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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碧雀眼2

“朕做的这一切,似乎还是不能让你满意?”赵锦巳淡淡苦笑,“其实朕也考虑过当着众人的面封你为妃,但朕想到,依你谨慎多疑的性子,一定会更加怀疑朕是故意紧接你,通过你与殷太后斗下去……”他顿了顿,眉间呈现几分无奈,“所以朕会选择用今日这种方式,将你留在身边。无论你心里究竟向着谁,朕都不会再怀疑你……”他每一字都咬得极沉极重,像是许下一个承诺,“朕想让你慢慢接受……现在的这个赵锦巳。”

弋蟾目光骤冷,“可现在的赵锦巳是我的仇人!”

赵锦巳闻言却不再会动摇,而是平静地望着她,“弋蟾,如果你只会将这句话挂在嘴边,朕不信你。”他一字一字说得极是轻柔,“弋蟾……我总觉得,如果你真的恨一个人,想杀一个人……是不会一遍遍地用这些话来怂恿自己……你这样做反而让我以为,你心里其实没有这种念头,却要逼迫自己去这样想。”

他小心翼翼地,问得有些不太确定:“弋蟾,你其实还是爱我的……对吗?”

“不……”弋蟾仓惶捂住眼睛,仿佛有什么坚定不移的信念被打碎……连她自己都无法容忍这样荒唐的说法……他曾经那样伤害过她,为什么她还要傻傻地喜欢他?“不可能!”

她冲他大叫一声,转身就逃,不妨裙角被什么东西勾住,她情急之下奋力一扯,只听“呲”的一声,原本薄薄一层绉纱被扯下来大半,顿时春光一览无遗,“呀……”她惊叫,慌忙遮住自己的身体,又气又羞又急得不知所措,积蓄已久的泪水便簌簌滚落下来,她看着他走近,声音嘶哑:“不要过来……你再靠近一步,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不会舍得。”

赵锦巳这样说着,一手捞过她的腰肢逼她上前,就势低头吻住她的唇。

那个吻同样的不够缠绵,弋蟾越是反抗,他便吻得越用力,像是要烙下永久的印记一般,在她唇上辗转吮咬,她的思绪陡然模糊了又恹恹转醒,听见他在耳边急促的喘息以及喉咙口按捺着欲望的颤抖,弋蟾呆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锦巳……从前那个不懂人间****,更对她的投怀送抱无动于衷的少年?

“赵……”她张嘴的瞬间被他舌头乘虚而入,回旋纠缠。

弋蟾已然停止了挣扎,任他绵密的齿痕落在自己的耳垂,颈项,胸前……他的手原本掌着她的后脑,渐而往下抚过她的肩背,掌心的温度贴合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极尽煽惑地摩挲爱抚,身体因此攀起了热度,可她的心异常冷静,并清晰地想起那天血淋淋的夕阳,还有遗落在路边的铃铛,所有的痛苦刹那入了骨髓……

那时她的心,便如同此刻冰冷。

“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吗?”赵锦巳终于松开她,她的冷淡已是最坚决的拒绝……他的脸上升起颓然的哀伤,“我们之间……真的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兴许是被那样的哀伤刺痛了眼睛,弋蟾淡淡垂下头,“锦巳你可知道,这一生我在你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我用三年的时间爱你,用四年的时间恨你,甚至想过再用余生的时间来报复你……可真正面对你时,我却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来杀你……”

她竭力扯出一抹笑容,但笑着笑着却哽咽起来,“我觉得自己傻透了,偏偏就认定了你一个人,无论你怎样变还是放不下你……越是这样越是害怕……”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不可能与他断了,除了他她再也不会爱上别的男人,所以她更加惶恐不安……想到他是帝王,他的身边一定还会有别的女子出现,她就畏怯地停下脚步,不敢再承认对他的感情,并用一千个恨他的理由麻痹自己……

她已经没有了年少时不管不顾的勇气。

“锦巳,我已经不敢……再像从前那样爱你了……”

“弋蟾,朕的眼里,可曾容下别的女人?”赵锦巳突然问她,语气已有些端严与郑重。

弋蟾浑身一颤,只见他唇角清淡微苦的笑意,“不管你是否相信,朕同样有过你这般心境,对于别的女子,朕是连碰都不情愿碰一下的,若不然朕不会大费周折找来替身……”正是因为爱得太深太痴太狂,才会这样患得患失……“你对朕不放心,朕也对你不放心……”

当他察觉自己对她的迷恋时便清楚意识到这一点,如她这般明眸善睐、转眄流精的女子,必然是受千人宠万人爱,而他赵锦巳该如何做,才能让她的心里只装着他一个人?

他忆起在莲花台上看见的那一幕,那殷勤示好的侍卫令他胸中妒意突生,并因此迁怒给身边的人。也是那个男人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所以迫不及待要将她占为己有……

“如若不是因为看见他,朕不会那么早就射出那一箭。”

……她终于等来了他的海誓山盟,没有华丽的辞令,只有他最纯粹的真心。弋蟾用手背去擦眼泪,一手还要扯着早已滑落到胸口的衣裳,那模样颇有些可笑与可爱,“我们好像……都有些庸人自扰……”

“是啊。”赵锦巳重新将她拥入怀里,似笑似叹,“谁让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呢。”

弋蟾伏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自己的心也跟着渐渐平复下来。回忆当年她逼自己斩断情丝,逼自己恨了他四年,究竟为着什么呢?终究还是……为了再见他一眼啊!若不是在太后和双鲤面前装出与他不共戴天的模样,她又岂能活得下来?

