阮家虽然是士族,但后来都败落了。嵇康虽然也算曹氏宗亲,但到了司马氏时代,这种名分倒成了一大麻烦。而王戎、山涛都出身官宦。所以这些人的组合,也只是一时间的性情相投,趣味相近。因此,历史上有的人根本就不承认这所谓的“七贤”,如东晋的颜延之就有一首《五君咏》的诗,只歌咏了其中的五位,而把王戎和山涛排除在外了。

刘伶是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位,他最为后人熟知的事例就是纵酒。刘伶字伯伦,沛国人。生卒年月不详,约公元221年到公元300年前后期间在世。他身材矮小,高约六尺,形容丑陋。但他很放纵自己的感情,任由自己的志趣,常常以“细宇宙齐万物为心”(把宇宙看得很小,把自己看得和万物一样平齐)。他平时很少与人交往,但因为和阮籍、嵇康相识之后,和他们有精神上的相通才结下了竹林之谊。

刘伶酷爱喝酒,不把家产的有无多寡当一回事,只要有酒喝就行。他常常驾上鹿车,带一壶酒,携一把锹,对跟随的人说:“死了就地把我埋了。”他一渴了就向妻子要酒喝。妻子见他喝得太多,劝他少喝。他不听。妻子生气了,就把他的酒具都砸毁掉,流着眼泪劝他说:“你喝得太多,会影响身体,必须赶紧把它戒了。”刘伶说:“好,但是我自己禁不住,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向鬼神祝告的方式来发誓。你就准备一些酒肉吧。”妻子按照他的说法去做了。等到酒肉端上桌,刘伶跪在桌前祝祷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儿之言,甚不可听。”接着就吃喝起来,居然又醉了,妻子拿他毫无办法。刘伶喝醉酒后,有时和一些闲人发生矛盾,那些闲汉挽袖抡拳地要打他,刘伶慢腾腾地说:“鸡肋不足以安尊拳。”要打他的人被他逗笑了,只得走开。

刘伶只好酒,对其他事情都不太在意,对名利更是如此。他曾经任过一个时期的建威参军,但是在泰始初年的一次对策中,他极力论说无为之化,结果,和他 一同参加策试的人都高中了,惟有他,因为宣传无为的理论而名落孙山。刘伶就这样,以布衣平民直到寿终。

刘伶其实很有文才,但他的主张是“无为而化”,对什么都不要在意,所以也不精于写作。他一生只留下了一篇颂,一首诗(《北芒客舍诗》)和一篇文(《咒词》)。那篇颂就是有名的《酒德颂》。颂文写一个“大人先生”,他以“天地为一朝”,以“万期为须臾”,以“日月为扃牗”,以“八荒为庭衢”。他“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只把喝酒当成唯一的事务。有个“贵介公子”和“缙绅处士”看到他这样不讲礼法,十分气愤,对他“奋袂攘襟(捋袖子,撩衣服),怒目切齿,陈说礼法”,这位大人先生就“捧甖承槽(接在酒槽下面),衔杯漱(这里有“喝”的意思)醪”,枕着酒麴,靠着酒槽,“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怳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若江海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赢之与螟蛉。”这里的这位“大人先生”完全是刘伶的自画像。文章简洁洗练,形象生动,活脱脱地描绘出了魏晋时期名士对名教的反对、对礼法的蔑视,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其中也掺杂了不少消极颓废的东西。

刘伶现象是时代的产物。在中国历史上比较黑暗的魏晋之际,为反抗高压腐败的统治,不能不说它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但这种反抗终究只是消极的,不足为后人效仿。

阮咸(生卒年不详)行为也同样怪异。他字仲容,是阮籍的侄子。他的父亲阮熙曾当过武都太守,也是一个朝廷命官。因此,阮咸出身为士族。但是,阮咸性格旷达不羁,常常受到当时礼法之徒的讥笑。当时的阮氏家族分别住在道南和道北,道南的比较贫穷,道北的比较富裕。阮咸家比较贫穷,住在道南。每年到了七月天气最闷热潮湿的时候,道北的阮姓人就把衣物等东西拿出来晾晒。那些衣物都是绫罗绸缎,十分鲜艳漂亮。这时,阮咸也把自己家里一些大布犊鼻之类的东西用竹竿挂在院子里。人家问他这是干什么,他说:“人家都在晒东西,我也不能免俗,只不过学着他们做罢了。”他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对世俗之人露财显富行为的讽刺。

