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从此樊郎是路人
“不要再说了。”她拼尽所有力气喊，积聚的愤怒喷薄而出，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儿，她努力憋回去，因为再也没有肩膀主动靠过来让她肆意流泪。
上前撒娇，爱人已是别人的；后退，回首已失来时路。
她走到樊树面前，抬起手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樊树，你这个骗子！”清丽悦耳的声音此时却是嘶哑粗嘎。
与此同时，于悦的手也重重地落在她的脸上。
她能感觉到巴掌闪过来带过的风，声音钝钝的，感觉一点也不痛。
“苏青茉，你算什么东西，偷别人的男朋友你还有脸打人！”这样愤怒的人声音却是平静的。
青茉下牙齿咬着上唇，狠狠地咬下去，咸咸的味道，血腥味。
“青茉，你要干什么！”
樊树发疯似地叫起来，挣脱了于悦的手，冲过来掰她的嘴。
她怨恨地瞪着他，就是不松口。情急之下，樊树使劲掰开她的嘴，把自己的指头放了进去，血滴在那根青茉常常牵着的食指上，泪水流下来冲淡了，血滴化开来，一点点蕴染了他的指头。
她咬下去，用力地。
疼痛，钻心地，他没有躲开。更让他痛的是青茉拒绝看他的眼神。
从开始到现在，她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他们就那么僵持着。樊树真想上去抱住她，哄她。他的手却被另一个女孩握得紧紧的，动弹不得。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她呢？他深深地伤害了她。
于悦迅速冲过来，冷冷地又抽了她一个嘴巴。
“够了！”樊树咆哮着，抓住于悦的手。
于悦终于发疯了，“够了？我还没跟你算帐呢就够了！”
在樊树身上撕扯着，拳打脚踢。
她飞快地跑起来，留下身后的争吵声。
不会再有人追来了，用尽所有力气拼命跑下去。
心痛得透不过气。
昨天电话里还说着绵绵的情话，约好要相守一辈子，他一字一句地说：“苏青茉，你是我这辈子最珍惜的人，我对你比对我亲弟弟还好。”
那句话犹回荡在耳边，如此清晰。
他的好，他的迁就，他的宠爱，他的疼惜，一切都是虚假的。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渐渐模糊了视线。
喘得厉害，胸闷气短，胃疼，她停下来，发现自己已到了操场看台下，那个他们常常静静坐着的地方。
她一阶阶走上去，走到那个熟悉的位置，哪对情人留下的报纸被风吹得微微翻动。
她坐下来，泪雨纷飞。再也找不到那样疼自己的人了，再也找不到那样爱的人了。
那个每天在宿舍楼下耐心等待，那个牵着她的手在操场唱歌，那个为她生病着急，那个带他翻墙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起来，一串陌生的号码。
“苏青茉，樊树和你在一起吧？我警告你，你最好马上离开她，要不有你好看的！”
那边传来于悦愤怒的声音。
她没出声，挂了电话。
他不是和她在一起吗？难道闹翻了吗？
为什么还要关心他？这个人已经和我毫无瓜葛了。
将手机狠狠地向远处掷去。
第二天，宿舍姐妹知道了他们的事，对樊树恨之入骨，相约只要樊树的电话，谁接到谁就骂他，帮苏青茉出气。
樊树那天晚上和于悦吵得很凶。
他和她是老乡，在老乡会上认识。
吃完晚饭，由于他俩一个学校，送于悦的任务理所当然的落到了樊树头上。
那时，学校门口的那条京东路在修，路面被挖得像炸弹炸过一样，石子土方混在一起。
于悦一路被绊了几次，每次都刚好拽住樊树的胳膊保持平衡。
那时已入秋，晚上微凉，于悦穿得单薄，喊着冷。
樊树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
她披上，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我的手也冷，你帮我暖暖吧。”
他犹疑片刻，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他俩惺惺相惜走到了一起，门当户对的，双方家长也默许。因此大一下半年他们就在外面租房经营起了小家庭。
认识苏青茉之前，樊树以为于悦就是他的归宿。他们之间没有激情，平静得如老夫老妻一般。于悦是那种贤妻良母般的女孩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悉心照顾他。甚至樊树的洗发水、袜子、内裤之类的她都会在短缺时适时为他准备好。他喜欢这种波澜不惊的生活，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大二第二学期，学校有和厦门大学交流名额，于悦极力要去。
樊树并不想去，觉得仅仅交流一年，还没有适应就得返回，回来又和学校的课程脱节。那些天，他们几乎天天吵，心力交瘁。
最终于悦负气而去。
于悦走了以后，樊树心中窃喜，嘘了一口气：“总算自由了。”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每天电话联系，从来都是于悦事无巨细说东道西，他似听非听地附和。大凡情人在一起，总是一个滔滔不绝，一个颔首倾听。
他俩一起，于悦是能说的那一个，到他面前，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芝麻绿豆大的事她也要讲给他听，他是她的依赖。于悦眼中的樊树总是稳重沉默寡言的样子。
一如当年她到樊树家里去，在火车站下车，才发现手机丢了。他的手机在校时就丢了，
她没记住他家里的电话。她相信他一定会来接她，就提着行李到候车室耐心地等。果然，一刻钟后，他出现在她面前，牵着她的手回了家。
她相信如果没有苏青茉，他们会按照她设计的生活走下去，大学毕业她跟着他回家乡，两个人都当老师，收入也不错。工作稳定后，结婚生子，过着平静幸福的日子。忙了一天工作，晚上回家，她做饭，他打下手，坐在洒满落日余辉的小院里共进晚餐，聊聊一天的人和事儿；酒足饭饱后，她收拾家，他和儿子下棋，她忙完了在旁边坐下来陪他，缠着他帮他缠毛线；周末，一起逛超市采购油盐酱醋，一起进商场买看中的衣服。她主内，他主外，简简单单的幸福。
可是生活往往不如人愿，人算不如天算。仅仅一年时间，已经物事人非。
在厦门的时候，她就觉得有时打电话他总是心不在焉，有时还会不耐烦的挂掉。
她赌气，他也不再哄她。
几次她问：“你是不是喜欢别的女孩子了？”
他总是一副生气的样子：“我的为人怎样你还不清楚吗？你不相信我当初为什么坚持要走？”
她只得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