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历史的性格:布衣读《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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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书生之见

北魏末年,孝武帝与丞相高欢关系很不好,双方竟至准备动手打架。帝召贺拔胜进京护驾,贺拔胜征求卢柔的意见。卢柔说:“高欢悖逆。将军带上所有家当,与之决一死战,这是上策。保住现有的地盘,带甲百万,观衅而动,这是中策。举三荆之地,逃奔南方的梁国,一世功名皆去,这是下策。”贺拔胜认为卢柔不过一介书生,并不看重他的意见。然从实际情况看,其结局不幸被卢柔言中,贺拔胜既不能勤王,又不能保境,最后只得挺身奔梁。

贺拔胜当时身为都督三荆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后来打下一片江山的宇文泰,此时还是贺拔胜的弟弟贺拔岳手下的行台府司马。当时,上至魏主,下至将相,都有倚重贺拔胜的意思。可惜,贺拔胜不是骁雄,他没能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胡三省说:“原(贺拔)胜之心,以(卢)柔书生,故易其言。殊不知博观往迹,默察时变,以坐论胜败,则书生之见,固非武夫健将之所能及也。”胡三省给予博识的书生以很高的评价。

而据我所知,史上对书生评价最高的第一人是刘邦,“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一介书生张良就有如是之能量。北魏开国皇帝拓拔珪,尝对来访的外国使臣说:“你们看崔浩,弱不禁风,好象连弓矛都拿不动。然此人胸中所怀,乃过於兵甲。朕每有军国大事,都要向他请教。朕之所以有今天,都是此人的功劳。”崔浩,拓拔珪的腹心谋臣,精研儒典,不喜老庄。

书生倍受礼遇如此,诚如胡三省所说,皆原於书生熟知历史故事,又能通今达变,对世事的判断便入木三分,有根有据。鲁迅说:“古人所传授下来的经验,有些实在是极可宝贵的,因为它曾费去许多牺牲,而留给后人很大的益处。”金庸先生当年在《明报》写社评,事事看得很准,据他说是得益于精读《资治通鉴》的缘故。书生的可贵处便在此,读书的可贵处亦在此。

曹丕被立为太子,喜形于色,当晚大宴宾客,酒喝得唏里哗啦,搂着辛毗的脖子说:“辛君,我真是太高兴了。”辛毗回到家里,将此事告诉了女儿宪英。宪英叹道:“太子,是未来的国君。代君不可以不戚(因为只有父亲死了,他才可以继位,所以得戚),主国不可以不惧(国家社稷,担子不轻,孔子说临事而惧)。宜戚而惧,反以为喜,魏国国运怎能长久呢。”宪英算是个识见英伟的女书生。

公元545年,此时北魏已分裂为东西魏十几年,东魏定都邺城。这一年,高欢在外打战回来,百官出迎,高欢握着崔暹的手连说辛苦。崔暹为京师卫戍司令(中尉)时,维稳工作做得很好,敢于执法,不避权贵,远近肃清。高欢良有感慨地说:“冲锋陷阵,大有其人,当官正色,今始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