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后记之极乐天婴2
他家的天使马……他是说极乐天婴,居然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吃了一包蜡烛。
蜡烛在他舌头上能融化……难道他的舌头是高温火炉?看来他以后要小心不能被他舔到,不然皮肤一定起水泡……不,是烤焦。
一只手指头戳戳他的脸,“主人,你怎么了?”
“你居然吃蜡烛……”
“我吃蜡烛很奇怪吗?”平虏儿皱皱眉头,“就像油脂能在汽油里融化,铁锈能在草酸里融化,蜡也能在我的唾液里融化。这是一样的道理。”
“……”他的宠物居然懂这些东西,哪里学来的啊?但——这是什么破理论?
“甜的。好吃。”
沉默地瞪瞪瞪,他瞪得眼睛发酸,决定洗澡睡觉。偏偏,就连洗澡他的宠物也不让他清静。全身泡泡的时候,平虏儿闯进浴室,拉开浴门大咧咧地问:“汤,明天带我出去吗?”
汤从从好不容易让自己从僵硬中软化,怒向胆边生,满手泡泡地按住他的脑袋向后一推,“谁让你进来的?”啪!合上浴门。
开玩笑,什么宠物不宠物的,这家伙明明就是人类形态。看看他现在什么状态?他再大方也会觉得羞耻啊。还有,他决定到鞠宠物店退货。
“你明天不带我出门吗?”平虏儿两手撑着玻璃门,犹不死心地问。
深呼吸,一,二,三,开口:“你没脚吗?我有锁门不让你出去吗?”他又不是狗,还要溜?
“你要带我出门啊,汤!”平虏儿理直气壮。
深呼吸,一,二,三,问:“为什么要我带你出去?”
“你是我的主人啊。”
里面只有冲水声,没了人声。就在平虏儿咬着下唇思考主人的情绪波动为什么这么大时,浴门“忽啦”被人用力拉开,裹着浴袍的汤从从黑着一张脸走出来,将眼巴巴地注视他的宠物当成空气的一分子。
他明天就去退货!
“汤?”平虏儿绕着他打转,从浴室一起跟到卧室,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想错过他换睡衣的镜头。一件衬衣兜头罩过来,等他拉下衬衣,汤从从已经穿好睡衣趴在床上了,“汤?汤?”他用力扯他的衣领,锲而不舍。
汤从从闭着眼睛抬起手臂,将手按在他脑袋上,突然用力向前一按,让他正好趴下又不至于撞到脑袋。感到手掌下宠物的挣扎,他憔悴地说:“平虏儿,我今天接到一起凶案,陈司让我半个月之内破案,我看遍现场所有证据资料都找不到线索,你少烦我可不可以?”
“唔唔……唔唔……呼……”从泰山掌下挣脱出来的极乐天婴长长吐口气,皱起眉头,不喜欢他刚才的压制。可他瞪了半天不见汤从从有任何反应,自己也觉得瞪得没趣,便将脑袋伸到他前面,轻轻侧靠在床上,好奇问:“什么凶案?陈司是什么?为什么让你半个月之内破案?”
因为疲倦的关系,汤从从觉得身体很累,可大脑皮层却反常活跃,根本无法入睡。他干脆闭着眼睛说:“凶案就是死了人的案子。陈司是我的直属上司陈莫里。因为今天死的是著名作家,上层说舆论界给的压力很大,希望我们尽快了结这件案子。”
平虏儿歪歪嘴,“很难吗?”
“十六楼,书房内两扇窗子是关的,门是锁的……”
平虏儿睁大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密室?”
传说……汤从从嘴角微抽,懒得跟他计较。伸伸筋骨,双臂交叠把头枕上去,他轻嗤:“密什么室,书房门虽然锁住,但外面有钥匙可以打开。”
发现死者的是他的儿子楼笛风。之前家里有三位造访者,下午4:30,楼台一的学生范原秀来过,十分钟后离开。5点的时候,出版社编辑缤纷来取稿子,也只停留了十几分钟。之后是楼台一多年的老朋友文盎,他大约是7:20到的,在书房里停留了20多分钟,7:40左右离开。文盎走后,楼笛风还听见父亲在书房里抱怨“电脑太慢了”,那时候他正在看电视,大约是8点,等到他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6点。据楼笛风说,他知道父亲一旦在书房写作就不喜欢被人打扰,他大约12点之后去睡觉,早上起床时见父亲的卧室门开着,床上没人,他这才到书房提醒父亲要休息,进去一看,楼台一倒在书桌边,身体冰冷,心跳停止。书房里没有血迹。
如果你想学侦探推测什么死亡时间,大可不必。警署6:15接到报案,神无累7点之前就冲到现场了,从尸体温度可推测死亡时间大约九小时。也就是说,楼台一的死亡时间是前晚9点钟左右。在那个时间段里,没有人接触到楼台一,更无法判断他为什么会心脏空气栓塞。要造成心脏空气梗塞,必须是外界有人强行将空气注入身体内。
这是谋杀。但尸体表面没有任何伤痕。
不是密室,死亡时间段内无人接触死者,所以,最可能的犯罪嫌疑人是楼台一的儿子楼笛风。但楼笛风在8:45到9:30这个时间段出过门,楼层监控摄影有拍到他,他去量贩店买啤酒。
汤从从翻身看向壁顶,轻喃:“这是不可能犯罪。”
平虏儿轻手轻脚爬上床,坐在他身边像好奇宝宝,“什么不可能犯罪?”
