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后记之极乐天婴1
当死亡达到一定数量时，真相就会浮现。
——地狱观——
当死亡达到一定数量时，真相就会浮现。只是，这得到真相的代价……太高太高。
——人类观——
他一直想要养一只宠物。
因为工作关系，他天天面对的都是毒品和疯狂、谋杀和分尸，或者，施虐狂和性变态。所以，他迫切需要一只能带给他心灵安慰的宠物。
他想养的宠物并不是像抱着狗在街上或餐厅里逗逗笑笑的那种，他想养一只与邻属上司束买臣的宠物相似的那种。
哦，他父亲姓汤，母亲姓从，就如天下所有懒惰的父母一样，他们给他的名字朗朗上口——汤从从。他目前就职于雍芜警署北区分局第五队，职业是警探，直属上司陈莫里，邻属上司束买臣。
束长官的宠物是一只体形高大的雪橇犬（他自己是这么介绍的），眼睛是银蓝色，像潜伏在水底的蓝钻石，无论什么时候，他们眼神接触，配合密切，心有灵犀得让他艳羡不已。只要束长官带着他的宠物出现，他又嫉又妒，眼睛喷火，悒愤自己为什么这么孤单命苦。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流言——他对束长官因妒成恨，每次都用狠毒的眼神“视杀”束长官，现在已经到了有你无我、有我无你的超空境界。
真是……莫名其妙！
从八岁开始，他每年的生日愿望是遇到属于自己的宠物。这个愿望已经许了十八年。两个月前的生日，他许的还是这个愿望。
城里大大小小宠物店他已经走透透，失望之余他也曾听信几位店老板的介绍，买几条鱼回去养，但存活的时间都不长。结果是家里多了几只空鱼缸。郁愤到不行……他再不要乱信人言了。
昨天他路见不平帮巡警追小偷，追到北轩路的时候，死小偷和迎面走来的一名黑发青年对撞，当场活捉。然后，一名漂亮的金棕发小男孩冲上来对准死小偷猛踩两脚，嘴里念着什么“敢撞米大人，你活得不耐烦了不耐烦了不耐烦了……”
他震惊：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暴力？
更震惊的是，黑发青年站得比石柱还要稳，死小偷受了男孩两脚却冷汗直飙。
“最后一张。”黑发青年将一张图案诡异的广告单递到他面前，微笑，“先生，欢迎您光临鄙店。”
给他派广告？汤从从从黑发男子手中接过广告单。入眼的第一个字是“鞠”，后面不用看了，他知道北轩路尽头有一家店名是“鞠骨董”的宠物店。他养死的其中一条鱼就是从那里买的。
“我记得你。”他指着青年扬眉，“你是这家宠物店的员工。我在这家店买过鱼。”
“是骨董店。”青年微笑着纠正他的用词，继道：“欢迎你再次光临鄙店。请记得带上这张广告单。”说完，青年转身离开，小男孩蹦蹦跳跳走在他身后，偶尔还绕着他转一个圈。
莫非是带折扣的广告单？他半信半疑，仔细又看了一遍，这才将广告单收进口袋。
两天后，鞠·骨董宠物店。
鞠如卿悬着喻意不明的微笑收回广告单，打量眼前的年轻客人，眼神挑剔无比。米寿适时送上茶点，弯腰放下茶盘的同时附送客人一个淡淡的微笑，似乎在说：欢迎光临。
墨发垂眼如帘，漆亮的眸子仿佛宇宙尽头的诱惑。
年轻的客人心头一跳，更加局促不安了。
“先生贵姓？”鞠如卿懒懒开口。
“免贵，姓汤。”客人伸出食指搔搔脸，又道：“汤从从。”
“请喝茶。”骨董店店主指指他前面的茶杯。
他乖乖托起一杯，“谢谢。”
鞠如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水色魅眸眯了一眯，似在沉思，又似在衡量。汤从从在她眼神下感到自己像一只案板上的裸猪，只等开刀了。大约三分钟后，骨董店店主才撇了撇嘴，向米寿的方向飘去一眼，轻咕：“太稀薄了……”
稀薄？空气稀薄吗？汤从从不知道她说什么，咳了一声壮胆，他刚想开口，骨董店店主比他快了一秒钟——
“汤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宠物？”
汤从从眨眼，脸上突然浮现柔和的微笑，轻轻说：“我喜欢毛茸茸、肉团团、有四只小爪子的动物。”
“哦——”骨董店店主拖出软软的尾音，一只豹纹猫跳上沙发，旋着尾巴趴进她怀里。她抚了抚豹纹猫水滑的毛皮，轻笑，“是不是类似这种？”
汤从从猛点头，想了一下又补充：“最好体格大一点。”
“哦——”骨董店店主又拖出软软的尾音，笑意暧昧，“本店可以为汤先生预订一只宠物，不过需要汤先生提前付款。”
“下定金吗？没问题……”
“不，是全款结清。”
太……没保障了。他思索片刻，询问：“有图片可以看吗？”
鞠如卿唇角勾出一弯小小的弧，回答得又脆又响：“没有！”
“……”他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汤从从心底默忖，不过，他发现骨董店店主兴致缺缺，仿佛有一种“你不先付清款项就别想要宠物”的驱逐感。
试试吧，反正不会吃太大的亏——想通后，他下定决心：“我买了。”
鞠如卿微笑，“好，请汤先生付款后回家等候，我想你的宠物应该很快就会抵达。”
