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莎斋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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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251 谈文学名著改编

把享誉日久的文学名著改编为另一种艺术形式,这在目前已成为十分红火的时髦风尚。1998年播映的由《水浒传》改编的电视连续剧一度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有人认为改编之后甚至优于原著,未免迹近吹捧;但多数人还是感到不及原著精彩。本文不拟对此多所评议,只想就改编文学名著这一具体运作方式谈点个人看法。

既称“名著”,或为“世界文学名著”,或为“中国古今文学名著”,总之它已不是罕为人所知见的作品,而是早成为家喻户晓的传世之作。传世之道不外三个方面:一是思想性和艺术性不仅都很高,而且已达到高度统一,为古今中外读者所认同;二是书中的人物和故事都已为世人所熟知,虽非历史再现,却是约定俗成,不容改动,譬如刘关张三人是结义弟兄,贾宝玉和林黛玉有过纯情的恋爱关系,孙悟空神通广大,武松打死过老虎等等这些谁也不会否认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细节,不但妇孺皆知,而且深入人心;三是除原著流布甚久之外,书中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经过多少年(少则几十年多则几百年)的流传演变,已经通过不同的传统艺术形式对它们进行了改编,而且在改编和演出过程中由于艺术家的再创造,出现了相当不少的书面文学作品(如戏曲剧本和曲艺脚本)与精彩的表演艺术,而这些经过再创造的书面作品和表演艺术同样在广大读者和观众中起着正面的积极的影响和作用。姑以《水浒传》为例,如京剧表演艺术家盖叫天和山东快书大师高元钧所表演的武松,京剧表演艺术家周信芳、马连良所表演的《宋江杀惜》,京剧艺术大师杨小楼、郝寿臣和后来的著名艺术家李少春、袁世海所表演的《野猪林》,都是脍炙人口的艺术珍品。其他古今中外文学名著皆可以此类推,这里不一一絮说。

由于上述三个方面的情况使中外古今文学名著得以传世而且成为不朽之作,因此在改编时就不得不考虑以下的几个应当(或者说必须)注意的事项:一是不宜轻易改变原著的主题思想;如想改变主题,还不如另写一部作品。比如明人叶宪祖就把元代关汉卿的《窦娥冤》杂剧干脆改写成另一部《金锁记》传奇;田汉同志也曾把清代昆曲《雷峰塔》传奇爽性创作为另一部用皮黄演唱的京剧《白蛇传》(原名《金钵记》)。上述两个经过改写的剧本均能与原有的剧本长期共存,且都为今天的观众所接受。但要把旧本《一捧雪》鞭挞反面人物严世蕃和汤勤的主题改成谴责原来的正面人物莫怀古的新观点,甚至连雪艳、莫诚都加以批判,观众就无法接受了。电视连续剧《雷雨》和《原野》在曹禺原著中加进了本来所没有的东西并把它们拉得过长,我看也有点违反作者的初衷,对原著作了数量上无必要的增加,却在质量上降低了原著的水平,似乎有点得不偿失,很值得研究。二是原著的人物性格和故事情节既为人所熟知,而且早已深入人心,再勉强予以改动实际上是画蛇添足或佛头着粪。因为原作本已是“名著”,今天的改编者毕竟不易超过原有的水平,很容易改坏却不容易后来居上。我们的四部长篇古典小说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和《红楼梦》的电视剧的改编本,都或多或少存在着上述的这种缺陷,难道忠实于原著就会被看做保守顽固或缺乏创新意识吗?尤其令人担忧的是电视观众中肯定有不少人未读过原著,结果这些人把电视剧的改编本误当成原著的本来面目,那就更有厚诬古人之嫌了。三是在艺术手法上固然要充分调动新的艺术品种的形式特点(如电视的特点是说书和舞台剧所无),但也有必要顾及过去一些有独到表演艺术的扣人心弦的魅力所在,宁可多借鉴前贤以取长补短,而不必有意回避原有的艺术特长而另辟并不成熟的蹊径,弄得观众反而倒了胃口。这样做只会欲益反损,丢掉一部分有鉴赏能力的观众。

自本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来,把巴金的《家》改编为影、视而搬上银幕或荧屏已不止一次了,可是成功率总是很低。我个人认为,改编得最好而且未失作者原意、并在艺术上有所创新的是曹禺的话剧剧本《家》。然而这一成功经验不但至今未见有人总结,甚至连曹禺这部有独创性的剧本都早已被人忘掉,这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非常遗憾的事呢!

1998年8月改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