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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像贝肯那样勇敢地活着

一、我要逃走

崔茜十八岁的时候,主人罗恩在一次酒醉后强暴了她,随后又将她赏赐给蒙特拿为妻。蒙特拿是罗恩最忠实的奴隶,也是整个农庄里葡萄修剪技术最好的人,但崔茜并不喜欢蒙特拿。只是,崔茜同样也知道,作为一个黑奴,她没有自己选择伴侣的权力。

崔茜嫁给蒙特拿的那天,农庄里的黑奴们都聚集在蒙特拿的房子里,衷心地为他们祝福。蒙特拿激动不已,崔茜是整个庄园里长得最漂亮的女人,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能娶到她,所以他很快就喝醉了。崔茜趁着他呼呼大睡时,悄悄地出了门,来到她与贝肯经常约会的那个小山坡后面。在这里,她看到了一脸泪痕的贝肯。

谁也不知道,崔茜和贝肯已经相爱了。贝肯在被抓来之前,是亚马逊雨林中一个部落里骁勇的战士,但是,他的长矛最终也没能保护自己与家园。在罗恩眼里,贝肯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需要鞭子和黑房子的调教,但在崔茜的眼里,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有着战士那般永不服输的精神与意志。

崔茜含泪走上前来,伸手想抚摸贝肯的脸,但又放下了,半晌才说:“你别这样好吗?谁让我们是属于主人的,我们永远也无法给自己做主。”

“不,我不属于任何人,我要逃走!”贝肯挥舞着双手,情绪激动地说。

农庄里并不是没有黑奴逃跑过,但从没有一个人能逃过猎犬的追踪。罗恩用鞭子抽打他们,将他们绑在烈日下暴晒,有的人当场就被打死了,活下来的人也是满身伤痕,再也不敢逃跑了。听他这么一说,崔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说:“不,你会死的。”

贝肯苦笑着说:“你认为我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别人更痛心的了。崔茜明白他的痛苦,可是她毫无办法。于是她伸手除去了自己的衣服,将贝肯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高耸的胸脯上……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贝肯逃跑了,农庄里的猎狗疯狂地叫了一夜。天亮时,贝肯被蒙特拿带领的追捕队用绳子牵在马后面,遍体鳞伤地一路拖了回来。罗恩召集了所有的黑奴,当着他们的面,用浸了水的皮鞭抽打贝肯,直至自己力竭为止。随后,他又让人将贝肯绑在木桩上,暴晒三天。

天亮了,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阳光炽热。贝肯被绑在木桩上,像死去了一样垂着头,开始腐烂的皮肤吸引了大量的苍蝇,它们聚集在伤口上,愉快地产着卵。崔茜远远地看着,眼泪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崔茜,你怎么了?”有人问道。

“哦,我没事。”崔茜慌乱地说,“我在想,他是不是死了?”

这时,崔茜看到贝肯无力地抬了抬头,又很快地垂了下来。崔茜惊喜地说道:“他还活着!不、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崔茜打了一桶井水,不顾一切地来到贝肯身边,然后将水浇在了他的身上……

三天后,罗恩走过这里,发现贝肯还活着,他笑了起来,说:“好吧,你的命真够硬的。”于是他放过了贝肯。

贝肯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却已经荡然无存,每天,他都像那些驯服的黑奴一般沉默寡言,埋头干活。看到这些,崔茜却很为他担心,只有她知道,贝肯绝不会服输的。

二、绝不服输

每天晚上,蒙特拿都会喝几杯罗恩赏赐给他的酒,然后折磨崔茜。他已经知道,崔茜在嫁给他之前就已经被罗恩强暴了,蒙特拿来自一个视贞操为性命的部落,他不敢责怪主人,只有折磨崔茜泄愤。有天晚上,蒙特拿又喝了些酒,开始折磨崔茜,崔茜含着眼泪,却咬着牙齿不发出任何声音,猛地,她感觉到肚里一股酸气向上冲出,顿时吐了出来。

崔茜怀孕了。

蒙特拿坚持认为这个孩子不是自己而是罗恩的。崔茜其实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她找了几个有经验的妇女问过,都说这个孩子有可能是罗恩的,也有可能是蒙特拿的,当然,还有可能是贝肯的。当知道自己怀孕后,崔茜不再容忍蒙特拿虐待自己了,每当蒙特拿刚露出一点要折磨她的念头时,她就会像母兽一般,张开十指,毫不犹豫地扑向对方……

这天,崔茜与正准备去修剪果树枝的贝肯无意中碰到了。农庄很大,他们的工作不同,平时很少能见面。这时崔茜的肚子已经开始显山露水了,贝肯惊异地看了看她的肚子,然后转过身子要走。崔茜冲上前去,拦住了他:“贝肯,我能感觉到,这个孩子是你的。”

贝肯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表情,随后又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相信我,我能感觉得到。为了你的孩子,请无论无何也要勇敢地活下去。”

“咣铛”一声,贝肯手中的工具掉在了地上,他似乎很兴奋,也很焦躁,却始终没有说什么。崔茜向四周看了看,有人影向他们走近了,于是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没有被驯服,你还想逃。我希望你能成功,但如果没有成功,你一定要活下去!”