阮咸妙解音律,善弹琵琶。他平时和人们虽然没有什么交往,但愿意和亲朋知交弦歌酣饮。当时有个懂得音乐的人名叫荀勖,每每和阮咸谈论音乐,觉得自己远远赶不上他。

阮咸嗜酒,而且不分场合,不讲条件。有一次族人一起饮酒,阮籍、阮咸到了以后,人们不再用杯子喝酒,改用大盆,把酒倒在盆里,放在地上,大家席地而坐,围坐而饮。这时酒香把附近的猪招来了。猪们不讲客气,把那脏兮兮的猪嘴拱到酒盆里喝起酒来。这时,族人们都嫌脏,纷纷离开,不愿再喝这个酒了。可是,阮咸和阮籍仍然照喝不误,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阮咸喝酒也和阮籍一样,是一种避世离情的表示。阮籍是用喝酒抵制一些他不愿做的事情,并且他喝酒本身就抵挡了一些人对他的宦请。阮咸曾经担任过一个时期的散骑侍郎,后来山涛举荐他当官,在皇帝面前说他贞素寡欲,善于识别清浊,见解毫不动摇,假若担任一个官职,肯定是当世最为超绝的人物。可是晋武帝因为阮咸“耽(沉溺)酒虚浮”,到底没有用他。太原郭奕,为人很有见地,想举荐他,但见他嗜酒如命,一心买醉,就不想举荐他了,只是很为他叹息。

阮咸蔑视礼法,纵情任性。他的母亲去世后,在居丧期间,他仍然不把俗礼放在眼中。他的姑姑有个婢女,和他相好,有了身孕。姑姑要出嫁了,先说婢女不随姑姑嫁走,但后来有了变化,须跟随姑姑嫁到夫家去。阮咸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姑姑的婚礼正在进行,家中正在请客,他就借了客人的一匹马,拼命追赶。等追上之后,他和婢女合骑一匹马回来了。人家问他为什么,他说:“我的种怎么能落到别人家。”

由于阮咸的这种处世态度,司马氏集团认为他不会危及他们,所以,阮咸虽生于乱世,而得以保有天年。

山涛字巨源,河内怀人,生于公元205年,卒于公元283年。(《中国文学家大词典》)山涛是古代文人中寿数很高的,也是“竹林七贤”中活得最久的。他少年家贫,但性格介傲不群,喜好老庄,和阮籍、嵇康等人作竹林之游,成为“七贤”之一。不过,山涛在“七贤”中,不属于愤世嫉俗的极端分子,而且最后他告别了山林,走向了官场。他的官运还比较亨通,由开始的郡主簿,升迁到大鸿胪,最后做到了吏部尚书。官运如此亨通,可能跟他与司马氏有亲戚关系分不开。他不仅自己当官,还举荐嵇康等人当官。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就是因为他的举荐而写的。这封信后来竟成了嵇康被杀的原因之一。山涛主持晋武帝吏部十余年,每有选拔人物,山涛都亲手写评介一篇,被当时称作“山公启事”。这《山公启事》竟有三卷之多,刊行于世。

从史书的记载来看,山涛性格比较开朗。他第一次见到阮籍和嵇康之后,就觉得性情比较相投,因而多与他们交往。他的妻子韩氏见到和他往来的这两个人有些与众不同,就问他这两个人的情况。山涛说,“这两个人可不一般。我一生中可以结交为朋友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韩氏一听,便产生了好奇,说,我想见识见识这两个人,可以吗?山涛说,当然可以。过了几天,阮籍、嵇康两人来到了山涛家。他们俩都是风仪俊美,体格伟岸。山涛留他们在家住下,取出酒肉招待他们。晚上,韩氏就在门外悄悄观察,见他们品貌端正,行为高雅,竟然忘了时间的流逝,看了整整一夜也没有离开。到第二天,阮籍、嵇康走了,山涛问他妻子说:“这两个人怎么样?”韩氏说:“你的才气比他们差远了,只能用你的见识和度量和他们交往。”山涛说:“你说得对,他们也常常说我的度量好。”嵇康由于与司马集团不合作而和山涛绝交了,但他们的私人关系似乎还是不错的。嵇康被杀时,儿子才十岁。嵇康把儿子托付给山涛照管,对儿子说:“有山涛在,你不会孤独的。”山涛也一口答应了朋友的托付。这一切都说明山涛的度量较宽。

