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们的秘密
那天，她们离开酒店之后，才拨电话叫来救护车。事后，汐离愤怒地来找季晓兴师问罪，季晓将约定的酬金砸在她脸上，把汐离气得花枝乱颤。
事情，看似就这样平息了。然而，被打的男人向季晓所在的公司施压，强制停掉了“惑”的全部工作。
这就是演艺圈的不平等，或者说社会的不平等。L&M财大气粗，一个小小的音乐总监也可以凭一句话左右艺人的命运，而她们毫无办法。
季晓不再紧逼纪筱训练，而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她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她并不后悔……至少在看到纪筱平安的一刻，她觉得不论付出多大代价都是值得。
事情变成这样，只能怨她贪心。其实，以“惑”的实力，慢慢熬，总有一天……季晓自嘲一笑。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公司得罪不起L&M，“惑”基本算是完了。
季晓缓缓转头，发现纪筱站在那里，不安地搅动手指，“怎么了？”
“我……”纪筱低着头，难过得要死。
她坐在那里的神情好寂寞，好像随时会消失……都是因为她！如果她没有打伤那个人，“惑”也不会停掉通告！都是她不好，连累季晓……她那么有才华，那么努力，却因为她这个笨蛋，断送了星途！
季晓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干吗垂头丧气的？”
为什么她对她还是这么温柔？明明已经被逼入绝境，为什么仍然表现得如此轻松？为什么不把心事说给她听……她们是好朋友啊！
纪筱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只要想到季晓此刻的心情，便难过得想要敲死自己，“我去道歉！”
季晓一愣。
“我去道歉，去求他原谅！”纪筱认真地看着她，“这样应该可以的！”
季晓悠悠一笑。没用的。如果纪筱向他低头，他一定会开出更过分的条件，那绝不是她能够承受的，“别傻了，做错的人明明是他，干吗去跟无耻之徒道歉？”
“难道还有其他方法？”
“嗯……”季晓想了想，坦言道：“没有。”
“那我们……”怎么办？
“凭我们的实力，难道还怕出不了头？”季晓说得轻松，“反正我的合约也快到期了，大不了换间公司从头再来。”
纪筱不是十分明白，“真的……可以？”签其他公司，就可以摆脱困境？
季晓点头微笑。纪筱有才华，不可能被埋没。至于她……恐怕只能寻求见不得光的卑鄙手段了。
呵，无所谓了。
纪筱半信半疑地瞅着她。香姨连连叹气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那么轻松。而且，如果她离开公司，那么她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啊。
“我……还是去试一试吧。”
季晓沉下脸，“你敢去，我就吃了你！”
“可是！”
“没有可是。”季晓搭住她的肩，推她去琴房，“现在有时间，我们多练习一下。”
刚到琴室，季晓便被李香叫住。她们在走廊谈话，纪筱一个人先进去。
米色调的房间，向阳的一面是一排像门一样的拱形窗户。阳光充足，将地板映得晶晶耀眼。紧靠窗户的位置摆放一架三脚钢琴，另一边的墙壁下，堆放着许多装乐器的箱子。
这是季晓训练她的场所。其实，季晓完全可以让她伴着音乐唱，但她每次都亲自弹琴陪着她，一遍遍地重复，不厌其烦……
脾气不好的人，对她却意外地体贴呢。
纪筱柔柔一笑，走到钢琴前面，掀起琴盖。她在上学的时候只学过简单的乐理知识，会弹的曲子只有《一闪一闪小星星》。
纪筱抬起一只手，轻轻按下琴键。