“就是指在表象和逻辑上都不可能发生的犯罪行为。”如果说犯罪是非表象非逻辑的,那么……他突然睁开眼,翻身坐起盯看平虏儿,嚅嚅自语:“你也是非表象非逻辑的……”莫非还有他们无法认识的犯罪手法和嫌疑犯?
以他的宠物为参照条件,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
慢慢地,他向平虏儿靠近了一些,有虎视眈眈的味道。
既然是他的宠物,就要和他心有灵犀,明天他就把他带到现场去溜一圈,看看他能不能帮他发现什么非逻辑的线索。
被“眈”的极乐天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袭上背脊,还一路滑向尾脊,凉透透。他不由缩起肩,“怎么?”
“明天我带你出去。”就这么定了。
极乐天婴一愣,然后咧开嘴笑。
“你的眼睛和鼻子应该可以用一下。”能闻到什么最好,闻不到能看到也不错。汤从从自我欣慰了一下,拉过被子,关灯,倒头就睡。
他的眼睛和鼻子……极乐天婴在黑暗中眨眼,眨眼,眨眼。
第二天。
回警局的路上,汤从从转着方向盘,对坐在车后的宠物彻底地……算了,他还是先找犯罪动机。想依靠一个闻不出什么也看不到什么的宠物,是他太天真了。
“汤,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死了就死了嘛。”
吱——突发刹车声之后,汤从从忍着脑爆,以极度反差的声音说:“下车。你给我回家去。”从这里走最近,两条街而已。既然案子仍然在逻辑范围内,他还带着平虏儿干什么,难道带他回警局?不可能,平虏儿又不像束长官的宠物,就算他想随时牵在身边,这家伙也要像个宠物样子才行……还是算了,他的原形也牵不出门。
平虏儿的脸在后视镜里皱成一团,“汤……”
“别叫我汤。”他还饭咧。
“从从?”
他忍,即便情绪已经濒临脑爆的临界点。深呼吸,他仍然以极度反应的语气说:“不准、叫我、从、从。”
“主人!”平虏儿这次叫得好大声。
脑爆!汤从从紧握方向盘,瞪着后视镜,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他蓦然大吼:“你现在给我立刻下车。回家。乖乖不准出门。不准惹事。如果我发现你不听话,明天我就到宠物店退货。听清楚没有?回答我!平虏儿!”
莫名受他一通脾气的极乐天婴被高声贝震得两眼发直,听清他语中的不耐烦后,俊美的脸上浮起委屈。这就是主人吗?为什么和鞠老板完全不一样?
平虏儿的沉默无言在汤从从眼里成了不屑一顾。他突然发动汽车调转车头,直接向北轩路开去。一路无话,在鞠骨董宠物店外刹车,他下车拉开后座门,扯了平虏儿的手直接进店。
他要退货!退货!退货!
“鞠老板,我要退货!”汤从从吼完才发现店内空空,只有一名长发妖眼的男人趴在鱼缸前面。
男人短衣短裤,双腿韧健修长,长长的黑发垂在身后,两眼纹了一圈蓝色眼影,色泽自然得令人叫绝——这也是符沙常说的“片叶掩目纹”。
“客……人?”男人转头盯着汤从从,双眼迸射出兴奋的光芒——注视食物的眼神。他转了身,正要向汤从从扑去——
“你芒果的给我定住!”竖瞳小美男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来,先拦住蠢蠢欲动的勾芒,再直视清晨的第一位客人,弯起嘴角,笑,“先生早,请问……”
他刚才好像听到“退货”?
退货不是他能负责的耶……符沙瞅了平虏儿一眼,这家伙眼睛红红的,脸色苍白,显然明白被饲主退货是什么意思。
“我要退货!”汤从从把平虏儿推到前面。
“汤先生请坐。”符沙飞快背过身对勾芒比个“你给我原地站好”的手势,再转对汤从从说:“你稍等一下,一下就好。”说完,提腿去请鞠如卿。
卧室内,正在床上挣扎要不要早起的骨董店店主蜷着身子听完状况,眯眼看了符沙一会儿,喃喃自语:“我就说吧,太稀薄了……”又当了几分钟的虾米,鞠如卿拉高软被捂住头,闷闷的声音从被下传出来:“米寿呢?让他处理。”
“米大人去灵界了。”符沙蹲在床边扯被角。如卿姐都不记得了吗?米大人昨晚去的呀,他还想跟去呢,可米大人要他守店……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米大人突然去灵界干什么呢?好想米大人……
不防鞠如卿突然掀被盖住他,连扯带抱将他拉到床上,继续扮虾米。
符沙受宠若惊,缩在鞠如卿怀里结结巴巴:“如卿姐……客人……退……退货的客人……”
水眸眯成两片平行吐司,鞠如卿抱紧符沙在他脸上蹭了蹭,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呓语。符沙只有半截身子被她扯进软被,两条小腿在床沿晃啊晃啊,乖乖让她蹭。没办法,如卿姐的起床气啊……
等鞠如卿放符沙下楼,已是二十分钟以后。顶头一头乱发的符沙看到的画面是勾芒正对汤从从动手动脚,垂涎欲滴,平虏儿卡在他们中间,眼中是显而易见的防备。那个不知好歹的人类居然对口水流到脖子上的勾芒彬彬有礼,对保护他的平虏儿不屑一顾。
那家伙半条命已经叼在勾芒嘴里了……符沙小肩一垮,颓然叹了口气,跃过扶手跳下来,一手扯住勾芒的头发,“芒果的,你给我坐好!”
