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历史谜样3
挣脱近乎窒息的拥抱，鞠如卿睁大眼，“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了你呀，如卿！”冲出来的身影嘻嘻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要回来，我才不理咧！这么多年来我只喜欢你一个，也才喜欢你一个，你都不理我……”说到最后成了幽怨。
符沙趁机打量——
年轻男子，外貌俊美，银发，尖耳……不是那种三角形的尖，而是耳廓像鱼鳍一样展开，有一种肉翅般的神秘和优雅。他穿着复古的白色长袍，领口开到胸口以下，袍子外面又穿着皮质护甲，肩上一块，腰上一块，手臂上再一块。这些护甲用皮带捆绑在身上，而皮带交叉纵横，完全没有规律——果然是“俗丽的装扮”。
不过，很性格耶……
“菲力，如卿已经迟到了，你还想浪费多少时间？”室内传来轻风般的斥责。
菲力——也就是这名鳍耳俊男——恋恋不舍地让开道，和鞠如卿并肩走入厅内。米寿一行跟随在后。
刚才出声斥责的是一名满头白发的男子，俊雅高贵，容貌和气质都属绝对上层。他坐在宫廷软椅上，侧手支额，脚边卧着一只巨大的雪豹。
米寿扫视一圈，心头了然：满室都是重量级身份以及他们的亲信、近身侍卫、军官……和宠物们。如卿不仅是“迟到”，根本是“最迟才到”。
白发男子是金尊。趁鞠如卿走进来的几十秒，他懒懒开口：“每次都迟到，如卿，你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
“一睡半个月，你凭什么跟我比时间观念？”鞠如卿一句呛回去。
放倒一个。
“呵……”笑声听在符沙耳中很熟悉，他四下寻找，在最后一张软椅里找到了裴还师。
“还师是木星骨宫的尊长。”米寿轻声解释，以免小家伙眼睛瞪得掉出来。
这个应该不用放倒的吧……
裴还师身边还坐着一位冷漠犀利的男子，黑发黑眸，身形高大强健，不过气质与还师正好相反。还师是厚重气质，他则是轻寒气质。就如火焰灼人，也只是火舌的轻轻一舔，立即叫你皮开肉嫩，以实际的痛教会你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是火尊。
他对鞠如卿的第一句话是：“很多年没见你了。”
“啊……”鞠如卿挑眉，“你还是老样子，只长肌肉不长脑。”
火尊倒也没生气，勾起唇角算是笑了一下。
……算不算又放倒一个？
在厅内宽阔的一隅，另有一幅画面——
紫色的圆形生物悬空浅摆……正面看是很圆，不过走到侧面，你会看到一条巨大的鱼，圆圆的头娇憨可爱，鱼身长，腹下两侧各有一只爪状的鳍，尾骨附近左右各有三道长须，巨大的尾巴间或一摆，惬意得仿佛在浅水里晒太阳。
这只紫色大鱼是钝龙。
它是组成画面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趴在它背上写什么的长发女子。她穿着露出大片背部的紫色长裙，相似的颜色让她几乎于钝龙融为一体。若不是裙的边沿缝了许多白色绒状物，符沙以为紫色生物上只有半截身体……画面还真是诡异……
黑色长发被她撩在耳后，皎洁如玉的美丽侧颜毫无遮掩地展露，给人一种净如水的感觉。
听到鞠如卿的声音，她侧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接着又将注意力放在正写着什么的纸上。她的眼神很温柔，温柔而强大，如海深，如浪细，含着一种清惠之美，绮丽多姿，弥回天眷。
她是水尊。
鞠如卿走过去拍拍钝龙偏圆的脑袋。钝龙张大嘴，露出尖利的倒勾剑牙，顺便扭了一个滑脊椎，摆了一下尾。
卟咚！水尊从它背上摔下来，正宗的五体投地，什么清惠之美都没了。
它赶快伏低身体，用它圆圆的脑袋磨蹭水尊的头，像是讨好和撒娇。
“鞠如卿！”水尊挫败地低叫。
