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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从读杜诗治疟疾说起

宋代蔡脩撰写了一部《西清诗话》。其中,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一人患疟疾,久治不愈。杜甫告诉他:“读我的诗,可以治你的病。”那人问:“读哪几句?”杜甫答:“就读‘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两句吧。”那人依言,反复朗读这两句诗不已,但疟疾依然如故,未见好转。于是杜甫说:“朗读时再增加两句:‘子璋髑髅血模糊,手持掷还崔大夫。’”那人照办了,久治无效的疟疾果然被治愈。

上述读杜甫诗句治疗疟疾的记载,遭到了与蔡脩同时代的学者胡仔的质疑,胡仔在他著的《苕溪渔隐丛话》一书中调侃道:世人传说杜甫的诗句读罢可以治疗疟疾,这是没有根据的,最多不过是诗句中温润典雅的意境使读者的精神获得愉悦,而忘记了病痛的折磨。怎么能说几句诗就可以让病魔退避三舍呢?真是可笑!如果真有能听懂杜甫诗作的疟疾鬼,这鬼也是个爱学习、懂事理的好鬼!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胡仔还引录了杜甫写的另一首诗:“三年犹疟疾,一鬼不销亡。隔日搜脂髓,增寒抱雪霜。”责问说:杜甫自己患疟疾,三年都没治愈,还得隔一天遭受一次疟疾鬼搜脂肪入骨髓般的折磨,发病时像大冬天怀抱一块大冰雪块,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诗治疗自己的疾病呢?

时隔六百多年以后,清代乾隆时期的一位诗词评论家吴景旭,在其编撰的《历代诗话》中为杜甫辩护说:读杜甫诗治疟疾的原理,与曹操读罢陈琳撰写的讨曹檄文,惊出一身大汗,神经性头痛不治而愈的道理一样,是由于好的诗文能够振聋发聩、使人从精神、思想上受到震动所致。

至于杜甫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诗来为自己治病?吴景旭的解释是:“医不医已”同样适用于读诗治病。吴景旭接着批评胡仔在引述杜甫“病疟”诗时,不该略去以下两句:“徒然潜隙地,有腆屡鲜妆。”因为早在唐代以前人们就知道,欲想彻底告别疟疾,就应当远离疟疾多发的疫区。杜甫这两句诗告诉读者,他也采取了离开疫区躲避疟疾鬼的办法,可是依然效果不大。寒冷刚过,热又袭来时,他潮红的面颊既像是腼腆女子羞红的脸,又像是爱打扮的女孩儿刚化完了妆。吴景旭的结论是,这说明杜甫并非书呆子,得了病,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知求医问药、趋吉避凶,只懂读诗,只寄希望于读诗能治病。

无独有偶,宋人施德操在其撰写的《北窗炙輠》一书中,也记载了一则读诗治愈疟疾的故事。所不同的是这首诗是患者在梦中梦见的。这位患者是宋代人,姓叶名天经,字波材,罹患疟疾已经很长时间了,但一直没有得到彻底的治愈。有一天夜里,叶天经在梦中见到一个眉毛脸庞十分奇异的人,这人对他吟诗一首,诗曰:“塞北勒铭山色远,洛中遗爱水声长。春天莼菜扁舟滑,夏日荷花甲第香。”一觉醒来,缠身多年的疟疾病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叶天经于是便按着梦中人所吟诗句的韵脚接着写了四句,使其成为一首完整的七律。后续的四句诗是:“识面已惊眉宇异,闻言更觉肺肝凉。洛中塞北非吾事,莼菜荷花兴不忘。”

有人对从秦汉至现代的数十位《诗经》研究者作过一个统计,惊奇地发现:古往今来研究《诗经》有所成就的学者,几乎很少有不享高寿者。也就是说,读诗不仅可以治病,还可以养生、延寿。

