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腹鳞2
“就是那个孩子。”符沙偏头问趴在勾芒腿上的小家伙，“你喜不喜欢？”
勾芒一边往嘴里塞骷髅干，一边翻白眼，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做这种无脑的事情？
拿勾芒大腿当小卧椅的孩子眼皮也不眨，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符沙，没有了！没有了！”勾芒将空袋子递到符沙鼻尖一寸处。
“什么没有了？”符沙的注意力在操场另一头的初中生身上。
“骷髅干！”勾芒的脸突然放大，占去他视角的270度。
“……”他一巴掌将勾芒拍下墙，但在拍完的下一秒就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孩子还趴在勾芒腿上。接下来两秒钟发生的事又让他松了口气：那孩子敏捷轻盈地跃上墙头，正好站在勾芒原来的位置上。
勾芒摔得扑起一朵蘑菇云，真是摧枯拉朽的壮观！
“骷髅干啦，符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勾芒更关心他的食物。那种来自魔界的晒干植物真的很对他胃口嘛，吃起来像饼干，又很有弹性。他已经在如卿面前抱怨好多次了，可是如卿每次都只卖一小袋，哪里够塞牙缝。有一次更过分，如卿居然直接丢一筒署片给他……怒！谁要吃垃圾！
“好啦，如卿姐已经让风雯加在购物单里了。”符沙透给他一点可喜的消息。
“这还差不多。”勾芒跳回墙头，拍拍那孩子的头，“喂，给点反应，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半人类？都偷看人家七八天了。”——听起来像偷窥狂。
“……”
勾芒又说：“一个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啦！”那孩子每天晚上的游戏他们都有看到，小小年纪就这么正义这么努力，难得啊难得。
符沙横瞅一眼，是不是摔坏脑袋了，勾芒会赞美人类？
“快点认主啦，我要回去看CSI，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哦，这才是目的。
蹲在墙上的孩子别开眼睛，鸟都不鸟勾芒。
那个人类叫什么，徐林珠……好像是这种发音……孩子愤愤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让自己重重落在地板上。咚！好吵的声音。
天黑了，外面亮着一个钩钩……孩子瞥了窗外一眼，以“真是无聊”的表情收回视线，闷闷垂头，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举起拳头用力捶地板。
捶一下不够，多捶几下！
父亲为什么把他扔在人界？人界真是小，晚上才亮一个钩钩，怪界的夜空可是有三个钩钩的……噜，他喜欢钩钩多一点。
饲主有什么好嘛，父亲养他不是也一样吗？而且那个半人类看上去一点也不强大，他一巴掌就能拍飞……趴在窗台上，孩子仰望夜空的银钩，大眼噙满了孤独失落的泪水。
“父亲，我想你……”孩子的心声飘上夜空，以星星为寄托，希望远在怪界的父亲能够听到他发自心底的呼唤……
雪花飘落……
风，吹乱了孩子的发……
“噜？”孩子眨眨眼，不明白自己鼻头上为什么会沾上****？
“往左扇！往左扇！”上面传来轻悄悄的说话声。
孩子从窗台探出脑袋向上一看……吃了满口的白面粉。呸呸呸！他赶快吐出来，无比厌恶。
