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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理智与情感的对撞

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年),为了通过礼佛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宪宗皇帝李纯决定举行规模盛大的迎奉佛骨(又名“佛舍利”)的活动。上有所好,下必效之,一时间“王公士庶奔走舍施,唯恐在后,百姓有废业破产烧顶灼臂而求供养者。”

当时韩愈任刑部侍郎,本来没有向皇帝进言的职责。但他觉得这种迷信透顶的对“佛骨”的顶礼膜拜不仅有损国计民生,而且无助于对健康长寿的追求。因此,他写了一篇《论佛骨表》呈递给宪宗。因为文章历数了佛教传入中国前,帝王多高寿;佛教传入中国后,皇帝多短命,刺痛了李纯希望礼佛达到长生不死的隐衷,几乎招来杀身大祸。多亏宰相裴度等人讲情,才被贬到当时的荒蛮之地潮州(今广东平远、梅县以东一带)去当地方官。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这首《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就是韩愈在贬官潮州途中留下的千古绝唱。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理智上清醒地意识到“服药求长生,反被药所误”,既不妄信长生,又认为服食无益健康的韩愈,偏偏是因为服食硫黄类丹药而中毒夭寿的。于是有人批评韩愈是“言行不一”的“假道学”。

第一个披露韩愈服食硫黄的人,是和韩愈生活在同一时代的另一个大诗人白居易。作为一对朝夕相处的好友,韩愈只比白居易年长四岁,但却比白居易早去世二十二年。难怪白居易在《思旧》一诗中,发出如下的感慨:

闲日一思旧,旧游如目前。

再思今何在,零落归下泉。

退之服硫磺,一病讫不痊。

微之炼秋石,未老身溘然。

杜子得丹诀,终日断腥膻。

崔君夸药力,经冬不衣绵。

或疾或暴夭,悉不过中年。

唯予不服食,老命反迟延。

况在少壮时,亦为嗜欲牵。

但耽荤与血,不识汞与铅。

饥来吞热物,渴来饮寒泉。

诗役五藏神,酒汩三丹田。

随日合破坏,至今粗完全。

齿牙未缺落,支体尚轻便。

已开第七秩,饱食仍安眠。

且进杯中物,其余皆付天。

忆旧中,诗人想起了韩愈、元稹、杜元颖、崔玄亮四位友人。大家岁数上下差不了几年,可是韩愈、元稹等都因为服药求长生,反而不得长寿。诗人对自己未曾服食延年药物,却即将迈入古稀之年,感到十分自得,并从中体悟出,一个人要想长寿,就应当顺应自然,饥时餐,渴时喝,困时睡;该作诗时作诗,该喝酒时喝酒;不胡思乱想,更不怨天尤人。

至于提及韩愈(字退之)服硫黄一病不起,白居易只是顺着思绪随手记录下来,用现在的流行语言讲,只是“跟着感觉走”,没有揭人疮疤的意思。但有些韩愈的崇拜者为了维护韩老夫子高大、端方的形象,极力辩驳说:白居易诗中的“退之”,不是指韩愈。理由是,与韩愈生活在同一时代有个名叫卫立中的人,字也叫“退之”。

这些人还同时对韩愈宠幸绛桃、柳枝二位侍妾进行了否认。在他们的眼里,一代圣人是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去亲近女色的。

其实,韩愈的这些“追星族”大可不必为尊者讳。“食色,性也”。韩愈品德再高尚,文章、诗篇写得再好,他也是人,不是神。

据五代时人陶谷的《清异录》记载,韩愈服硫黄不是为了长生不死,而是为了壮阳。而且他从来不直接服用硫黄粉末。韩愈服食的是一种名字叫“火灵库”的特制药鸡。即先让一只未与母鸡亲近过的公鸡吃拌有硫磺的食物长大,然后人再去吃这只公鸡。据说,为了壮阳,韩愈每隔一天就要吃一只“火灵库”鸡。开始时,像服“伟哥”那样确实有些疗效。但时间一长,硫黄积蓄过量,发生慢性中毒,韩愈最终因此丢掉了生命。

别来杨柳街头树,摆弄春风只欲飞。

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

这首《镇州初归》诗写于长庆元年镇州(今河北正定)发生动乱,韩愈临危受命担任宣慰使平定动乱凯旋回京的路上。后人因其对晚春家园风物的描写含情脉脉,且最后一句“留花不发待郎归”耐人寻味,猜测这首诗暗藏对绛桃、柳枝的眷恋。

我以为,将韩愈服硫黄与宠幸绛桃、柳枝联系在一起,是说得通的,也比较合理。因为,既然韩愈服硫黄是为了壮阳,不是为了追求长生不死,韩愈就不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更不是两面派、假道学。

在理智与情感的对撞中,韩愈既有清醒的理智,又有充沛的情感。遗憾的是韩愈未能将这情感的“泛滥”很好的限定在科学的界限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