“这么多年，你的平衡感还是和以前一样。”——差！魅颜含着戏谑的笑，直达眼底。这是毫不保留、发自心底的真正微笑——虽说是为了讽刺某位朋友。
水尊没好气地瞪她，“多谢赞美！”不顾形象，她直接从地上爬到钝龙背上。
聚集在大厅四侧的亲信近侍军官宠物们纷纷偏头移开视线，一副想笑又拼命忍住的痛苦模样。而水尊自家近侍的表情却沉稳如山，彻底视而不见。
应该是习惯成麻木……
房顶裂开，艾度从裂口似的电梯通道里走出来。他一出现，所有的灵都端正表情，大厅立即出现一股沉闷之气。
艾度环顾一周，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将诸位召集在这里，相信大家都听说、也参预了一部分调查，知道我族出了什么事。下面，金尊会将最新情况告诉大家。孩子们，你们的责任很重。”
“……”众灵一致抽嘴角。
雪豹甩了甩粗壮的尾巴，裂出剑齿无声咆哮。
金尊清清嗓，以独有的曲调慢悠悠开口：“简单解释吧，我们曾经以为灭亡的对骨族，其实没有灭亡，而且他们一直认为导致他们四百六十八年前灭族的罪魁祸首是我古骨族。所以，残活至今的对骨族将我族视为报仇的终极boss，前段时间我族族灵大量遇害就是他们所为。他们想要凑齐八十八骨……啧，真是邪恶的一族呢……”
“不要突然穿插一句私人感慨。”火尊冷瞥。
“我高兴。”金尊高贵无比地斜了一记……只能说，他真是尊贵高雅到骨子里去了，就连任性不屑的斜视都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高贵味。
“咳！”艾度手握空拳轻轻咳嗽。
金尊：“……”
火尊：“……”
“需要我解释八十八骨吗？”金尊言归正传。
“要。”菲力很大力地点头。他可不懂什么是“八十八骨”，听起来好像很深奥……
“八十八骨是一种很微秒的古老阵术，它可以很邪恶，也可以很坚固。它……”金尊慢慢坐直身体，让听者也渐渐屏住呼呼，就怕他吐出什么颠倒常识的话。谁知他迟疑了很久才说：“实际上，它已经失传了。”
“切——”众灵一致唾弃。
“不过也不是无章可寻。”金尊很高兴众位的反应，放软了身子靠回椅背，“八十八骨是我族祖先创立的法阵，历史上记载它曾使用了三次，最后一次聚阵是950年前，此后，被封存在一本断章里，藏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要发动八十八骨阵，首先要准备八十八副骨骼，且必须是我族族灵之骨。”
席上传来冷哼。火尊盯着指尖一点，冷道：“难怪只用了三次。”这种骨法阵对本族的伤害不可谓不大，更遑论对外族。
“它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菲力皱起俊美的眉头，“耗费那么多灵骨，别告诉我它是用来圈地的。”
“你终于问对了一个问题。”金尊笑着瞥了菲力一记，“它的出现，是为了毁灭。”
创造的孪生兄弟就是毁灭，但是创造给了灵类太多希望太多美好，以至于灵类渐渐忽视、甚至厌恶毁灭，疏远他，歧视他，驱逐他。
有没搞错，他们可是孪生兄弟！而且，毁灭背负的责任往往比创造更沉重。
古骨族先祖在创造八十八骨阵时，已经清醒地认识到：它是为了毁灭而存在的阵术，它的命运将永远和毁灭纠缠不清，也许有一天，它会被灵类憎恨甚至遗忘，但这磨灭不了它存在的事实。
因为存在，因为毁灭，才会有开创、新生和希望。
毁灭是历史的暗面。
更可以说，毁灭才是历史真正的创造者！
久未出声的鞠如卿揉揉脖子，捂嘴打个慵懒的哈欠。琉眸眨出一层水汽。她虚弱地说：“拜托你，通俗一点。”
“我说得不够通俗吗？”金尊偏头问身后军官衣饰的执行官，神情虚心。
棕发的执行官低头，“声情并茂。”
金尊抬高下巴，傲骄地瞥了鞠如卿一眼，以屈尊降贵的调子悠悠道：“你在人界待久了，怎么尽染些人类的浊气。”
“浊以载物。”
“狡辩。”
“好过你长篇大论，金、尊！”
白发高傲的尊者正要反唇相讥，菲力赶紧插上一句：“好了好了，正事要紧。如卿难得回来一次，你就让让她嘛。不要卖关子了，八十八骨阵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