第一个删定《诗经》的孔子,享年72岁,在先秦时期属并不多见的高寿者。再往后,除西汉时期开创古文诗经研究学派的毛公(亨)生卒年不详外,开创今文“鲁、齐、韩”三家诗经研究学派的掌门人申公、辕固、韩婴,享年都在80岁以上。辕固被征为“贤良”时已经九十多岁。此外,东汉时因研究诗经而名垂后世的学者马融和郑玄分别活了87岁和74岁。唐代编著《毛诗正义》的孔颖达、宋代著述《诗集传》的朱熹的享年分别是75岁和70岁。清代编著《诗三家義集疏》的王先谦、著《毛诗说》的陈奂、著《诗经原始》的方玉润的享年亦分别为76岁、78岁和72岁。现代研究诗经的著名学者郭沫若、俞平伯、余冠英更是个个高寿,享年最短的也在80岁以上。

研读《诗经》为什么能够益寿延年?民国时期一位“诗药”研究者刘诚认为原因主要有两条:一是中国古典诗词创作一贯遵从的原则是温柔敦厚,诗词中蕴含的积极向上的精神,温润柔和的气度,以及深沉不露的含蓄和直面现实的勇气,都可以影响读者的思想、情绪,陶冶读者的性情、涵养。二是许多诗词的字里行间,本身就包含着不少行之有效的祛病延年的好方法、好经验,供人们在追求健康长寿时学习、借鉴。例如,《诗经》中有的诗句告诫读者喝酒要有节制(“人之齐圣,饮酒温克”);有的诗句教育人们不可见异思迁、纵情声色(“有女如云,匪我思存”)。还有的诗句能直接传授给读者一些防病治病的知识,如《诗经·溱洧》末尾三行诗曰:“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为什么青年男女幽会、“野合”要互赠勺药(赤药)呢?原来勺药能“行血、破胎气”,属孕妇禁用的理血药物。也就是说,可以预防未婚先孕。

我国的“诗药”研究者们,早在千百年前就对读诗治病、读诗养生的具体方法及注意事项进行了许多科学的研究。例如,明代著名的学者、诗人王守仁说,读诗前一定要保证心境、情绪的平稳和安详,读诗时声音应清晰明朗,节奏应分明适中,既不能因焦躁而急进,又不能因浮荡而烦杂,更不能因心志低沉而畏畏缩缩。清代的刘开则认为,读诗治病应先从容阅读,熟悉诗的内容,然后默默浏览,体味诗的精髓;接着再反复吟咏,随着诗的节奏韵律,进入诗的意境;最终在心意与诗境的水乳交融中,潜移默化地接受诗的净化与治疗。

中国传统医学把人的情绪概括为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状态,总称“七情”。认为七情的变化过度剧烈,可导致内脏功能失常,气血失调,从而导致疾病的发生。现代医学经过大量的实验研究和临床实践证实:心理因素可以导致疾病,亦可以治疗疾病、预防疾病。其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是物质和精神同时起作用的一个综合性的过程。因此,读诗治病应和中医药治病、用药一样,遵循“和于阴阳,调于四时”辨证施治等原则,根据病症的虚、实、寒、热,本着虚者补,实者泻,寒者热之,热者寒之等原则选择阅读的诗词篇目。

按晚唐诗人、诗论家司空图对诗歌品味的分类,诗有24种不同的风格。不同风格的诗篇刻印着诗人不同的性格倾向、艺术修养和思想感情色彩。所以,不同风格的诗篇,对读者的感染、影响也各不相同。读诗治病、养生,正是通过让读者以自己的生活经验、知识积蓄来补充和丰富诗人在诗歌中表现的意境,使自身失控的精神、心理和情绪重新得到调整。因此,读诗治病,虚症者应选择豪放、劲健、沉着风格的诗篇;实症者应选择冲淡、洗练、清奇风格的篇章;寒症者应选择雄浑、热烈的诗篇,热症者应选择清新、流动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