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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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改造荒山留财富——北仑区林场职工深情回忆造绿岁月

记者 虞浩英

国有林场,一听这名字,就能嗅到一丝计划经济年代的味道。北仑区林场在本地区木材供应、生态保护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2000年以后,随着林场停伐树木和封山育林的实施,区林场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但区林场工人们心里依旧珍藏着许多有关国有林场的故事。

北仑区林场的“前世今生”

北仑区林场又名“瑞岩寺林场”,因古寺瑞岩寺而得名。其前身是建于1951年的宁波地区苗圃场,包括新路林场在内,经营面积1.8万亩,直属于宁波市林业局。1958年,经浙江省人民政府批准成为镇海县林场一部分,林木蓄积量6800立方米。由于瑞岩寺林场和新路林场中间隔着共同、杨岙以及柴桥几个村的集体山,给管理造成不便。1986年,本着“经济独立、自负盈亏”的原则,经北仑区人民政府批准分为北仑区林场(瑞岩寺林场)和新路林场,归区农林局管理。前者位于柴桥街道,与春晓、大碶交接,主峰海拔499米,有九峰山、天皇脑等主要山峰,总面积7000亩左右,为瑞岩寺水库的源头,被誉为“北仑城区的后花园”。后者位于大碶西南面,与鄞州相接,总面积8300亩,主峰海拔657米。

现任瑞岩寺林场场长陈君如1981年到林场实习,1991年正式在林场工作,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说,最初在镇海县林场工作的只有八个人,如今在世的两位老职工也已是八九十岁高龄了。林场最多的时候有上百个职工,目前在职职工不到四十人,肩负着巡山护林、协调管理等工作。近年来,林场一直没招人,随着老职工的退休,在职工人也是越来越少了。陈君如不无感慨地说,过几年,自己也退休了,可能林场也要外包了吧。事实上,在林场还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就是老一辈林场工人说的,进了林场基本就会干到退休。瑞岩寺林场和新路林场地处偏远,所以林场工人就会找附近村民结婚,夫妻俩住在林场,工作在林场;子女长大后,符合条件的还能顶替,于是有的一家三口都在林场里工作。

消灭荒山是林场早期的主要任务

贺荣本是最早一批到林场去的工人之一,今年86岁。他回忆说,1951年,他和其他七个人奉命前往瑞岩寺接管山林,前三年没有一分工资,除了计划供给的物资,其余都自给自足。原来,土改之后,林场面临着严重的盗伐,山上有很多砍倒的树,能拿走的都拿走了,剩下的是拿不动的。再加上整片林场大部分是荒山,山上的树基本是杂木,因此消灭荒山成了林场工人的首要任务。

“刚到林场时,我们在寺院和尚的带领下,先测量了山林的面积。先在山头插一面红旗,然后在山脚下架一个测量器,根据所得数据转画出图纸,整整花了两个多月时间。”贺荣本说。

要种树,先要开山。贺荣本的妻子史连青作为家属工从1955年开始进林场工作直到退休。她说,每年下半年,男男女女都要扛着特制的锄头去开山,锄头的头有三四十公分长,小石块都能敲碎。“那个时候,附近村民以及民兵都会参加,大家干劲十足,有时候还赶夜工呢。”

由于北仑林场早期是宁波地区的苗圃场,所以育苗任务很繁重,培育的有杉木、松树、樟树、喜树、果树等苗木。史连青说,除了从外面买一些种子外,家属工经常上山采集种子。“有些种子需要剥壳,女人们的指甲被剥断是常有的事情。”记者看到她的手指头特别粗,不像一般女人的手指头尖尖细细的,长时间的剥壳以及握锄给她的手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当时,山下有五六十亩的苗圃地,三月份把种子播下后,就要女人们经常拔草抚育。等到这些小苗长到五六十公分后,再移栽到山上。

那时候种的树以金钱松、马尾松和杉木为主。杉木是速生丰产林,十年八年就可以长得很大,为后期的采伐提供了大量的树源。工人们在山上挑选一些林分质量差的疏林地,把柴、树砍掉,树根挖掉,整理出一片空地,然后把树苗一棵棵种上去。因此,如今山上很容易看到一大片树龄相同、树种一样的树。例如金钱松主要种在九峰山顶以及东、西畈岙一带,如今在九峰山风景区山顶茶室那儿可以看到的一大片美丽的金钱松,就是那时候林场工人种的。马尾松和杉木则是大面积种植。

工人李伟钧说,上山种树一般是下半年和春天。山上温度低,为了提高树的存活率,经常挑阴雨天种树,早上随身带着饭盒,到中午的时候饭又干又冷,大伙儿就加点溪坑里的水拌着饭来吃。“冷刮刮的,太饿了,没办法,以至于晚上下山吃上热腾腾的饭就觉得幸福得不得了。”他至今还记得当时大伙儿披着蓑衣围在一起,蹲着吃饭的场景。李伟钧说:“那时劳动力不值钱,树根可以当工钱。”

