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村里粮食、烧柴紧张,生活来源拮据。农民一年到头靠挣工分分的定量口粮,唯一的花钱的来源就是靠年终按工分分红,可是如果自家人多老少,一年到头不仅拿不回来钱,作为超支户,还要通过其它渠道挣些钱来反交给生产队,这样,农民们便想出了养猪的办法,一头小猪仔从出栏小猪养到出栏,大约需要半年时间,这就比一年到头那分红那点钱快了半年,而且养猪还可以积肥,造出来的粪肥又成为主要农田肥料来源之一。农民养猪不是?又缺乏猪饲料,这样,夏天的野菜和夏秋时节的青草变成了猪的美味佳肴。这也就是夏秋时节村里人们为什么要打草的缘故。然而这打草不是吗?夏天和秋天也各有不同的含义和打法。
夏天,过了麦秋时节,各类青草都在初长阶段,比如芦草、节节草、稗子草、线子草和茅草真如“离离原上草”,或三五棵成墩,或者成片,一片片的满世界生长着,浓浓密密的,只是草质很嫩,这样,成墩的只能是用镰刀去割;成片生长着的,为了打草的效率高,人们一般多采用在群草的根部以上半腰位置处,用磨得飞快的镰刀平着向前推进去快速地连连去割,当时,人们管这种打草的方法叫做“放坡镰”。这个时候打草,因为人们都去打,因而附近的地块是根本没有的,早被先去的人们打光了,后来的人就只好到远处地块里去打了,在当时,打草机遇的竞争也是很激烈的。大人们打草的时间多在中午,上午去生产小队里干活收工后,到家顾不上等吃了午饭再去下地打草,而是到家后,摘下外屋房梁上垂挂的竹篮子,从里面伸手抓出个饼子加点油盐,喝上一气儿暖壶里的白开水或用葫芦瓢舀一瓢缸里的凉水咕咚咚灌下去,随后,背上院里的柳条筐就下地了,这一去就是等到下午头上工前,把打来的那一筐青草晒在自家院里或者胡同里靠近自家房院墙根处摊晒好,稍事歇息,听到从街上树下传出、由生产队队长为了召集人们上工而敲响的钟声后,就又下地开始了下午的集体劳动。
秋天的打草就不同了,尤其到了玉米将熟的时候,生长于远处玉米和大豆间作的农田作物根部的那些草们,由于连阴雨的缘故,已经生长的茂盛而健壮了,这个时候的打草在采取“放坡镰”的办法就不行了,主要是草的生长部位不是成片,而是在棉花杆儿下面或是玉米和豆秸的根部,这样,就只能用手去拔草,由于那些草长得健壮,拔起来很是费力,两只手被泥土搞得脏兮兮的不算,指甲缝儿里塞满了泥土,甚至让那些坚硬的草根把指甲划劈了,手掌的指关节处被捩破出血。这时的草最成熟、晒干后也最出数,夏天用放坡镰方法打下草,最多10斤只能晒出3、4斤就不错了,可秋后的打草10斤湿草可以晒出5、6斤干草并不稀奇。这样,经过暴晒后的草变成了干草,人们要把它们垛起来,以备入冬后粉碎成草面儿喂猪。
那时节,大人们打草就是利用工前工后的中午牺牲午休时间或下午收工后到傍晚时分这段时间去打;我们这些中小学生就只能利用每天的下午放学后回家,或者周六周日全天候去打。我那时打草,大多是跟着我的一个表叔去打,不久,我就发现他打得比我快,不服气,就用尽全力和解数去跟他比,去跟他竞争,可是曾经一段时间,我打得总是不如我那个表叔多。怎么回事呢?我开始注意上他了,后来,我终于发现了他比我打得“多”的原因。为了能够争过他,草打得比他多了,我跟他比上了,紧跟着他,后来到底是超过了他,我一直往前走,放坡镰累了,就直直腰儿,这个机会我也用来磨镰,从裤衩儿兜里掏出那块小细沙石头、先往镰刃儿上吐口唾沫,接着,就擦擦地抹起镰来,后来觉得想撒泡尿了,也不动地方儿,原地掏出那玩意儿把那发黄的尿溜儿撒在镰韧上代替磨镰用水,我为这个发明而沾沾自喜,既省了磨镰和撒尿时间,又一举两得。尽管如此,我的草打得还是不如表叔多。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不对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假装渴了,告诉表叔自己去找水洼儿喝水,托在一旁暗地里观察,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原来,他是趁我不注意,假装转身往回打,抽冷子从我的草堆儿里“噌”地下手抓出一把扔在了他的草堆儿上,——这我是赶不上他,永远也不可能追上他,更不可能超过他。所让我不明白的是,他那动作竟然是那么自如,且面不变色心不跳,倒是叫我有苦难言!
收工回家了,我的难堪和他的荣耀就来了。队里干活的叔叔大伯们见了,直夸他说,嗬!看看!真不赖!打这一大筐(草)!哎呀!春生不行啊!差得可多呢!我倒像是做了贼似的,还得皱着眉头挨着,浑身上下不舒服。禁不住心里说,表叔,你的心里坦然吗?你那一大筐草里你说有多少是我的,你把本来是我“王部队儿”的“兵”愣给抓壮丁似的给收编了,成了你的属下呀!尽管如此,我们俩还是总一块出去打草,这样坚持了好几年,直到我高中毕业当了赤脚医生以后,就再没空打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