就这样，汤从从定下了一只宠物，一只不知道大小、不知道外形的宠物。
三天后，深夜，符沙在二楼某间房门前听到如下对话——
鞠如卿：“你明天下午6点前到梧桐路106号登云花园D-28楼5号。”
不知名生物说：“我的主人？”
“是。”
“他什么样子？”
“你看到就知道。”
“哦。”
“记住，一见到他，你就脱衣服。”
“好。”
家里有小偷！
汤从从一进家门就觉得不对劲。好大的胆子，偷东西偷到他家里来了。
听到卧室有轻微的响动，他拔出枪悄悄靠近，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下，里面的声音怎么……像是有人在床上跳来跳去？无暇多顾，他扶上门柄轻轻一扭，突然用手肘撞开门，托枪直指卧室内的陌生人。
大眼瞪小眼。
汤从从眼里看到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赤脚，深棕色直筒裤，白色T恤，白色短发……很好，懂得乔装，肯定戴的是假发。而且，这家伙居然真的在他的床上一蹦一跳？！
试弹簧吗？
“你回来了！”白发青年欢呼着又跳了一下，从床上“噔”地落到地面，开始脱衣服。
先从头顶扯下T恤，再扭扭腰解开裤子的腰扣……小偷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向他展现了****的身体。
汤从从感到自己的三叉神经不受大脑控制。
深吸一口气，他气急败坏地大吼：“停止你的一切行为！站好！双手举过头顶！”
“怎么了？”白发青年向他走过来，表情困惑。
“站住！”他居然可耻地后退了一步。啊，真是恨死自己的胆怯了……等等，他胆怯什么？
“我……”
他紧了紧枪，吼斥：“姓名！年龄！职业！目的！为什么出现在我家里？说！”
如果这家伙想以色诱来制造逃走的机会，不可能。他汤从从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说起来这家伙到现在为止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体型也不错，全身肌理分明，是男人梦寐以求的身材，不知道怎么锻炼的……等等，他现在不应该关心这个问题吧？
眼前一花，手中的枪转眼易主，被小偷拿在手里掂量。
他心中大骇，“你……”
白发青年拿着枪摸摸脑袋，一下子将脸凑到他前面，“喂，鞠老板说你是我的主人？你叫汤从从没错吧？”
鞠老板？
鞠骨董宠物店？
汤从从结结巴巴指着白发青年：“你……你是宠物？”
“对！”白发青年的手向后一扬，枪落在床上。他拉着汤从从的手用力地、欢快地上下摇了三下，“握手握手！我叫平虏儿，你以后的宠物。”
宠物……他一直以为鞠老板会邮寄过来，至少也是送货签收的情况，而不是闯空门。况且，眼前这家伙、这家伙明明是人好不好？
难道鞭骨董店还兼顾地下色情买卖？
他要申请拘捕令！他要去封店！
“你……你把衣服穿起来。”瞪着过于贴近的脸，他的眼睛不敢往下瞄。他也没什么可耻念头……啊，这么近看，戴假发的家伙有一张英俊的脸，皮肤还很白……
平虏儿一口回绝：“不行，会撑坏的。”
……这话没有歧意吗？
他瞟瞟左边，顾左右而言他：“你……你的假发……很漂亮。”
“假发？”平虏儿困惑了一下，不理。他双肩突然一震，空气仿佛被来自地狱的烈火撕裂开，巨大的白色翅翼慢慢在他身后舒展。
汤从从“啊”地惊叫一声，飞快捂住嘴。不知深呼吸了多少次才勉强镇下心神，他颤颤抖抖指着他的翅膀问：“你是天使？”想哭，他到底买了只什么宠物啊？
“天你个苹果！”平虏儿不屑地用翅尖扇了一下他的脑袋，“我是极乐天婴！”
空气再次异动起来。
平虏儿的身高突然拉长，腰部以下开始发生变化。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啊啊啊啊——”强烈的高分贝差点将窗子震碎。汤从从一手捂嘴，一手不停地指指上、指指下，瞠目结舌，暂时神经性失去语言能力。
在他前方，立着他的宠物。腰部以上，人形不变，比例优雅，腰部以下，是一副毛皮水滑的白色马身。此、外，他背上居然还开着两只纵长的白色翅翼。
他指着他呆呆地问：“你……你的妖魔？”想哭，他到底买了只什么宠物啊？
“妖你个苹果！”平虏儿不屑地用翅尖扇了一下他的脑袋，“我是极乐天婴！”
“极乐天婴……”汤从从双眼发直，说了什么自己也不清楚，“极乐天婴是什么东西……”
“鞠老板说你是血液稀薄的酒骨人种。纯净的酒骨人已经消失了，因为没有主人，我们极乐天婴在怪界的出生越来越少，分散的极乐天婴聚在一起群居，可总是被其他族类捕杀。有些极乐天婴逃到鬼界，却受到地狱之火的影响，性格越来越凶暴，开始嗜杀同类。”他泪眼汪汪地注视他，“如果你不愿意当我的主人，我只有……孤独终早了。”
“是孤独终老……噫，我跟你一起发什么神经！”汤从从翻眼看吊灯。
“那……你愿意成为我的主人吗？”极乐天婴可怜兮兮地问。
……这话没有歧意吗？
心头有一处软角被他的眼神戳到，汤从从面无表情了半天，最后勉为其难地点头，“行了行了，我当你的主人。真是，突然跑来，鞠老板也不说清楚，难怪要我先把钱付清，肯定不能退货……”说到最后，成了低低的抱怨。