“咦，被发现了！”又是一把面粉散下来，这次明显是符沙的声音。
窗台外，上方——
人面鸟身的勾芒正一下一下挥舞自己的翅膀——按照符沙的要求，制造风力。
金眸竖瞳的小帅哥则借着风向洒下一把一把的面粉，制造忧郁的气氛和伤感的画面。哦，还有，顺便配音——
“父亲，我想你……”
孩子瞪了无聊者一眼，从窗台一跃而下，甩头隐入黑暗，彻底无视他们。
“现在怎么办？”勾芒收了翅膀。
“跟上。”符沙从三楼跃下。
“我为什么要跟？”羽尖自恋地托托下巴，勾芒眯着眼睛晒月光。
符沙冷笑，“那你想听整晚捶地板的声音？”
“……”勾芒斜斜奸诈的眼珠子，猝地振翅俯冲，似想攻击下方的符沙。
两秒后，一道黑不见影的流光凛然拔高，疾风般旋角升上天空，展翅翱翔，身若鲲鹏。
“……”符沙压着张狂乱飞的头发，大吼——“飞慢点啦！”
黑暗是邪恶生物的保护伞。徐菱疏像以往一样击退缠住某个优等生的非人生物后，为确保除恶务尽，仍然小心翼翼地将各个角落搜查了一遍。
总觉得有道奇怪的视线盯着自己。
眼角一闪，徐菱疏凝眸转身，彤弓对准角落的白影，“出来。”
白色身影甩都不甩。
答菱疏慢慢靠近，在拐角时突然拉开攻击架势跳出，看清眼前之物后，拍拍胸口，长吐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非人生物呢，原来是一只养尊处优的白色小狗。
不过这只小狗长得有点奇怪……徐菱疏蹲下想摸摸它，不料它突然咧齿咬过来。赶快退后，躲过攻击。转眼再看时，白色身影已经不见了。
“咦？跑得比我还快……”对着空荡荡的角落叹气，完成当晚游戏的小初中生转身回家。
远远墙角，孩子探头看着小初中生离开，扁下嘴：他要当英雄的宠物，才不要当人类……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宠物咧！
隔了两天，在狙杀上次逃走的非人生物时，徐菱疏又见到墙角探出一颗小脑袋，似乎对她正在做的事很好奇。她慢慢靠近，小脑袋没动，大大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盯着她，直到她蹲在自己前面。
上次惊鸿一瞥，她以为是哪家养的白狗，一眨眼就吓跑了，现在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它长得不像狗，至少狗身上会长毛，而它……摸摸，光滑又冰凉，像鱼鳞耶。
“这里很危险，快回去。”她揉揉小家伙的头，对那种奇异的手感有些爱不释手。
“噜——”孩子突然咧牙弓身，一副准备战斗的凶样。
徐菱疏猛然回头，手中的彤弓疾射而出，将偷袭的非人生物暂时击退。
墙面上，一颗足有两倍篮球那么大的紫螺正镶嵌其上，软体生物独有的肉须从壳中伸展出来，正得意无比地扭曲，摇摆。这东西已经从她手上逃了很多次，最可恶就是这家伙会墙循，她又不会穿墙，只能捶墙瞪眼。它会吐出红丝吸附在大人的眼球上，类似莬丝的寄生，操控人类替它捕捉小孩子当食物。被它吸食过的小孩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感染，严重的会成为植物人或直接送命。
紫螺突然爆射出无籹红丝，汹涌澎湃地袭向徐菱疏。更精确一点，它的目标是徐菱疏张开彤弓的手臂。不过数秒，红丝已经覆满初中生细小的手臂。强大的冲击力将小初中生抛向高空，再心怀不执地重重压落。
被摔晕的小初中生因疼痛出现短暂的失神，紫螺趁机放射另一轮红丝，缠住小初中生的大半个身体，更有一些红丝高高举起，意图穿透小初中生的脊背。
“呼……哈……”徐菱疏被勒得无法呼吸，彤弓被红丝压抑住又无法发出气箭攻击，眼看就要被紫螺吸食脊髓——
“吼——”靠在墙角的孩子疾扑过来，五指尖利似刃，一抓之下红丝尽断。
