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富世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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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表演时代

表演时代,我们的聚会总是不自觉地演变成吹捧和语言上的狂欢,而如飘在空中的气球,也许越能吹看起来越有高度,CEO更像CHO(首席忽悠官)。

2012年,秋天,我在一个宾馆的茶楼见到了传说中的崔凤。先前在一个金融类的培训班上,她的同学都对她充满好奇,据说她的生意和某个权贵阶层有关——这在这个时代既充满神秘色彩,又意味着暴利。

崔凤具体做什么,没有人说得清楚,同学们的印象是此人在做大生意。正式见面之前,我对她的了解仅来自那些对她很是羡慕的商人同学的只言片语,我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些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能让人佩服一定有过人之处。

当然,因为做过几年传媒事务,加上2012年中国那个尤其喜欢表演、名为晋永的商人“落马”,我对这些传说中很厉害的人亦多了一些怀疑——好些富人似乎都有表演天赋,他们擅长将一说成十,把想象描述成真相可以信口拈来。

崔凤大约40岁,脸白,很瘦,长一对大眼,让人想到《我不是潘金莲》里出场的王公道,不过王是个男人,崔是个女人,而他们都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次的见面是因为那个培训班的几个同学联合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然后每个同学请了一拨自己的朋友,请崔凤的是投资公司的李总经理。在向旁人介绍时,李总很是自豪,“我同学崔凤,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我最佩服的女企业家,很有才也很有财!”

李总经理还特别解释了“有财”和“有才”。

这位女企业家不怎么谈有财,她说“财”只是早年追求的目标,现在她只谈“才”。她正和在座几个商人大谈钓鱼岛,“我一般不和人讨论这个话题,讨论起来可以说你们都不在我这个层面上!”

她对面的唐一直在做投资,做投资的人好像只有一件事,他的话题总是和东南西北的项目扯在一起,唐接过崔凤的话,“崔总是哪里人?现在做什么项目?”

崔凤的确不像这个城市的土著,她没有这个城市的口音,偶尔还带点上海腔,有时候又好像港台人说普通话。

在座的都想搞明白崔凤的生意,“我呀,做的文化产业”,崔凤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转瞬就聊到了她的生意,“我在北京和成都都有公司!”

“崔总今天带名片没?”茶桌上另一个做房地产生意的林总开始说话了,“我一般不发名片,不过今天很投缘,就发一下”,崔凤终于开始给大家发名片。

此时大家已经聊了接近一个小时,话题的核心是钓鱼岛背后的秘密,崔凤一直是主讲,“我这里讲的很多是秘密,你们都不知道的!”

发完名片,唐又问崔凤是哪里人?这次他要到了一半的答案,“我出生在一个云贵川交界的地方”。

“具体是哪里?”唐再问。

“这个就是秘密了,不想太多人知道!”崔凤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唐把话题又转回到项目上来。

李总这时半眯着眼插话:“我来给大家说下我这同学,崔凤办公室设在北京、成都、曼哈顿、新加坡,是全球飞人!”

崔凤的名片用繁体和英文印刷,一面是北京一家控股公司的CEO,一面是成都一家投资公司的总经理。

“崔总现在在投什么项目?”

“什么都投,我们投的很多项目是保密的!”

崔凤说话总免不了表达三层意思:第一层是她的生意、身份都很神秘,据说和某个权贵阶层有关;第二是无论谈什么话题,都会和生意可以做到很大,关键看怎么做有关;第三层意思是在座这些在实业圈里做了多年的商人不能达到她的境界,需要向她学习。

聊得越久,可我越想到忽悠、想到表演、想到于晋永,那些空中楼阁和不着边际的财富、圈层、故事真是好离奇。

可是,在座的我了解其中的另外有几人,他们的确是成功的商人,而且早已实现财务自由,可这也显然不是崔凤的独角戏,它的表演赢得了全场的配合。

在我面前这仿佛一台富世话剧,有人高高在上,有人充当基石,彼此作秀又浑然天成。

聊天间,宾馆的创始人来和大家打招呼,她和崔凤的年龄接近,是个“富二代”,继承父亲的基业把家族生意做得更大,除了这家宾馆的生意,她带领的另外一个家族产业公司一直说希望上市,毫不夸张,她确实是真正的成功企业家和富有阶层。

宾馆的创始人上来首先给大家交换名片,“欢迎大家常来!”李总又特别介绍了他的崔同学。不知道是因为从事服务业的客套还是其他缘故,这位创始人也加入了这场没有预先排练的表演秀,紧接着是她的公司的上市计划、财富神话,一切顺其自然。

其实这个上市计划在10年前就被传开,而最新的官方目录里连影子都没有,真佩服她坚持“在路上”的精神,可接下来的表演已无关是否上市,更像已经上市成功的经验传道。

我们的聚会总是不自觉地演变成吹捧和语言上的狂欢,大家一起吹泡泡,而如飘在空中的气球,也许越能吹看起来就越有高度。

聚会结束,我对这个崔凤很是好奇,带着探索的心态,我在权威渠道检索了她名片上的两家公司,结果可想而知,北京那家公司并不存在,如果它真的存在,那可能是一个规划或者在这个表演家的心里。

更有趣的是,成都那家投资公司刚刚成立不久,而这家公司的全称里还有“咨询”二字,可名片上它被抹去了,她的注册资本是10万元。

大仲马说:“当信用消失的时候,肉体也就没有生命了。”可是现在好些人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肉体的生命仿佛活在信用的吹捧和表演上。如果引用《国家的神话》那样的逻辑到今天的富社会里,我们眼前看到的是“他们表演着同样规定的仪式,开始用同样的方式感觉、思维和说话。他们的姿态是强烈而狂热的,但这只是一种做作的假生活。”

我又想到动不动就看到有些名片上印的词组:“CEO”和“创始人”,那些屁大点的皮包公司尤其喜欢这么印,我竟然“悲催”地想到另一个词“CHO”——首席忽悠官。也许他们的逻辑是“嘴巴两张皮,忽悠不费力;冷场无人贵,吹牛价更高,若为形象富,表演停不住”。

“虚伪的心不会有坚固的腿”,按照莎翁的观点,恐怕现在很多那些所谓的富人没有坚固的腿——因为这是个表演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