他想要的是毛茸茸、肉团团、有四只爪子的宠物啊，他一直希望能亲手喂养，看它从肉团慢慢长大，让它陪自己一起逛街，一起出任务，可眼前这匹人马……他是说极乐天婴，能陪他逛街出任务吗？牵出去岂不吓死人？
就算吓不死别人，也会被别人吓死——他肯定。
就在汤从从心动过速的时候，平虏儿扬起前蹄快乐地“耶”了声，一下子恢复到人类形态，完美得如同初生婴儿。他正想拥抱主人表示亲近，没想到迎面丢来一句大吼，震得他两眼花花——
“你给我把衣服穿起来！”
来——来——来——来——还有回声，奇迹啊。
“哦！”平虏儿乖乖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将T恤套过头顶时，他不解地觑了汤从从一眼，老实说，宠物穿衣服不是很奇怪吗？他一旦现出真形不是又要撑破。
“你可不可以给我先把裤子穿起来！”又一声大吼。
“哦！”
“你……你没穿内裤？”
“……鞠老板没给我。”
果然有从事地下色情买卖……汤警探又开始考虑申请拘捕令的问题。
无论怎么说都好，汤从从许了十八年的生日愿望今年终于实现了。他和他的宠物——极乐天婴平虏儿——充满矛盾的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未来……
家有宠物，实在令人期待呢！
养宠物的第二天，汤从从就遇到一起凶杀案。
著名的畅销小说作家楼台一死在自己家里，报案的是他儿子。
接到电话后，神无累兴奋不已地提着工具箱超车赶过去。
说起神无累，和他年纪相当，同属北区分局第五队，主要职能是收集犯罪现场的一切证物，直属上司陈莫里。私人时间他们也算是朋友。通常听到哪里死了人，这家伙一定冲第一。说起他的飙车速度……真该庆幸他还有点警务工作者的自觉，没撞红灯。
他比神无累迟二十分钟到达现场，现场观察，初步断定死亡原因是心脏衰竭。随后，是一系列的写报告、化验、现场器物分析，最后得出死亡原因是心脏空气栓塞。
换一种通俗的解释就是：因为大量的空气从血管进入心脏，空气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经过心脏的搏动形成大量血泡，这些血泡停留在心腔内使血液无法正常循环，引起机体严重缺氧，造成急性死亡。
他都不明白那些所谓畅销的侦探小说为什么能写到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字，明明案情简单，作者却偏偏故布迷阵，用大量的形容词和场景描写来浪费纸张。
现在问题来了，就因为楼台一是个有声名有威望的作家，他的顶头上司陈莫里命令他尽快找到嫌疑人并捉拿凶手。
凶手总是和谋杀联系在一起，就像双胞胎，形影不离。
不过，死者与凶手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要么是有形的，要么是无形的。他对着一堆资料加班到深夜一点，回到家被人从背后扑得撞墙才想起自己有了宠物。
“不要趴在我身上。”他疲惫地靠着墙，把他宠物的蹄子从肩头拍下去的力气也没有。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感到温暖的气息喷在脸上，他倏地睁开眼，眸镜映上一张性格十足的脸。
性格，也英俊。
这是他的……宠物？
就算现在脑袋一团雾，他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宠物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他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嗜好啊……
“你怎么了？”平虏儿嚼着东西开口。
他不知道他在吃什么，走到沙发上一倒，轻问：“你今天在家干什么？习惯吗？”
“习惯。”平虏儿跟着坐上沙发，往他身边一缩，又往嘴里塞了一小块东西。
他循着他的手向前面的玻璃桌一瞟，突然瞪大眼，一跃而起，紧紧扣住平虏儿的下巴，狠狠问：“你在吃什么？”
“这个啊……”平虏儿抬手，手中是一块淡黄色凝固状物体。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的宠物饿糊涂了吗？还是，他的冰箱里没有食物？不可能，今天早上出门他还开过冰箱，满满的……等等，马是素食类动物，吃草的，他的宠物不会也是吃草族吧？想到这里，他眯起眼打量平虏儿，不见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知道啊。”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好吃吗？”
平虏儿重重点头。
呼——汤从从重重吐口气，直接向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