她其实早就下定了决心:对于赵锦巳,她可以气他恨他,甚至可以在他身上剐几刀泄愤,却绝不会傻到因为与他的个人恩怨而被别人利用……那偏是她最不屑于做的蠢事!

无论太后也好,温青拾也好……既然他们从来只是想着将她利用,那她为何不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她为赵锦巳流干了血泪,独自忍受的这些痛苦……反倒变成他们用来操控她的理由?这才是真正的……可笑!

她说过,没有人能够要求她忠诚。所谓的“主人”,不过是她为了生存而暂时的依附。

因而无论她秋弋蟾无论怎样变,都不会违背自己的心,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就算以后她再度与赵锦巳决裂……也绝对轮不到他们来操心!

所以殷太后,这一次你又失算了……作为你的棋子,我绝不会按照你原定的棋路走!弋蟾的唇角勾起一抹犀冷的笑容,相反,我要助我爱的男人打下江山!

“对了陛下,”她忽然想起……“敕霄殿的那个替身怎么办?”

赵锦巳并不回答,却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听见她短促的惊呼,他笑着在她眉梢轻啄一口,“朕亲自出马,还需他做什么?”

弋蟾原本还想推阻一番,想想还是罢了,看也看光了,摸也摸遍了……她还有矜持的余地吗?只是她心里仍有些疑惑,“陛下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东西?”他接吻的技巧可比她熟练多了,以至于她一直不太相信这四年来他竟然没有碰过女人,全是无师自通?

恍恍惚惚间,听见他低柔含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那本《杏花天》朕已经研究了上百遍,应该算是很透彻了。”

“……”

宫史有载:自秋氏被昭帝宠幸之后,便常与昭帝同膳共寝,亲密无间。但秋氏久未受封,仅恢复先前尚仪女官之职,管掌宫廷礼仪起居。帝赐秋氏南苑邻香馆,后改名射雀宫。

“啪!”

弋蟾前脚还未踏入御书房,便听见赵锦巳拂袖扫了桌上墨砚的声音以及与大臣们激烈的争吵……

“有本事你们现在就去戎狄手里把温将军救出来,再来说朕是沉迷美色、耽误国事!”

“陛下息怒,臣等绝无此意!”

四位大臣慌忙跪地叩首,从来只见过朝堂上冷面肃目、不苟言笑的帝君,今日却是头一次见他勃然大怒的样子,他们只是一时情急提到“美色误国”一词,不料竟会惹来帝君如此激烈的反应……“臣等只是担心温将军的安危,希望陛下赶快想个法子救他啊!”

赵锦巳冷笑一声:“温将军是朕的亲舅,他被戎狄所俘,朕比你们还心急!眼看戎狄就要举兵犯境,可我方军营内竟无统领全军之将,士气大跌……可笑的是你们从前引荐的那些勇士健将,到关键时刻一个都不能担此大任!朕养他们是作何用的?统统拉出去斩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

大臣们被这个“斩”字吓得不轻,心知昭帝口中的斩字绝不是说说这么简单……那是真正要掉人头的啊!

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忽闻女子温和的声音从旁传来:“陛下,臣妾以为这是一个机会。”

赵锦巳一见是弋蟾,面色稍霁,“怎么说?”

弋蟾低眉顺目地跪于地上,“温将军被戎狄所俘,臣妾以为这是给陛下率兵亲征的机会。”听见大臣们的唏嘘声,她莞尔一笑,不疾不徐地接着道来,“据臣妾所知,如今抵御戎狄的这支十万铁骑军是我国的核心力量,也是由温将军一手培养出来的。古人常说将士情深,因而这些铁骑兵们听温将军的号令更胜于听陛下的旨意……恕臣妾直言,先前陛下因严查军规将陆参赞李副将等人先后处斩,已引起军中将士诸多不满,他们对陛下既敬又畏,甚至盖过了对陛下的忠诚,倘若日后陛下与温将军稍有不和,恐怕他们会……”

会甘心情愿跟随温将军叛变……但这句话弋蟾并没有当众说出来,她心里清楚,这也是赵锦巳一直以来所担忧的状况。尽管他从来不说,心细如她又岂会不知?

“而今朝中新提拔出来的将士虽然智勇不凡,但大多缺乏实战经验,恐怕不能接此统率全军之大任。”弋蟾字字清晰有条不紊,在述清现状的同时也无形中替那群大臣解了围,“因而臣妾以为,无论是从智勇谋略还是从长远之计来看,陛下都是将军的不二人选。若陛下此次率兵打了胜仗,不仅能够救出温将军,还能改变那些士兵们对陛下的看法,将他们的忠心牢牢系在陛下身上。”

赵锦巳眸中浮现赞赏之意,心中早已接受了她的提议,却故意为难她道:“倘若朕不小心吃了败仗,甚至永远都回不来了呢?”

弋蟾这才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轻柔地,一字一字道:“臣妾相信陛下能赢,如同臣妾相信塞外的梅花会开,春天终究会来!”

那一瞬,伏地的大臣们分明看到这个帝君眼中摇漾着如水的温柔,那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而他面前的女子,虽生着倾国之容,言行举止却端庄得体,没有半分矫揉造作的媚态。更重要的是她能够为帝王排忧解难……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哪里与“祸国”一词沾得上边?

而这一切赵锦巳都看在眼里,弋蟾是用她的智慧,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大臣们对她的偏见。

她那嫣然一笑,竟远远胜过他的龙颜大怒的辩驳了。

……这就是他花了全部的心思去爱的女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