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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诗词中的“眼科病历”

在人的五官当中,眼睛大概是最被人珍视,最受人爱护的器官之一。除了在睡眠中,人一时一刻也离不开眼睛。难怪许多患有眼病的诗人,既忧心如焚,又无可奈何。

唐代著名的大诗人白居易,从不到四十发现眼睛患有疾病,到七十五岁辞世,诗集中先后留下了三十多首“眼病诗”,恐怕是留在古人诗词作品集中,记载最为详尽的一份“眼科病历”。

这份“眼科病历”中,既记载有白居易眼睛患病后的自觉症状:“眼渐昏昏耳渐聋,满头霜雪半身风”、“夜昏乍似灯将灭,朝暗长疑镜未磨”。也记载有白居易对自己患眼病缘由的分析:“早年勤倦看书苦,晚岁悲伤哭泪多,眼损不知都自取,病成方悟欲如何。”同时,还记载有中医医生和印度来的僧医对其所患眼病的诊断结论和治疗结果:“僧说客尘来眼界,医言风眩在肝家。两头治疗何曾瘥,药力微茫佛力赊”、“眼疾损伤来已久,病根牢固去应难。医师尽劝先停酒,道侣多教早罢官。案上漫铺龙树论,盒中虚贮决明丸。人间方药应无益,争得金篦试刮看”、“千药万药治不得,唯应闭目学头陀”。

就是在专业眼科医生书写的眼科病历中,人们也很难看到如此翔实细致的记录。这里,既有患者对个人既往发病史的详细追忆,又有患者对临床症状自我感觉的全面陈述。这追忆既有个人求医问药的全过程,又有曾经服用过的治疗药物的疗效,还有所求之医的诊断、治疗结果,细致准确,很少遗漏。甚至连自己为了远离眼病的痛苦折磨,正在拼命阅读从印度传到中国的婆罗门最新眼科专著《龙树眼论》等书的细节,也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令人震撼的是白居易诗作中对其眼睛患病时自觉症状的那些描述(用医生写病历的行话讲,即“主诉”):“散乱空中千片雪,朦胧物上一重纱,纵逢晴景似看雾,不是春天亦见花。”

这些“主诉”写得多么生动、多么形象!如果我们的医生在书写病历时,都能像白居易这样将患者的主诉和自己的诊查结果,既真实具体,又生动传神地记录在案,我们的整体病案水平一定可以比现在更上一层楼。

翻阅历代诗人的诗集,细读存留在诗行间的有关“病历”记载,人们会发现,中国古代著名诗人中,眼睛患有近视、白内障等疾病的人还真不少。唐代除了白居易,患有眼病的还有张籍、刘禹锡等;宋代诗人,仅自己在所写诗中述及眼睛患有疾病的就有曾巩、苏轼、黄庭坚、范成大等;明代中叶以后,由于眼镜已经传入中国,所以明清许多眼睛近视的诗人,如纪晓岚等,都与时俱进地戴上了眼镜。虽然被有的人讥笑说“长绳双耳系,横桥一鼻跨”,有伤尊容,但究竟减少了许多麻烦和痛苦。为此,纪晓岚在第一次配戴眼镜后曾赋诗一首,回敬那些笑他“眼作琉璃”的开玩笑者:“暗中摸索敢相夸,未老先看雾里花。眼作琉璃君莫笑,尚愁人道是红纱。”寥寥28个字,活脱脱地勾画出一个幽默诙谐的纪大学士。

张籍,恐怕是除白居易外中唐时期最著名的眼病患者。他之所以出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诗写得好,名气大,也和眼睛因病几乎彻底失明而改变了他的生活有关。眼病使张籍一度辞官罢职,生活陷于窘困,其诗歌创作也失去了先前的乐观、鲜活和多彩。为此,他的一个朋友写了一首诗,拿他的病大大地幽默调侃了一回。那个朋友名叫孟郊,也是唐代一个很有名气的诗人。

孟郊调侃张籍的诗这样写道:“西明寺后穷瞎张太祝,纵尔有眼谁能珍。天子咫尺不得见,不如闭眼且养真。”虽然该诗的用词语气多有“不恭”,但讲述的基本是事实。张籍的眼病确实一度十分严重,真的到了身为天子身边的近臣,却连皇帝的“龙颜”都没法看清楚的地步,于是只好辞职。这一切,在张籍自己写的《患眼》、《答开州韦使君寄车前子》、《赠任道人》等诗中有比较翔实的记载,在张籍的好朋友韩愈等书赠他的诗作中也可找到相关的佐证。张籍的《患眼》诗只有四句:“三年患眼今年校,免于风光便隔生。昨日韩家后园里,看花犹似未分明。”虽然写这首诗时,张籍的眼病经过3年的漫长治疗,已经基本治愈,但张籍自己也承认,直到写诗的前一天,他的眼睛在看花时,还有隔着一层薄雾的感觉。如果当年眼睛不是到了几乎失明的地步,张籍在诗中不会说自己有“隔生”之感的。难怪宋代葛立方在其编著的诗话专著《韵语阳秋》中断言:张籍的眼病,最终导致了他在“中年病目失明”。

韩愈是张籍的好朋友,在张籍患眼病期间,韩愈多次写诗、赠药、搜觅偏方,对张籍进行安慰和帮助。其中“脑脂遮眼卧壮士,大弓挂壁谁能弯”两句诗,最为人称道。因为韩愈在张籍被眼病折磨得痛苦不堪,甚至愤然发出:“长安多病无生计,药铺医人乱索钱”等抱怨时,依然将张籍看作是负伤后暂卧床第的壮士,坚定地认为张籍就像暂时被闲挂在壁上的硬弓,一旦机遇来临,碰见拉得开硬弓的勇士,终有再派得上用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