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半个世纪的人生旅途中,要说从小影响了我一生成长的人,那就是我的奶奶。
奶奶的身世很苦。老人家8岁上就死了娘,跟着她的叔叔婶婶长大成人,她的父亲早年间说是去闯关东,就一去不复返,连个音信都没有。奶奶13岁上就嫁给了我爷爷,奶奶长得端庄、文静,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农活女红,心灵手巧,奶奶不光大秋时节精通场里的各种农活,论针线活也数头份儿,年轻那会儿,由于孩子多的拖累,不管自个儿整夜整夜地做针线活,上了年纪了,全村人家有丧事还是来找她做装棺衣裳呢!
老人的一生勤快的性格,不仅影响了她的子女,也影响了我。
我终生难忘奶奶对我的教诲。从我开始记事的时候起,奶奶为了让我安睡,就总是在晚上对我唱着“小小子,坐门墩”、“拉大锯,扯大锯”,和“小耗子,上灯台”等等那些一辈又一辈、辈辈流传的老掉牙的童谣。后来,我长到五六岁的时候,奶奶在一个夏夜,指着晴朗天空中的那些星斗,教我辨认哪是“七星勺”,告诉我哪是“八砖井”,学会了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知道了天上的云彩早看东南、晚看西北有雨的农谚。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国北方农村基本上解决了温饱问题,可是农民的口粮常年吃粗粮,我记得,当时几乎天天吃玉米面,赶上水灾年头,秋后还吃高粱面,只有在春节前后才能吃几天白面,因而我常常为吃饭犯愁,每次看到妈妈又从锅里端上来窝头,就不禁皱起眉头,感到难往下咽。每到这时,奶奶就一边掐一个窝头的尖儿给我,一边开始变相劝说和开导我,老人慈祥地望着我说道:“吃个尖儿,做个官儿;这窝头尖儿吃多了,我们春生长大准会有出息!”看得出,从那时起,奶奶就对他的长孙寄予厚望。
我容不得我的衣服上有半点污点和皱褶。我的这个爱干净的生活习惯,是受了奶奶的影响。我上三年级时,就有一套固定的“学生装”了。头上一顶蓝色的“鸭舌帽”,上身一件艳蓝色小立领明扣衣褂,姑姑给买的那支黑色“金星”钢笔插进左上衣兜,衣褂的下摆上方、左右对称缝制着两个带盖儿的衣兜;下身穿一条深蓝色制服衣裤;脚下一双白色球鞋。一天早晨,我吃完早饭,正要背书包去上学,忽然发现我的上衣笔兜下方有一处浆糊类的脏东西,就喊着想让我母亲替我熨熨再下地。奶奶一看,赶忙让母亲下地,说出工不能晚到,不让母亲管了,她给我熨衣服。说着,奶奶就从里屋挨着炕头的炕沿旮旯里取出那个长把烙铁,放在外屋的煤球炉子上烤烤,把我的上衣在桌子上舒展开,口含一口水喷在衣服的污浊处,拿起烙铁“呲呲”冒着热气地烙了两下,污浊全无,衣服洁净如洗,我这才欣慰地穿上,背上书包去了学校。
母亲生有我们姐弟四人,我上有俩姐下有一弟。父亲是一脉单传,我又是在母亲生了我两个姐之后有的我,所以,我的出生令全家如获至宝,因而成为深得奶奶宠爱的掌上明珠,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的出生究竟给全家带来了怎样的喜悦我当时不得而知,可从我记事时起,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我同奶奶如影随形,成了老人冬天的“小棉袄”,夏天手里摇动不止的蒲扇,却是全村人有目共睹的事实。那是1962年,奶奶被大姑接到北京去住,时间一长,奶奶就开始想我了,叫大姑写信给我父亲,把我带到北京去。父亲收到信后,就骑车把我放进竹筐驮到了北京。
从上学那天起,奶奶对我的学习更是倍加关注。
有一次,老人凑过我来,跟我说:“春生啊!还是多认字好,可别像奶奶一辈子大字儿不识,当个睁眼瞎。不过,这认字也不易,不能怕难。过去有个人儿,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一天,乘老师不在屋,悄悄溜出门去玩儿。”
“他也逃学?”我好奇地问道。
“可不,”奶奶接着讲道,“他来到山下小河边,见一位老婆婆,在石头上磨一根铁杵。就很纳闷,上前问:‘老婆婆,您磨铁杵做什么?’老婆婆说:我在磨针。”
“磨针?”我又问。
“是啊!”奶奶接着讲道,“小孩儿吃惊地问:‘哎呀!铁杵这么粗大,怎么能磨成针呢?’老婆婆笑呵呵地说:‘只要天天磨铁杵总能越磨越细,还怕磨不成针吗?’那小孩儿听后,想到自己,心中惭愧,转身跑回了书屋。从此,他牢记‘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道理,发奋读书,后来真长了大出息。”
从那以后,我在上学期间,时刻牢记着奶奶讲得那个故事,时时用这故事激励自己,努力争取事业的成功。
后来,我在上小学时,看到课本里有这一课,知道了是李白的故事。
入伍后,我有一次去街上一家书店看书,发现一片古文与这故事如出一辙,细细读来,果然如此。原来那个“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故事,摘自宋祝穆《方舆胜览·眉州·磨针溪》:“在象耳山下,世传:李太白读书山中,未成弃去,过是溪,逢老媪方磨铁杵,问之,曰:‘欲作针’太白感其意还,卒业。”后即以“铁杵磨成针”、“铁棒磨成针”比喻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做任何事情都能成功。
想来,教会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道理,应该是奶奶对我进行教育的创始人,奶奶是激励我一生事业成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