人影走近,崔茜和贝肯很快就分开了。

崔茜没有猜错,几天后,贝肯又逃跑了。这一次,他利用水路避开了猎犬的追踪,可是,在逃跑的路上却被军警抓住,送了回来。

罗恩暴跳如雷,因为他以为贝肯已经驯服,可是贝肯打击了他的判断力,让他很丢面子。所以他当着众黑奴的面,打断了贝肯的两条腿。当贝肯痛得跳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崔茜,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却还是指着自己微凸的肚子。

罗恩没有继续让贝肯晒太阳,因为他需要贝肯拐着双脚在黑奴们面前警示。

贝肯就像非洲丛林中的那些灌木丛一般,就算受了再大的伤,也能顽强地活下来。只是,他已经无法站直,罗恩特意让医生将他的骨头接歪了,现在他走起路来就像一只摇摇摆摆的鸭子。每个人都在嘲笑他,叫他“鸭子贝肯”,甚至连不懂事的孩子也这样叫他。只有崔茜没有,崔茜并没有跟他说过话,只是在遇到他时,便指指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了。

几个月后,崔茜生下了一个男孩,是血统纯正的黑人,这说明至少不是罗恩的孩子。蒙特拿打消了疑虑,欣喜异常,给孩子取名叫雷得。而崔茜无数次审视这个孩子,与蒙特拿和贝肯对比,看看到底像谁多一些,但孩子太小了,怎么也看不出来。

因为蒙特拿和崔茜都是罗恩忠实的奴隶,所以罗恩很大方地给了崔茜一个星期的假。崔茜每天都躺在床上逗弄着孩子,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时光。这天晚上,蒙特拿回到家里,亲了亲小雷得,然后去拿马鞭。崔茜问道:“要出门吗?”蒙特拿气愤地说:“嗯,贝肯又跑了。主人让我们去追他回来。”

崔茜心里一紧,急问道:“他的腿不是断了吗,怎么又跑了?”

蒙特拿不耐烦地说:“谁知道,他天生就是个不听话的奴隶。这回抓到他,一定要让他永远都不敢生起逃跑这个念头。”

三、永不放弃

贝肯又被抓了回来。这次,他避开了猎狗,也避开了军警,但是因为太饿了,就到了一户人家家里乞讨。却没想到这户人家将他抓了起来,于是他又被带了回来。

罗恩已经气疯了,他拿着配剑在贝肯身上横劈竖砍,连戳带打,很快,贝肯的身上就满是伤口了。但是,他仍然高高地抬着头,怒视着罗恩。罗恩又刺了他几剑,对围观的众奴隶们说:“你们听好了,以后谁要想逃跑,就是他这样的下场!”说着,罗恩猛然出剑,然后收剑,随着贝肯的一声惨叫,他的一只眼珠已经穿在了罗恩的剑上。

每个人都在颤抖着,深深地低下头来表示臣服。罗恩显然很满意,他点了点头,手一抖,将眼珠从剑上抖掉,然后将剑顶在了贝肯的咽喉上,似乎想要一剑将贝肯刺死。在人群中的崔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半天,却没听到贝肯的惨叫声,睁开眼时,发现罗恩已经将剑收回了鞘中。

罗恩对痛得深身直颤抖的贝肯说:“我似乎有点喜欢上这游戏了。我会让医生给你治病的,等你好后,你可以接着逃。当然,如果被我抓到,作为惩罚,我会从你身上取一个零件下来。”贝肯咬着牙齿说:“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逃出去的。”

罗恩并没有说谎,他真的请了医生来给贝肯治病。那天夜里,崔茜冒险去了贝肯的住处,但她不敢进去,只在窗口看着他。似乎是心灵感应一般,贝肯转头看向了这边。他的一只眼上包裹着布,看到崔茜时,他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崔茜鼻子一酸,眼泪滚滚而落……

当跛了双腿,瞎了一只眼睛的贝肯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大家都吃了一惊,这个原本很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此时竟然如此面目可憎。人们像躲避魔鬼一样地躲着他,甚至,有小孩在时,大人还会捂住他们的眼睛。只有崔茜,当他们互相对望时,都会感到对方心里的那种鼓励和期望。

贝肯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了,就在大家以为他被驯服时,他突然又逃了。蒙特拿和几个黑奴奉命去抓捕他。一去就是好几天,直至第六天的早晨,蒙特拿才将贝肯带了回来。蒙特拿显然得到了罗恩不可虐待他的命令,所以只是将他绑在了马背上。

罗恩听说贝肯被抓回来了,兴奋得直搓手,他不停地说道:“这一回,我该用什么方法来惩罚你呢?鞭子?不,这太陈旧了。棍子?不行,不能把你打得太重,要不这游戏怎么进行下去呢?好吧,还是用剑吧。”说了一大通,罗恩拿起了剑,在贝肯的脸上比划着,犹豫道:“眼睛是不行了,鼻子?耳朵?”思来想去,罗恩还是放下了剑,取来一把刀子,一手捏住贝肯的嘴唇,割了下去……