钢琴优美的声音，令她惊讶不已。因为经济原因，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摸过真正的钢琴，第一次弹，竟然让她有种心潮澎湃的激动。
如果她有一架钢琴，一定可以写出动人的曲子吧？纪筱想着，手指轻轻在琴键游走。
琴声很轻，像是怕太用力弄坏掉。琴技很拙，不时顿音不时错拍。但，曲子很美，如有灵性。
季晓停在门口，望着站在钢琴前，近乎虔诚的少女。
微卷的短发，因那根短小的麻花辫而可爱，滴溜圆的黑眼睛像静谧的湖水，似乎除了这双明亮的眼睛，再挑不出其他优点。她很普通，在演艺圈，这样一张过目即忘的脸，很难混出头。
可是，她的笑容很美。
柔静淡雅。
望着她的笑容，可以令人忘记许多不愉快，至于容貌美不美丽，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再令人惊艳的容貌，若是只有冰冷，也无法留住人心。空洞的美丽，什么都不是……就像她。季晓自嘲地笑，走了进去。
纪筱看到她进来，慌张地收回手，“那个……我……”
“慌什么？琴不就是给人弹的？”季晓坐下，将方才听到的曲子，配上合弦，流畅弹出。
纪筱吃惊地张大嘴巴。有点耳熟，却又很陌生，好像她刚才乱弹的东西，但又比她弹得好听上百倍！
季晓的手指如同撒落琴键的珍珠，灵动跳跃。她弹琴的样子，比曲子，又不知美上多少倍。
墨黑的短发轻盈如丝，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环绕在侧的寒气融化成水分子，轻轻飘荡在空气中，晶莹发光。绝美的容颜，沐浴光雾，散发浑然天成的妩媚，好似在茫茫雪地盛开的蔷薇，沾染冰雪的纯然气息，娇艳不失清灵。
“你会写歌？”季晓弹完，扬首问。
“呃……”纪筱回神，讷讷地说：“我不懂作曲啦，就是上学的时候跟同学聚在一起随便写写。”
随便写写也能谱出这么动听的旋律？季晓轻笑，知道她不擅说谎，故意逗她，“那么，你就是天才喽？”
“我？”纪筱指着自己的鼻尖，然后用力摆手，“才不是！写歌只是爱好啦，根本上不了台面的。”
“我觉得很不错啊。”凭她的经验，这首歌，一定会红。
纪筱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你不要夸我啦，我有几斤几两重，我自己清楚。十六岁的时候，我拿写好的曲子参加一个征选评审会，结果被评委说得一文不值……”
“别理那些人的话。”季晓当然知道她所说的评审是怎么回事。那些伸手收钱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出公正评判，“你有天赋，只要肯学，一定可以成为了不起的作曲家。”
纪筱傻愣愣地看着她。季晓不是会编假话哄人的人啊，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
季晓抬手支腮，笑道：“怎么样？想不想拜师学艺？”
咦？纪筱惊讶。
季晓脸色一沉，佯怒道：“我不够格做你老师？”
“不是不是！”纪筱急忙否认。太……不真实了，“你要教我？作曲？”
“嗯。”
“真的呀！”
“是啊。”
“我很笨……”
“我有耐心。”
“骗人！你只会吼着……我吃了你！”
“……那你……要不要学呢？”语气隐忍，笑容却性感迷人。
纪筱粲然一笑，“要！当然要！”
季晓说要给她买一些书，琴谱，CD等等。最好，她从现在开始学钢琴，那样作曲也会方便很多。
她们一起吃过晚饭，便去逛音乐街。纪筱开心地挽着季晓，依偎在她身侧。她发觉季晓最近越来越关心她，越来越疼爱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现在，季晓凶她的时候，眼中都闪着宠爱的无奈。
啊，她们之间越来越有友情的味道了。
“你住的地方……”季晓转过脸，看到她傻兮兮的笑，忽然收声。什么事让她这么高兴？好像一株洋洋得意、迎着太阳伸展花瓣的向日葵……季晓想笑。不管是她，或是向日葵，总能让她联想到傻气这个词。