“竹林七贤”的另一位人物是向秀。向秀字子期,河内怀人,与山涛同郡。他生卒年均不详,约公元221年至公元300年(一说227年—272年)间在世。

向秀雅好老庄。他曾下决心重注《庄子》,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嵇康和吕安。嵇、吕二位认为《庄子》只可以意会,不可以注解。嵇康甚至说:“这本书难道需要再去作注吗?”但是向秀坚持自己的主张,潜心研究,“发明奇趣,振起玄风”,终于把《庄子》重新注了出来。这个注被时人称为“妙行奇致,大畅玄风”。等到他把那新注拿给嵇吕二人看,并问他们“殊复胜不”时,二人都觉得比以前各家的注都好,吕安并且惊赞地说:“庄周没有死啊!”可惜向秀的《庄子注》还有《秋水》和《至乐》两篇没有注完。晋惠帝时,郭象又注了《庄子》,增加了一些内容。不过后来通行的郭象注《庄子》,相传大部分都是从向注中剽窃过来的。(此说法见谭正璧《中国文学家大词典》)《晋书》说,注释《庄子》之后,“儒墨之迹见鄙(儒家、墨家的理论渐渐地不被重视),道家之言遂盛焉(道家的言论逐渐盛行起来了)”,可见向秀注《庄子》意义之重大。

向秀还经常和嵇康在一起探讨学问,如论养生的问题。他们隐居山阳时,向秀帮助嵇康打铁,拉风箱,嵇康抡铁锤,时而论些学问,时而谈些玄理,旁若无人,十分投合默契。

后来向秀到洛阳。晋文帝问他:“听说你有箕山之志(隐居),怎么到这里来了呢?”向秀回答说:“我以为巢父和许由(巢父和许由都是古代的隐士。据说巢父居在树上,因而得名。尧把君位让给他,他不受。尧又把君位让给许由,巢父又教许由隐居)都是狷介之士(洁身自好,不肯同流合污的人),未达尧心,岂足多慕(没有达到尧舜的思想境界,难道可以过多地羡慕他们吗?)”晋文帝听了很高兴,向秀从此就当上了晋代的官员了。官位由黄门侍郎到散骑常侍。不过,他只是迫于压力,在朝而不任职,挂个名而已。

嵇康被杀,向秀的悲痛是很深的。在出任官员的途中,他正好经过山阳旧地,他不禁睹物思人,心中百感交集。想起了当年和好友嵇康树下打铁,和吕安园中浇水的情景。现在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他抑制不住地写下了那篇感人肺腑的《思旧赋》。“余与嵇康、吕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羁之才。嵇意远而疏,吕心旷而放,其后并以事见法。嵇博综技艺,于丝竹特妙,临当就命,顾视日影,索琴而弹之。逝将西迈,经其旧庐,于时日薄虞泉,寒冰惨然。邻人有吹笛者,发声寥亮。追想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叹,故作赋曰:将命适于远京兮,遂旋反以北徂,济黄河以泛舟兮,经山阳之旧居。瞻旷野之萧条兮,息余驾乎城隅。践二子之遗迹兮,心徘徊以踌躇。栋宇在而弗毁兮,形神逝其焉如。昔李斯之受罪兮,叹黄犬而长吟。悼嵇生之永辞兮,顾日影而弹琴。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阴。听鸣笛之慷慨兮,妙声绝而复寻。伫驾言其将迈兮,故援翰以写心。”

“竹林七贤”中还有一位王戎。他字溶冲,琅琊临沂人,生于公元234年,卒于公元305年(《中国文学家大词典》)。此人幼年颖悟,二目尤为有神,有人称他的眼是“烂烂如岩下电”。不过,时人和后人评价,王戎是“竹林七贤”中品性最为差劣的一位。他虽略有才情,一度隐居山阳,与阮籍、嵇康等名士作竹林之游,但他后来也出山为官,曾为贾后所用。而且此人性格悭吝。他的侄子结婚,他送一件单衣做礼,后来想想,觉得亏了,竟向侄子要了回来。他女儿出嫁时,借给女儿几万钱,等女儿回娘家时,见女儿不提还钱的事,他就很不高兴。女儿见到这种情形,赶紧把钱还给了他,他才露出了笑容。他家有很多田园,他就每天拿着牙筹,日夜计算。他家有棵好李树,卖李子的时候,他都把李核挖出来,免得被别人得到了种子。

所以说,“竹林七贤”并不是一个成员品格非常相近的团体,他们只不过曾经一起隐居。但隐居的目的又不尽相同,有的是有共同的志趣,有的就可能只是一种投机,或避风,或待价,或沽名,或钓誉,等到条件成熟,他们也就离开山林,走向官场。王戎,山涛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