墙上的紫螺蓦地一颤，似乎因为丝断而吃痛。但孩子的攻击让紫螺更加凶怒，所有红丝转向攻击孩子，鞭甩，偷刺，像烦人的蚂蚁进行疲劳围攻战，孩子显然经验不足，顾了前面顾不了后面，一时手脚大乱。
紫螺围攻孩子，徐菱疏身上的红丝略有松弛，倒让她有了逃脱的空隙。手臂一挣脱，她立即对紫螺连发三箭，缓解它对小家伙的攻击。
被箭气击中的地方，红丝消散，但它们很快又聚集起来，像海魔女的蛇发。
见小家伙快要被红丝淹没，她气得飞扑过去，大吼：“看我——成长愤怒拳！”一拳击中紫螺露在墙面外那只尖尖的屁股。
呃……或许打的地方有欠优雅，不过有效就行。
紫螺一震，红丝软下，她趁机将孩子从丝堆底下拖出来护在身后，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哪家的狗哇？偷偷跑出来的吗？”
孩子怒瞪双眼：我才不是狗！
当务之急不是吵架或不满，解决那只镶在墙上的紫螺才是首要。流淌在体内的远古战血因生命被威胁而沸腾，孩子伏爪咆哮，震鳞而怒。
初中小女生双眼一亮：咦，有气势哦！
红丝不断从紫螺体内涌射出来，夹着一股刺鼻的粘腥味。徐菱疏怕紫螺又从墙中循逃，彤弓瞄准紫螺壳不断射击，孩子张鳞防护，以利爪绞断红丝，让紫螺分身无暇。
明明是第一次共同对敌，他们却像并肩多年的朋友，进退有间，攻守切合，心有灵犀得不可思议不可比喻。
一根被绞断的红丝偷偷蠕到徐菱疏背后，准备偷袭。
孩子眼角一闪，白鳞耀出一层层幽光，夹着怒吼扑向徐菱疏。小女生听到背后风声，惊讶回望，却被孩子撞上胸口，两个小家伙绞成一团重重撞上墙壁，将紫螺尾部撞出一个大洞。
才说他们心有灵犀，怎么就出了大乌龙？
紫螺尾部受到撞击的余震，“咯啦”一声出现裂纹。它眼见不妙，飞快收回红丝，欲再度循墙逃跑。
被小家伙们撞出的残砖里突然迸射灼眼的白光，小女生灰头土脸地扔开破砖头，气急败坏跳起来。等她抬手抹脸拍衣服时，突然愣住。
她身上盖了一层什么东西？
手臂上是铂金质感的飞翼形护腕，全身衣服变成了白色铠甲，甲纹层层鳞覆，密不透风，看似厚重，其实完全感觉不到重量。头上的护额狰狞似猣，兽头清晰可见。纵长的眸眼晶莹如红宝石，光华璀璨。
惊艳的变化！
没时间震撼和感叹，眼见紫螺又要墙循，小女生飞跃而起，轻盈的跃落和快比闪电的捕捉让她清晰感到自己的变化。戴着飞翼护腕的拳一击即中，紫螺外壳裂开巨大不可愈合的缺口。小女生将双手探入紫螺壳内，微一使力便将这只邪恶的非人生物从墙体扯出来。
“成长愤怒拳！”哒哒哒哒哒哒哒——小女生将数日来狙杀失败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势不可挡。
紫螺外壳全数粉碎，恶心的软体生物放射出浓浓的红雾，意图做最后一搏。
臂腕的彤弓蓦然张大，点点银光凝坠成能量箭，不过须臾，一只仿佛白金锻造的光箭蓄势待发。
徐菱疏睁大眼，对自己突变的强大有点适应不过来。她不多迟疑，震臂发射，光箭射入红雾后立即爆炸四射，银光夹着空灵之气将邪恶飞速吞噬。
烟尘慢慢飘散，除了破裂的墙壁召示刚才的恶斗外，似乎什么都不存在。
白色战铠闪过一道幽光，瞬间剥离小女生的身体。地上，一只成年大白熊体形的小兽晃晃头，抬起前足舔了舔。
形态上，他就是迷你型的朱云。鳞色上，他通体纯白，高贵而美丽。
刚才怎么回事？穿在我身上的铠甲难道是它？小女生满肚子疑问，却不知道问谁才好。
“你喜欢他吗？”黑暗中传来轻问。
徐菱疏惊吓跳起来，“谁？”
金眸竖瞳的符小美男踩着优雅的步子从阴影中走出来，微笑，“你喜欢他吗？”
“它？”小女生满眼防备地盯着符沙，问：“它是你的狗？”
