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莎斋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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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2 释谢灵运《从斤竹涧越岭溪行》“企石挹飞泉”六句

此诗凡二十二句,分五节。第一节“猿鸣”四句,自清晨出游时写起。第二节“逶迤”四句,写缘山路前行而越岭过涧。第三节“川渚”四句,点出溪行。第四节自“企石”以下共六句,由景及情,向往山中幽居避世之人而无由达己之情愫。末四句为第五节,以抽象议论作结。通体结构谨严缜密,遣词造语俱见匠心,乃山水诗之正格。其源出自汉赋,实以赋为诗典型之作也。

今所欲详言者乃“企石”以下六句。旧注释“企石”二句,主语为作者本人,疑误。诗云:“企石挹飞泉,攀林摘叶卷,想见山阿人,薜萝若在眼。握兰勤徒结,折麻心莫展。”夫“挹泉”所以饮,“摘叶”所以食,诗人虽山行,何至摘初生嫩叶以果腹充饥耶?况“企石”以“挹泉”,“攀林”以“摘叶”,皆履危涉险之举,作者竟无所惧而贸然为之耶?鄙意此实倒装句,“挹泉”、“摘叶”以饮食者,乃山阿被薜荔带女萝之幽居隐者,此用《九歌·山鬼》之首二句意,以喻山林之士也。而“握兰”句乃暗用《山鬼》“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语意;“折麻”句又用《九歌·大司命》“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意也。此可与谢灵运之别一首《南楼中望所迟客》互参,兹不絮引。

窃谓此六句者,乃作者旅途中驰骋想象之词。盖山林隐逸之高人幽士,其避世之行踪固为诗人所敬慕,而其所居之境尤为作者所向往之自由天地。挹泉为饮,摘叶为食,无拘无束,脱俗超尘。然此诚诗人所幻想而无从实现者,空有握兰折麻之心,徒郁结而展现无由。必如此解,其诗境乃活。但依诗句顺序释之,不免失之平铺直叙,既拙且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