“……”傲骄地纠结了五秒，金尊淡色的唇中吐出一个词：“吞噬。”
“……我拜托你通俗一点！”
“……”
“金尊，请容许属下为您代劳，好吗？这是属下的荣幸。”棕发的执行官瞅准苗头放低姿态非常精准地倒下一桶润滑剂。
当然，他得到了金尊的默许——虽然眉头纠结得快要飘起来。
于是，棕发执行官挺直腰，双手背在身后，代为释道：“八十八骨阵可以吞噬一切阵术，所有力量在骨阵里都将失去效力，而发动的八十八骨阵在吞噬完阵术的力量后，会开始吞噬它法力范围内的一切存在。当它将一切存在吞噬殆尽后，它会吞噬自己，直到完全消亡。”
虽然只是平静的解释，听在众灵耳中却有着更深层的意思：八十八骨阵根本就是为毁灭而毁灭的存在，它不仅毁灭旁者，更毁灭自己。
究竟是哪位老祖先创立的阵术啊？
“你们也不必太担心。”金尊交叠双手放在跷起的腿膝上，“它虽然吞噬一切存在，但本质上还是阵术。是阵术就会有‘法言’，念动‘法言’就能发动和停止。而且——”他送远眸光，悠深绵长，胸有成竹地一笑，“不要忘了，创造和毁灭是孪生兄弟。”
“还是请你通俗一点。”裴还师出声了。
“……吉尔，他们都欺负我！”傲骄的金尊气得双颊通红。
棕发执行官体贴地安抚：“那么，这种琐碎又浪费脑细胞的小事还是请属下为您处理吧！这是属下的荣幸。”拍拍他的肩，吉尔抬起头，漾在唇角的宠溺还来不及收回去，“金尊的意思是，创造和毁灭是同时存在的。依照正确的顺序念出法言可以发动和停止八十八骨阵，它是毁灭，但如果将法言反方向念，它就不是毁灭，而是创造和守固。”
裴还师沉吟片刻，又问：“怎么去判断法言的顺序和真假？”
金尊抬高下巴斜睨。
吉尔清清嗓，忍着笑说：“据说失传和不知去向的断章，其实就在金星骨宫下面埋着。虽然找的时候费了些工夫，幸得保存完好，没有缺失。所以，我们除了没有八十八骨，什么都准备好了。”
“总之——”金尊无趣地撇嘴，“我们要在他们搞定我们之前搞定他们。”
“那群对骨族？哼！”火尊这次倒没呛他的声。冷冷的、从鼻子里吹出来的声音，表明了他对敌人的不屑。
“他们能挖到我们的资料，我们当然也能挖到他们的资料。”吉尔看向艾度，得到艾度轻轻的点头后，他向后方军官比个手势。随即，厅内暗下，一道立体投影出现在空旷的大厅中央，画面是一些灵族的影像。隔空点出一张，吉尔解释：“他是对骨族现任族长，托尔斯。对骨族一系列的复仇行为都是他指挥的。”
画面上是一名穿着紧身长装、大帽遮去半边脸的男子，苍蓝色的头发，就像天空的坏色。他露出一只紫色的瞳眸，眼角微微上翘，眼形很美，但那只眼睛里只有冷漠、无情和压抑的深沉，让见者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吉尔调出另外三张，并列铺开，“他们是对骨族三大主将，阿克谢，洛克……”
“Lemma！”符沙恨恨叫出最后那张红发女子的名字。
吉尔循声瞥看符沙，温和地笑了笑，“对，她叫Lemma。他们外表看上去都很无害，但也是最好利用的行骗武器，大家遇到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符沙立即缩到角落画圈圈，嘴里嘀咕：“他在讽刺我他在讽刺我……”
Lemma外表的无害程度可以媲美多多多罗。阿克谢是一张下巴尖尖的美人脸，冷冷的，像一张面具。洛克……
“他真的是对骨族主将？”最先叫起来的是菲力，“他多大啊？我猜不超过十五。你们确定情报正确？”
画面上的洛克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深灰色的头发，双眼充满迷惘和困惑，任谁看了第一反应就是：忧郁的谜样少年啊。
“我们调查到，托尔斯发动八十八骨阵的目的是北极天柜，他要借骨阵吞噬封印在北极天柜最深层的‘术之桥’。”吉尔沉下声音，“他想毁灭权域之圆，释放千百年来封印在权域之圆内的生物。”