勾芒吃痛地向后昂头,妖冶的眼直瞪符沙,似在说:他都要退货了,送我吃不是更好。
符沙来不及说什么,汤从从却在旁边叫起来:“小弟弟,我赶时间,他先退给你,等鞠老板……”
“汤先生。”低低的声音响起,鞠如卿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懒懒倚在扶手上注视他们。
汤从从以多年的警探直觉发誓,她半眯半雾的眼眸里有一种压抑的深沉。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他竟然觉得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是一个错误。
“汤先生为什么要退货?”骨董店店主直接走向沙发,搂了平虏儿坐下。那姿势……
鞠如卿的手抚过平虏儿的短发,在他脸上弹了弹,手缓缓下滑,停在他劲后轻轻抚拍,神思散慢,半垂的眼仿佛没有焦距。平虏儿竟然也乖乖倚在她怀里,驯服得像只猫儿。
魅颜慵懒的女店主,俊美低伏的白发青年,隐隐约约的惑人香气……
要汤从从相信这里没什么,他死也不会信。
可是,为什么他突然羡慕鞠老板的那只手?
怔怔盯着骨董店里的唯美画面,他一时忘了回答鞠如卿的问题。直到一只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猛地回神。冲符沙讪讪一笑,他嚅道:“我……我不会养……”
鞠如卿乍然抬眼,向他一撩,语中不掩犀利:“你宠过他吗?”
“……”
“宠物除了用来宠,还能干什么?”鞠如卿泠泠一笑,“或者,换个意思说,你宠你的宠物,是不是希望它一定要给你一些回报?一些你认为……”语句一顿,断然道:“你应该得到的回报?”
汤从从被她说得理亏,迟疑了半天才说:“我们……我们之间不是应该互动的吗?”
“谁说饲主和宠物一定要互动?”魅色水眸盯着地板上无名的一点,鞠如卿这次瞥都懒得瞥了。
这种理论汤从从以前没接触过,他哑口无言,不知道是不是该接受。转念一想,又觉得有道理,他不应该把工作上的火气发在平虏儿身上。
“你可以把人当出气筒,但是不可以把宠物当出气筒。”鞠如卿歪头,水眸微合,轻轻浅浅的呓语仿佛春日的柳絮:“千万……不要把他们当成人类……”
汤从从脑中一炸,仿佛听到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他滑落视线,看向从头至尾不曾出声的平虏儿。他记得,早上带他出门的时候,他又蹦又跳,去到楼台一的死亡现场,他让他找找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他听话地东翻西找,结果找了两块花式蜡烛当糖吃,害他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对楼笛风解释,一气之下,就把他带到宠物店来了。
——你宠过他吗?
从误会平虏儿是小偷,到他气冲冲地把他送到宠物店,短暂的相处,他似乎真的没有宠过他。
“我……”汤从从伸了伸手,仿佛想抚上那低垂的头,却又因心虚而不敢再有动作。手足无措了半天,他露个三叉神经失调的怪异笑容,摸上自己的鼻子,小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宠他……”
平虏儿的出现完全颠覆了他的宠物幻想,加上工作压力,不可能犯罪的凶案,他才……才会……唉,也许这些听起来像蹩脚的借口。
“现在还要退货吗?”鞠如卿勾起平虏儿的脸,斜斜瞥了汤从从一眼,嘴角缓缓绽出一朵笑,语调幽幽,“也可以,我会再给他找个主人……”
“不用了。”汤从从“呼”地站起来,感到自己吼的声音太大,他一下子涨红脸,瞧瞧平虏儿,再看看鞠如卿,断然说:“我不退货了。”
“不退?”鞠如卿冷笑,“现在不是你不想退就能不退的。我……”话没说完,她怀中一空,平虏儿自动自发跑到汤从从身边,嘴巴咧得可以数到八颗牙齿。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灰色琉眸因为突来的意外睁大了些,唇角的冷笑慢慢加深,越来越深,直到变质为趣笑。
符沙盯着鞠如卿的笑,眼皮抽筋,这只极乐天婴好胆色啊,怎么也要让如卿姐把这个人类逗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