种树有多苦?凡是参加过种树的林场工人们手上都有大大小小的茧。由于常年种树、砍柴、采伐,他们的手特别容易开裂、生冻疮,有些女同志的耳朵上也生满冻疮。陈君如说,山高路陡,工人们肩挑着上百斤的树苗要走很远的山路,往往一不小心就滑到,从早上6点天蒙蒙亮出门,到晚上看不出人影才下山,磕碰划伤是常有的事。1958年,宁波水泥厂等单位的四五十个工人下放到林场参加劳动,由于种树实在太辛苦,不到两年时间,这些人纷纷以各种理由“逃离”了林场。

由于每天都要走山路,工人们的鞋也是特制的。陈君如说,解放鞋是走亲戚时穿的,平常都是穿“上山袜”,用帆布做的,特别耐穿,可以把裤脚也套起来,以防柴草刺到。后来,条件稍好一点,就用汽车胎来做鞋底,“胎鞋”穿着更舒服。

为了消灭荒山而进行的大规模种树一直延续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此后,每年种树的任务就轻了很多,主要是抚育,改善林分质量。

林场采伐为本地的木材供应提供保障

林场的经济来源有林木采伐、毛竹以及茶叶。由于早期林场以杂木为主,采伐树种不限,除了刚种下的小树,能采的都砍。到了70年代,林场工人种下的第一批树基本可以采伐了。随着人工林的增多,采伐树种以松树和杉木居多。到了上世纪80年代,采伐以杉木为主,因为杉木可以广泛用于包装箱。

新路林场场长乐秀君说,与瑞岩寺林场分家后,新路林场每年允许采伐550立方米材积。上世纪80年代,每立方米松木可以卖三四百元,一立方米大约2000斤,当然好一点的松木,树干直一点、胸径大一点用来做河桩,这种松木价格就可以卖到六七百元一立方米了。那时的木材都是计划供应的,很紧俏。

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砍树的工具还是很简单,就是一把斧头。有经验的林场工人知道怎么砍,倒下的树不会把其他的树压倒;而新手往往把握不好方向,导致附近的树被压。砍伐相对来说容易些,最难的还是把树运下来,首先要把树枝丫砍掉,然后按照客户要求,把树干截成长度一样的木材,一头绑上绳子,沿着山道拖下来。陈君如回忆,麻绳擦着肩膀,特别疼。采伐的毛竹则是整株扛下来的,一株四五十斤,工人们把三四根毛竹头尾绑好,扛到山道边,然后用手拉车装下来。

采伐的原则是“采小留大、采坏留好”。陈场长说,由于树长得很慢,碗口粗的树可能都要长上五六年,因此为了保护林场资源,基本上是采伐那些稍微小一点的、长歪的树。瑞岩寺林场按规定每年可以采伐600立方米材积。为了保护生态,林场从2000年开始陆续停伐,进行封山育林。

国有林场是北仑茶叶当之无愧的良种基地

从林场成立起,工人们就种起了茶叶,面积不断扩大。“当时都是手工做茶,比较简单,用一口大锅,不停地用手翻压,从鲜叶到成品茶叶需要经过摊青、杀青、回锅、筛选四道工序。由于技术有限,成品茶叶品质没有现在好。”制茶老师傅钟永新告诉记者。如今,瑞岩寺林场的特级茶还是用手工做的,不过茶的品质好了很多。

陈君如是茶叶专业毕业的。他说,1991年,瑞岩寺林场从浙农大引进一批新茶种,包括龙井413、凝霜,并且按照成熟时间不同分为早中晚三批,拉长采摘期。从次年开始,林场工人自己育苗,扩大茶园面积,现在有各种茶树100亩。“事实上,春晓一带的茶叶树基本上是从林场买过去的,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好茶叶树就要往林场找。”陈君如很自豪地指着墙上的一块匾说:“这就是我们茶叶的名字——瑞岩惊茗。好茶叶都是在惊蛰前采收的,我们自己加工的茶叶一般有固定买主上门购买。”1992年,林场购置了扁形茶叶加工机,茶叶的品质有了很大的提升。

目前,新路林场也有60亩茶叶,其中苦丁茶占了一半。大约15年前,林场工人在巡山时,发现了几株大叶苦丁茶,估计有三十多年树龄,于是进行培育,林场苦丁茶的面积由此逐渐增加。

上世纪70年代,林场有了第一台放映机和拖拉机

如今,随着交通的便捷,从瑞岩寺林场或者新路林场到北仑中心城区也不过半小时车程,而直到上世纪90年代末,林场通往城区中心还是很不方便的,工人基本上住在林场,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很长时间才会进城一趟。

