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历史的性格:布衣读《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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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文士与儒士

清初的王夫之反对小孩读文赋(大体散文一类),说这样很容易养成华而不实的作风,为害很大。他提倡读经书,先将根基打扎实了,成德成材、志正学充之后,再读文赋,不但不会有“导幼学以浮华”的毛病,相反还会收到辞近旨远的妙用。王夫之并没有否定文赋的作用,而是说,文赋灵动之抒情,最好待长成之后来学,这样,即使是发牢骚也会牢骚地得体,所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所以清朝的皇帝们,严禁皇子在二十岁前接触诗文,怕也是这个道理。

王夫之的这个主张写在《读〈通鉴〉论》卷八,是说文、儒之间的区别,大体两汉尚儒,隋至两宋尚文。

李世民问王珪:“我老觉得近世人心不古,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王珪说:“汉世崇尚儒学,宰相多用饱读经书的经学之士,故风俗淳厚。近世重文轻儒,参以法律,此治化之所以益衰也。”所以,王师旦做考官,并不录取已才名在外的张昌龄和王公冶。面对李世民和满朝文武的不解,王师旦说:“二人虽有辞华,然文体轻薄,终不成令器。如果将他们置之高第,我担心後人仿效,这恐怕不是陛下选人的本意吧(有伤陛下雅道)。”

而终究还是效了,因为唐至两宋,终究还是喜欢以文赋取士。然文儒之间,他们在文史上孰高孰次,确又不大好评判。两汉经学固然名气,而唐诗宋词也依然花团锦簇。只是就个人的性情上说,读经书的养成儒雅,确对个体有利,不致如在下的鲁莽与浮躁。

王师旦说的“令器”一词,似乎很玄乎,其实说白了,也不玄乎,也就是说,你是不是那块料而矣。而好材料确实需要锻造。

唐朝吏部侍郎裴行俭论初唐四杰,“士之致远,先器识,后文艺,如王勃等,虽有才,而浮躁炫露,岂享爵禄者哉?杨炯颇沈默,可至令长,余皆不得其死。”事实果如其言。

裴行俭“先器识,后文艺”的提法,与王夫之的先儒后文,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儒家对器识的培养很有一套,《大学》有八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前四目,说的是自身的修养,后四目,是说外化的事业。而《礼记·学记》则详细规定了大学九年时间,师长对学子学业的考评,全是循序渐进的真功夫。

其文曰:“学子入学一年,考他对经文的熟悉程度,掌握他的学习进度。三年,看他是否亲近学有所长的优秀生,与朋友相处是否融洽。五年,看他是否学识渊博,亲爱其师。七年,看他是否形成独立思考的能力,是否慎重交友。如果这些都做到了,学业还算可以,但离下山还差二年功夫。九年,看他是否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处事是否独立果敢,不违背师道。如果这些都做到了,才算是学有所成,也就可以下山服务社会了。”

注:原文:“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交朋友也是很有学问的);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