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莎斋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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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186 言菊朋的念白和做工

唐先生在他的近作《言派传人》中提到一般人对言菊朋有误解,认为言的特点就是唱腔与众不同,而对他的念和做注意得不够。这是很有道理的。言菊朋的念白很讲究,不仅力求字正,而且也注意语气,扮演不同身份、性格的角色,也有不同的念白方式。1929年他在蓓开公司录制的《审潘洪》唱片,两面都是念白,最见出言派白口的功力。

人们每以为把《遇龙馆》和《失印救火》连成一出戏(总名《胭脂宝褶》)是始自马连良;其实言菊朋也是这样演的,只是戏名改称《碧玉胭脂》。言先生扮白怀,也是以念、做见长,不过马派的白怀是把人物塑造为老练世故的性格,而言派则以冷峻有城府的神情幽默地来体现白怀的“阴阳怪气儿”,所以念白也带有酸溜溜的味道(言在百代公司与焦宝奎合灌的《卖马》唱片,其白口也是这类风格)。1939年农历七夕,女伶秦玉梅演《天河配》,特约言菊朋、金少山合作,言扮牛郎的哥哥张有才,金扮金牛神(前场言、金加演《李陵碑》,言扮令公,金扮七郎)。戏中嘎氏与牛郎闹分家时,彩旦的台词有“往后咱们谁可不许找谁,谁要是找谁,谁就是王八蛋。”及兄嫂遭火灾之后,嘎氏要去找牛郎,这时言先生拿着腔调、用标准湖广音念道:“当初有言在先,谁要是找谁呀,谁就是王八蛋。”“八”字还用上口的念法,念得又准又重,观众一听就自然捧腹。而言在《连营寨》中,当刘备拒绝诸葛瑾之后,下场时念“要把东吴踏平川”,“踏平川”三字,念得咬牙切齿,感情十分浓烈,活画出人物的性格特征来。凡此种种,都是今天学言派的人应当仔细揣摩的。

在大批言派的保留剧目中,有一出戏一直不为观众所理解,因而对言先生的表演也就不接受,我以为这实在使言先生受了委屈。那就是全部《降龙木》。其实这就是把现在流行的《穆柯寨》、《穆天王》和《辕门斩子》三出折子戏同台连演,言先生从一开头就扮杨延昭。但言先生演戏比较墨守成规,不肯轻易改动。在《穆柯寨》和《穆天王》里,杨六郎是硬里子老生应工,所以言先生演出时也本着二路老生的循规蹈矩的演法,不摆“角儿”的谱,不过分抢戏做,观众看了就嫌不过瘾。其实《穆天王》一折杨六郎的表演相当吃重,除耍枪花下场及与穆桂英开打外,被挑下马时还要来一个“抢背”。言先生演这场戏从不偷懒,晚年力不从心,枪花耍得不利落,还一定从头再耍;“抢背”更是非翻不可。近来《四郎探母》又流行了,可是我已看过好几位扮演杨四郎的“名”演员在过关被擒时竟连“吊毛”也不翻,只脸朝后台往台上一跪就算完成任务,比起言老当年严肃认真的表演要求,真应愧死。

《斩子》一折,本是谭派戏。自从刘鸿升以高嗓门儿唱红以后,再听以“韵味”为主的谭派唱法反倒认为“不通大路”了。特别是杨延昭见穆桂英跪帐以后,言先生始终保持着做元帅的身份派头,不“洒狗血”,观众看了也觉得“瘟”。其实此戏余叔岩也会唱,但余却从来不公开上演。用余本人的话说,“咱们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言先生此戏唱工还有两段唱片可资参考,而念、做、打等表演特点则已成“广陵散”了。

言菊朋还有一出《金兰会》,是以做工取胜的戏。言先生演来边式干净,水袖髯口尤具功夫。去年言兴朋到北京演出,人们誉为言派唱法、马派做工,其实言派何尝不要求做戏,只是兴朋未见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