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历史的性格:布衣读《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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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沈约撰《宋书》

《通鉴》卷一三七载,齐高帝让太子家令沈约撰《宋书》,在要不要为袁粲立传一事上,沈约举棋不定,便征求萧道成的意见。萧道成明确表态说:“袁粲自是宋室忠臣。”沈约书中又多载宋孝武帝、宋明帝诸鄙陋之事。萧道成认为,孝武帝那些事,可以写,至于明帝,我曾侍奉过他,“卿可思讳恶之义。”于是《宋书》对宋明帝事迹多所删除。

司马光写沈约与《宋书》,就这几个字,文后并无“臣光曰”加以评论。然余推敲司马温公之意,应该有批评的意味在里面。沈约撰史,终是要看皇帝的脸色。袁粲,宋世忠臣,曾和刘秉秘商要杀死萧道成。萧道成遣部将戴僧静声讨袁粲,戴僧静率部冲进石头城,袁粲之子袁最以身护父,被刀砍伤。袁粲对袁最说:“我不失为忠臣,汝不失为孝子。”父子俱死于刀剑之下。沈约在此事上迟疑,实有违史家直笔,倒是萧道成识得大体。

沈约,竟陵八友之一,与后来的梁武帝萧衍是文友,自是文章里手。沈约一手开创“永明体”(“永明”是齐武帝萧赜的年号),还培养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弟子,即《昭明文选》的作者昭明太子萧选。沈约曾花二十多年心力写就《晋书》,可惜没流传下来,倒是费时仅一年多的《宋书》,名列二十五史。与《宋书》齐名的是沈约的另一个典故。

南唐后主李煜写《破阵子》,时在公元975年,宋军攻破金陵,李煜被俘之际。其词曰“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潘鬓”典出西晋潘岳的《秋兴赋》,其序云:“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意指三十二岁鬓发就白了,后人以此指代未老先衰。“沈腰”则典出沈约了。萧衍代齐,沈约连夜给梁武帝起草即位诏书,因而得萧衍看重。萧衍也认为,正是沈约和范云,成就了自己的帝业。沈约既任尚书左仆射之高职,依然还有宰相之望。然而皇帝没应允,沈约就给好友徐勉写信发牢骚,说“百日数旬,革带常应移孔;以手握臂,率计月小半分。”意思是说,自己近来身体越发不好,腰也瘦了,胳膊也细了。后人便以“沈腰”指代身体不好。

余曾在《绅士政治》一文中,略说魏晋南北朝时期,政在世族,并不把改朝换代太当回事,因此,不必苛责当时士人为不忠。沈约可谓代表,历仕宋、齐、梁,于梁居官至显,后失宠于萧衍,忧惧而死。虽然绅士政治于当时亦有劝勉之功用,然从历史的角度来说,忠荩之节却不可沦丧,此亦是后人诟病南北朝士人的缘由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