上世纪70年代初,为了丰富工人们的业余生活,林场购置了一台手摇的电影机,每月放两次。“放电影前,林场会提前通知,于是到了那天晚上,除了林场工人,附近村民以及部队里的战士都会带着长凳子、椅子早早地来到林场管理房前的平地上,等着电影的开始。”李伟钧说,那时还是黑白电影,放些战争片和生活片,有时候同一部电影也能放上好几遍。新电影太少了,不过大家还是很期盼,尤其是夏天晚上,大家一边盯着幕布,一边拍打着蚊子,这里“啪”一声,那里“啪”一声,这场景印象特别深刻。当然,除了黑白电影,工人们也会买个半导体收音机,宿舍里经常传出一阵调频道的噪音。“这里信号不怎么好,频道也少,舟山人民广播电台是最容易收听到的电台。”李伟钧回忆。

上世纪70年代初,林场还买了图为2003年,贺荣本在林场留影第一辆东方红拖拉机。李伟钧清楚地记得,那是洛阳产的,林场派了两个会开拖拉机的工人去镇海县提车,一路上“隆隆隆”地开回来,特别显眼。在以后的日子里,这辆车不仅装木材,还在农业学大寨时期,把新路林场工人载到瑞岩寺林场学习毛主席的老三篇。

昔日林场是个百兽园

从老一辈的林场工作人员口中,记者得知,林场里曾有各种动物,金钱豹、山猫、鹿、穿山甲、刺猬以及各种鸟类,可谓是一个百兽园。其中记者最好奇的就是野角麂,它是粗一看有点像狗,又有点像鹿的哺乳动物。野角麂的学名叫獐,现在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体重约三四十斤。它的脸比狗略小,四肢细长。獐能发出极为响亮的类似狗吠的叫声,胆子很小,主要吃植物的枝叶,也喜欢吃果实和嫩芽。

乐秀君回忆说,以前山里下雪,把草、矮灌木等覆盖起来后,山上的野角麂找不到吃的,就会下山来,于是村民手拿棍子去打,角麂胆子很小,一看见这么多人,就四处乱窜。“那个时候,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还没有,再加上人们生活清苦,只能靠着打猎得到的野味来打牙祭。”陈君如说,那个时候野猪很多,经常把工人们种在山脚下的青菜、番薯吃掉。最凶猛的要数“伤枪野猪”,这是指受过枪伤的野猪,遇到猎人,攻击性就很强,可能野猪也记仇呢。

不过,时过境迁,如今两个林场都很少能见到大型的野生动物。乐秀君说,这和一直以来人们捕杀有关,动物繁殖速度赶不上被杀的速度,于是很多动物也就销声匿迹了。如今,随着森林游步道的开发建设,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森林,乐秀君希望大家能爱护野生动物,不管是不是国家保护动物,尽量不要去伤害它们,它们是生态平衡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

经历了火灾、虫灾、风灾之后,迎来了创建森林北仑的热潮,国有林场焕发新姿

一直以来,北仑区林场基本上没遇到大规模的森林火灾,唯一一次大火发生在1994年。瑞岩寺林场靠近三山附近有个小南田的山头。猎人打猎时随手丢弃的烟头点着了茅草,傍晚五点左右,火势蔓延,林场30多个工人以及附近部队20多人手拿2号灭火工具,会同消防队员冲上去灭火,直到晚上八点,大火才得以扑灭,这场大火烧掉了近200亩的树木。当时的林场场长非常心疼,第二年就安排工人们去光秃秃的山上种树复绿。

如今,无论是瑞岩寺林场还是新路林场,山上松树不多,大部分是一些杂木,如樟树、杜英、柳杉、杉木等,而十年前,这里有很多松树,尤其是马尾松成片成林。“1999年至2002年期间,我区爆发了大规模的松材线虫病,来势凶猛,尽管林业部门已经采取一些措施,但是依旧无法阻止松材线虫病的蔓延,大片松树感染,叶子发黄、树干倒下,尤其是一些几百年的老松树也不幸死掉,这对林场来说损失惨重。”

最近一次对林场破坏较大的灾害就是2005年的台风麦莎和卡努,哗哗而下的山水冲出溪坑,把山脚下的管理房一楼全部淹没,而泥石流更是毁坏了很多老树。“台风过后,很多树是东倒西歪的,甚至被连根拔起。”

虽然几经灾难,但是国有林场还是迎来了春天。近年来,我区提出创建省级森林城市,并斥资三千多万元修建百公里森林游步道。同时为了满足市民走进森林、休闲健身的需要,以新路林场为主体,建设了北仑区森林植物园,昔日人迹罕至的国有林场重新焕发新姿,沉寂的森林有了欢声笑语,林场凭借优美的自然风景和丰富的动植物资源吸引了大批游人前来一睹风采。

(本文摄影:虞浩英)

(2012年3月27日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