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白虎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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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河床里大变样了。除了那洇水般扩散而去的井架、帐篷、地窝子外,还多了许多沙石山。沙娃们像蚂蚁搬家一样,将沙石从井底搬到沙石山上。双福的窝子已开始用卷扬机,这一来,进度快了几倍。以前,沙娃拼了老命才背出几锨沙石。现在,机器吼几声,就从井口冒上个湿淋淋装滿沙石的筐来。

但大部分沙娃仍在背沙。他们的掌柜多为当地人,保守,怕投资太多,将来抽身不便,便凑合着开掘。却不知,待得他们掘开一个窝子,双福的卷扬机就能吼出十个窝子。双福边用仪器探测,边开掘,砂金一罐子一罐子地从他的清金槽里清出。

有门路贷款的村里人都弄了窝子当掌柜,没门路的人,或当沙娃,或打模糊。打模糊的人多了起来,那些人没有组织,胡乱堆沙,堵塞河道,抽出的水下流的通道时时被堵。一次,竟然灌入正在开掘的井中,幸好沙娃们溜得快,才没被淹死。于是,掌柜们要求金管站严禁打模糊,但村里人仍跟他们打游击,你进我退,你住我干。

……瞧,白狗端个金盆子,正站在河水中。一个金管站的脱了鞋袜,才试探着入水,就痉挛似的唏哩。另一个叫:“你上来,我们不为难你。”白狗道:“哄鬼去吧。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们那套,我不信了。”警察举个枪,作势欲射。白狗拍拍胸膛,说:“朝这儿打。一群溜尻子货。这河床,叫富汉捣腾成这样。老子没钱,才打个模糊,你们当啥疯狗。”一警察恼了,扔了鞋袜,才下水,疯石头就飞了过来,砸起水柱。另一个说:“算了算了,你不见,那是亡命徒。”白狗说:“你们才是亡命徒,见钱不要命。”警察们骂骂咧咧走了。

猛子玩笑道:“警察叔叔,你们也怕了呀?”一人回头道:“也不是怕。叫疯狗咬了,不值得。”白狗吼一声:“你才是疯狗。”

见警察走远,白狗走出水来,他打着哆嗦唏哩道:“冻进骨髓里去了。人家要是再守,我就熬不住了。”放下金盆子,见盆里金光闪闪,虽是麸皮金,但那点点斑斑,仍是炫目炫心。猛子噢哟一声。白狗道:“就这,还是人家双福涮过的。金子是个溜尻子,谁有钱,就往谁那儿跑。”

“人家有仪器。”

“没仪器时,人家也照样红。”

白狗说:“照这速度,不出一年,白虎关就会给翻个底儿。我正在生法子贷款,贷上也弄个窝子。明摆着,远远近近的人,都变成饿殍疯虱子了,都来这儿咂血。你三拖两拖,就连个腥气也闻不着了。听说不?市上眼红了,要统管呢。一统管,大头就连个边也沾不上了。趁大头说话还顶用,弄个窝子,好歹赌一次。成了,发个家;赔了,大不了捞条棍。”

猛子心动了。他想劝劝爹,好歹也赌一次。他不指望贷款,穷人指望那玩意儿,等于天上掉馅饼。他指望能说服爹,卖了羊,卖了树,卖了余粮试试看,成与不成,认命。

白狗说:“开个窝子,没个几万不成。我想,一个人怕支撑不了。要不,你,我,花球,我哥四个都想法儿。成了,均分。不成,大家承担。”

猛子说:“你去劝劝我爹。他那脑子是榆木疙瘩,八斧头也劈不开。你稍稍弄开个缝隙,我再锲几个锲子。”说罢,两人收了金盆子,回了家。哪知,才提及,就叫老顺浇了头狗血。他的理由很充分:“你不瞧,十个人中,发了财的,才不过三个。先前好好的日子不过,一胡折腾,连裤子也穿不成了。”

两人灰头土脸地出来。白狗说:“你呀,放着现成的财神不找。双福那婆娘,拔根汗毛,比咱腰粗。算她一份子,弄出钱来,给她分红。”猛子就去找双福女人,费了半斤唾沫,女人才答应给借五千,但说好是借的,窝子的红与废与她无关。猛子说:“成哩,弄出金子,给你打个金胡萝卜,省得你半夜里睡不着;若弄不出,老子把我赔给你。”

不几日,白狗、花球、北柱也各弄了五千块,合伙到大头那儿买了个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