小雷得已经两岁多了,他聪明活泼,每个人都喜欢他。这天,崔茜抱着他正要去干活,猛地看到眼前有一个长相恐怖的人。崔茜吃了一惊,他们互相看着,然后贝肯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雷得的身上,两排没有嘴唇遮盖的白森森的牙齿微微动了动,眼睛里满是疼爱怜惜。只是他实在太恐怖了,小雷得愣怔片刻之后,突然大哭起来。崔茜喝令道:“不许哭,他是你……”

“不,别……”贝肯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嗓子干涩无比,加上没有嘴唇,声音晦涩难懂,但崔茜还是听懂了,贝肯说:“别让他知道真相,永远。”

这时,蒙特拿出现了,他是被小雷得的哭声吸引过来的,乍见此情况,还以为贝肯在欺负崔茜和孩子,猛地冲上前去,三拳两脚地将贝肯打倒在地,口中喝道:“滚开,你这丑鬼!离他们远点!”

贝肯挣扎着爬起来,默默地走开了。蒙特拿冲着他的背影吼道:“再让我看到你,我就把你揍扁!”随后,他问崔茜:“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崔茜胡乱地摇了摇头。

四、勇敢的心

贝肯一次次地逃跑,又一次次地被追回来。在这个过程中,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的鼻子,耳朵,舌头一一被割掉,罗恩觉得他已经没什么零件可取时,甚至取掉了他的生殖器。但是,贝肯的生命力是坚不可摧的,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他总是能很快地恢复。在一次次的逃跑中,他也渐渐地赢取到了大家的同情,人们不再排斥他,而是尽可能地照顾他。就连蒙特拿,也开始尊敬他了。

因为与罗恩的那个游戏规则,贝肯不用干活。在很多时候,他都坐在屋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来去的人们。人们知道他肯定还在想逃跑,大家都祝愿他能成功。

当崔茜带着雷得过来时,贝肯的眼睛明显地亮了亮。雷得已经十岁了,能帮妈妈干些活了。他像所有的第二代奴隶一样,把庄园当成了自己的家,把罗恩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主人。崔茜看到了他,停下了脚步。贝肯走上前,崔茜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可是贝肯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和雷得。崔茜问道:“贝肯,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贝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雷得的脑袋。雷得现在已经不怕他了,任由他摸着,并好奇地看着他的脸。贝肯摸了很长时间,突然一伸手,将雷得紧紧地抱在怀里,随后松开,又冲着崔茜指了指肚子,便转身蹒跚地离开了。

晚上,崔茜将雷得哄睡之后,去给他洗衣服,却意外地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牛皮纸。纸上画着四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一个面目糊涂的人,还有一个男人。崔茜猛地想到,这不就是自己,贝肯,蒙特拿和雷得吗?雷得和蒙特拿画得很像,而贝肯自己则用手指着肚子。崔茜哭了起来,是的,长大后的雷得越来越像蒙特拿,无论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是真正的父子。崔茜一直在欺骗自己,她对自己说贝肯看不出来这事,因为只有这样,贝肯才会勇敢地活下来。可是直到现在,崔茜才知道,原来贝肯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他活着,并不只是单纯地为了谁,更多的是为了希望与自由。

画的背后是一张地图,上面圈圈点点了很多,画叉的显然是不能去的,打箭头的则说明是安全的地方……崔茜哭得很厉害,十年了,贝肯执著地逃了十年,然后将最安全的路线画在了这里。这张地图是他用身体和器官换回来的,现在,他将这张地图交给了自己,显然,他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这次罗恩派出去的抓捕队没能将贝肯抓回来。罗恩也不在乎,十年了,他已经玩腻了这场游戏。

每天夜里,崔茜都会拿出地图来查看,她不知道该不该跟蒙特拿说。说了,以蒙特拿的性格肯定不会逃的,甚至会将地图交到罗恩那里。不说,难道就自己一个人逃吗?她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雷得。思虑再三,她终于决定先不逃了。

转眼间,又是数年过去了。这时,美国暴发了南北战争,南方军大量征集奴隶入伍。蒙特拿和雷得双双被选中,同时入伍的还有罗恩,他将作为一名军官带领他的奴隶军去战斗。

临别之际,崔茜与蒙特拿和雷得吻别,并将那张珍藏了多年的地图塞在他们手里,告诉他们:“一定要活着,像贝肯那样勇敢地活着!”

一个月后,几个奴隶主突然来到农庄,将崔茜抓了起来。原来蒙特拿与雷特斯入伍之后,知道了北方军主张废除奴隶制度,便不想再打仗了,只是罗恩像只嗜血的怪兽一般,逼着他们上战场。于是在一天夜里,父子俩杀了罗恩,随后逃跑了。军队四处搜捕,可是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奴隶主们愤怒了,便到农庄来抓了崔茜。他们在崔茜的身上淋了汽油,然后放了一把火。

在映天的火光中,崔茜仿佛看到了蒙特拿和雷特斯,他们都活着,像贝肯那样勇敢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