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明华
老家有许多大小不等的缸,迁居时送了也无人接受,只得白白地丢掉了,可惜得啧啧叹气。要知道过去农村的生活是一天也不能离开缸的,如果不怕道古会下雨,就来讲讲缸的大道。
吃饭的米缸是首要的,旧时用石碾子或木砻碾米,砻一次起码得有一二百斤的谷,就是后来用轧米机轧谷,挑去的也总是一担,促使每户有一只很大的米缸。可到青黄不接时,偌大的米缸就会空洞洞的底朝了天,虽然每年的年三十夜总要焚香燃烛的供祭米缸神,祈祷着明年米缸能够日日满,却还是摆脱不了“脚娘肚当米缸”的困境。
水缸也是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过去大户人家的天井里放着一排的七石缸,可以一年四季地吃天落水。普通的庄户人家多为一户一缸,男当家的把水从吃水河头挑来蓄在水缸里供家里用。俗话说:“夫勤水缸满,妻勤无破衣。”如果谁家的老婆翘着屁股舀着缸底水,她的老公肯定是个不会“把家”的懒虫。“水挈瓶,米籴升”过日子的人毕竟是极少数,籴米无钱,河里的水总是免费的嘛!
可与米缸和水缸相提并论的是粪缸。没有粪便臭,哪来米饭香,这可是上好的肥料哪!与米缸、水缸恰恰相反,勤劳人家的粪缸是浅的,如果粪缸里的粪便满得溢出来了,田作头货还能稻绿菜嫩吗?
过去农户的子弟讨老婆相亲,精明的女方首先要暗暗察看一下这三只与命运交关的缸是否“两满一浅”,如果“两浅一满”的话,媒人的话头再好,后生生得再噱头,这门亲事恐怕也会“泡汤”。
农家的火缸也起着不可小看的作用。“草灰一把拥,萝卜像汤盅”,火缸中的草(柴)灰是农作物最好的钾肥。利用火缸煨饭炖粥,既省工夫又省柴草;如果在黄豆中放入肉骨头煨过夜,其味道之美是当今高压锅的功能所远不能及的;火缸中煨出的年糕或番薯焦朴朴、喷喷香,味道可谓好极了。梅雨季节,火缸还能代替太阳烘干尿布或湿衣;寒冬腊月,热烘烘的火缸使清冷的农家增添了洋洋的暖气。
“一日勿吃咸菜汤,脚骨有点酸汪汪。”咸菜是阿拉宁波人的长下饭,家家户户都有一只咸菜缸腌着四季不断的雪里蕻或白菜咸齑。燥蒸咸齑、生咸齑、咸齑汤,或是冬笋烤咸菜、咸菜炒肉丝、咸菜黄鱼、咸菜炖豆腐等等,咸菜烧出了多样的美味菜肴而成了宁波的特产和宁波人的“压饭榔头”。
还有一种用小型的缸改制的灶,称缸灶。缸灶多为“光棍”之类的独身贫困户所用,以致形成了“外面充头脑,屋里烧缸灶”的谚言。
还有老酒缸、点心缸、太平缸等等多种多样的缸,多讲就乏味了。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当年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缸现在反而成了累赘而被淘汰。大家口袋里有钱,粮店里多的是米,用一只小桶盛米就足够了,谁还会在装饰时尚的厨房里放一只不伦不类的米缸呢?阀门一开,清澈的自来水哗哗地流,水缸还有啥用?新农村的农家也用上了抽水马桶,种田用化肥,臭兮兮的粪缸也只得宣告“下岗”了。
(2008年1月21日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