狗呢……符沙扭曲嘴角，却不得不飞快调整表情，微抬下巴，金眸浅眯，学足了米寿的淡漠和优雅，“你想养宠物吗？如果喜欢他，明天请到北轩路1114号的鞠·骨董宠物店，在下恭候大驾。”
“我……”
“该回去了。”符沙不理徐菱疏，转向小兽勾勾手指。孩子扁了扁嘴，表情有点不屑，不过仍然乖巧地走到他身边，“那么……”符沙微微颔首，向小女生鞠个绅士礼，“希望明天能见到你，尊贵的小客人！”
“你们……我……”小女生追入阴影，却发现前方什么人也没有。瞄瞄四周，她当机立断——回家。
墙被撞得惨不忍睹，不走，难道留在这里被人捉包吗？她可赔不起。
以未来半年的薪水为承诺，十四岁的徐菱疏得到了一只全身白鳞的战斗型原兽……之幼兽。
腹鳞，怪界战兽，一种攻击性防护宠物。战斗时，他们可化为铠甲紧紧依附在饲主身上，增加攻击力和速度值，且有自我意识抵御外来伤害，几乎战无不胜。
腹鳞是一种战斗型凶兽——
“什么战斗型，其实就是本性好斗，偏爱噬血，热衷搏杀……而已。”骨董店店主如此评论。
孩子被龙骨天送到骨董店时，并没有名字。而徐小姑娘因为从小就有“名字笔画太多”的心理阴影，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加之她最近正狂迷《丁丁历险记》，因此——所以——孩子有了一个简洁又响当当的名字——丁丁。
徐小姑娘带着自己的新宠离开骨董店时，鞠如卿笑着问了句：“你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吗？”
小姑娘想了想，扬起大大的笑，“不讨厌。”
“为什么？”
“不知道。”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有人告诉我，杀死某个物种，是为了让另一个物种得以生存。邪恶的怪物不应该阻碍人类的生活，它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琉眸浅眨，魅颜扬起讥讽的笑，低低的喃语只有自己听到：“保护人类吗……”
“什么？”徐小姑娘歪头。
“要好好宠爱他，记得啊。”妃色唇角逸出一缕浅笑，骨董店店主挥手送客。
杀死某个物种，是为了让另一个物种得以生存——这是骊连帝龙骨天的猎杀观。她并不怀疑，也无意去评论。
杀生养生！
无可无不可。
加长的黑色豪华车以睥睨的气势停在灯火辉煌的豪华酒店前，机灵的泊车小生立即上前开门。车门打开，一只裹着黑西裤的长腿伸出来。
泊车小生赶紧将车门拉开，弯腰迎接那人下车。
如刀斧雕刻的刚硬男人携着与生俱来凌厉之气缓缓出现在泊车小手眼中，随意一个眼神，侧方的保镖立即取出小费凶狠地拍上泊车小生的胸口。
“在上面？”男人问随行的保镖，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抬腿向酒店专员电梯走去。所到处，服务生纷纷对他弯腰问安——
“尼古拉斯先生！”
“尼古拉斯先生您来了！”
“晚上好，尼古拉斯先生！”
男人来到十六层，出电梯，在1616房前停下，叩门。等了片刻，门开，男人轻轻推门，却发现门后无人。
“尼古拉斯先生？”以精致和舒适为格调的高级套房内，魅颜的女子噙着似有似无的笑，徐徐走到落地窗边。
“鞠老板。”男人以近乎无礼的侵略眼光上下打量鞠如卿，眼中不掩惊艳。
似笑非笑的女子缓缓垂眸，“按照约定，我为尼古拉斯先生送来宠物一只。尼古拉斯先生，你看……是否满意？”
素手半抬展向窗帘内侧，在她的牵引下，一只白玉般的手出现在男人眼中，然后，是一小截白玉色的手臂。她似乎没兴趣与男人玩什么“大揭密”游戏，牵着那只白玉小手，直接将宠物从帘后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