术与术的此消彼长必然会引发新的战乱，若有更替还好，若没有……只能说，麻烦大了。
吉尔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根据我们潜入对骨族的密探回报，托尔斯已经集齐八十八骨，并且制定了发动骨阵的准确日期。他们称那一天为‘释放日’。”
“你不会让我坐在这里等释放日到来吧？”鞠如卿终于听出一点苗头。
“不必。”金尊在黑暗中微笑，“十二个小时后就是释放日。”
鞠如卿拧起眉头，“明天？”
“准确时间是，今晚十二点以后。”
“我们要做什么？”鞠如卿按按脖子。
“等他们布阵。”金尊笑得有点阴森，“他们把八十八骨分散收藏在六界，只有布阵的时候才会齐集在北极天柜，我们只要拉开网，坐着等他们送上门就行了。当八十八骨阵发动时，应该是托尔斯念法言，三主将护持，其他喽啰摇旗呐喊……”
你以为还是蛮荒时代的战争啊？鞠如卿鄙视。
“菲力，你和你的卫队负责解决喽啰，木、水、火三宫解决对骨三主将和一干散兵，艾度叔叔，你负责全局统筹，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对。”金尊开始分派责任，“我，负责念法言。如卿……”他停了一下，叹气，“能不用到你，尽量还是不用你为好。”
符沙闻言龇牙，白头发的你什么意思？小瞧如卿姐吗？
米寿的手按在他头上，将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压。
鞠如卿却笑起来，“最好。”她乐得轻闲。
为什么你们说话我都听不懂……符沙纠结起来。
“我要让对骨族成为真正的历史！”金尊气愤地扬高了声调，“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族族灵不会白白牺牲！他们虽然已经离开，但他们的骨骼将会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我古骨族壮丽史诗般的历史上写下靡丽灿烂的一页……”
灯光亮起。
厅内寂静。
众灵无风自凌乱……
吉尔弯下腰，在自家尊主耳畔轻声说：“金尊，不用那么抒情。”
“……那我该怎样？”金尊小小声问。
吉尔捂住嘴，以尽量小的声音提醒：“这种情况，我想……应该严肃悲壮一点比较好。”
“嗯。”金尊点头，抬头环视一圈，笑，“抱歉，刚才太抒情了，我们再来一次。”
咚！咚！咚！连贯的扑地声。
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吗？
灵界的时间类比人界，一天也划分成24小时，下面再划出分、秒、微秒。虽然也是24小时，不过时长就……很待商榷。
符沙以亲身实践证实：灵界的钟面跳动一秒，足够让他绕着特别安防部楼下的超级花园跑三圈……就说……时差真是差太多了。
金尊所说的十二个小时，枯等还是很要命的。所以开完讨论会的众灵自行安排，部署的部署，商讨细节的商讨细节，散开了。
在长着豹尾的美丽工作人员为鞠如卿一行安排了休息室后，因为她久未回来，又不想待在休息室，便带了他们在特别安防部一层一层闲逛。
他们有个很聒噪的跟随者——菲力。
据说他是如卿姐的狂热追求者，而且追了如卿姐足足八年，当初如卿姐为了挡他，特别和房禺在一起，没想到惹得这个鳍耳俊男醋劲大发，发动他一切可利用力量狠狠恶整了房禺一年，直到确定如卿姐和房禺分开才停止。
后来如卿姐和还师玩暧昧，他忍泪不敢言，独自伤心风中乱……
菲力是战修罗族的，听说战修罗族是灵界非常生猛强悍的一个种族……光听名字就很强悍了，不过他们的外表一点也不强悍。这一族的外貌都很俊美，特征是尖耳、银发，很好认。因为六界的族类都开始联盟，各族混居不定，所以城市管理者会吸纳一些其他族类作为军防力量，而这位，非力，就是特别安防部的高级军官，至于有多高级——反正权力很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