“我住的地方？”
“嗯，你是一个人住吧？”
“是啊。”
“想不想搬来跟我一起住？”
纪筱惊讶地停住脚步，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口中说出。
季晓也停下来，淡淡地看着她。
“为……为什么？”搬去跟季晓一起住？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好事！纪筱一直记得，她曾在某次采访中说过自己喜欢独处。季晓孤傲，不爱与人交往，可是出了名的，这样的她，竟然提议……
“你那么穷，住的地方一定很破。”季晓恶毒地说。
呃……
“那么破的地方，一定没有钢琴。”
是啊，那是奢侈品……
“我家又大又漂亮，要什么有什么，也不在乎多养你一个。”
养？纪筱忽然想起一个一直不敢问她的问题，“季晓，你现在还欠很多债吗？”
纤细如画的眉毛不悦地挑起，“丫头，你是不是欠揍？”
啊，女王又开始喷出冻人的雾气了。纪筱讪讪地笑，“不是啦，我关心你嘛。我们是朋友，你的问题就是我的，我可以帮你……”
“别傻了。”季晓抬手，轻敲她的额头，“你赚那点钱，还不够我买一套化妆品。”虽是讽刺的语气，却带着某种温暖的笑意。
“嘿嘿。”她是挺不自量力的，“那，你到底……”
“几个亿吧。”季晓无所谓地说。
纪筱倒抽气，张大嘴巴。
“怎么？”瞧她的样子，活像见了鬼。
“那……”她还这么铺张浪费！纪筱抹了一把冷汗，“要省吃俭用啊……”
季晓“哧”一声，低笑起来，“你傻了啊。就算省吃俭用一辈子也还不清那些钱。”
是哦，那是以亿为单位的债务……纪筱想着，如果把一亿这个数字换成百元钞票，大概能堆多高？然而，对一个穷人来说，连想象这件事都变得十分困难，“那，该怎么办呢？”
“管他呢。”季晓转回正题，“怎样，要不要搬？”
“嗯嗯！”纪筱用力点头。她好高兴！好高兴！
“快走吧，买完东西早点回去，我帮你收拾行李，明天就搬。”
“好啊好啊！”
“另外，有个麻烦。”
“什么？”
“名字发音一样……别扭。”
“哎？”
“筱……以后叫你攸攸好了。”
愉快的气氛，被一个讨厌鬼破坏。在她们要去的书店门口，站着一个不受欢迎的男人。
纪筱最先没有注意到，直到感到季晓身上传来的丝丝寒气，她才看见那个让她本能害怕的男人。
江绪穿着棉质方格衬衫，天蓝色牛仔裤，戴一顶帅气的牛仔帽。尽管刻意隐藏他独特的狂野气息，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名普通大学生，但即使遮掩起明星的耀眼光辉，他仍然是特别的存在。
闲适的站姿，如同休憩中的猎豹，慵懒而迷人。从他身边经过的男女，都会忍不住留下钦羡的目光。
而他，正扬着嘲弄的笑，注视着季晓。像是刻意等她……
纪筱为自己古怪的想法皱眉。水火不容的两人，每次见面就像仇人一样互相攻击，怎么可能特意跑来这里……咦，难不成江绪知道“惑”被雪藏，所以来嘲笑她们？还是想不通，他怎么知道她们会来这儿？
季晓握住纪筱的手，转向走向书店。
“精心设计的局却将自己套了进去。”
轻悠缓慢的语调，拉住了季晓的脚步。季晓的手不自觉收紧，似在抑制某种过激的情绪。
“季晓……”纪筱担忧，另一只手覆住她冰凉的手。
“才华竭尽的天才，只能依靠卑劣手段苟延残喘下去……”江绪看到她紧绷的背脊，却仍不依不饶地攻击，“季晓，你选择的生存方式真是令我汗颜。”
季晓慢慢转身，清冷的光华在眼中静静流动。
江绪扬眉，淡紫的眸划过一丝残忍光芒。她，意外的平静啊。
“有什么话，请你一次说完。”季晓的声音极轻，如冬日呵出的雾。
但，纪筱知道她一直在极力忍耐，因为她的手冰冷得失去温度。
江绪深凝着她，眸中激荡的电光似恨，又似怜。
季晓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却不驯地迎视着他摄人心魄的眼神。
书店上方的灯箱变幻了颜色。
灯光变化的一瞬，江绪露出一抹与眼神相异的温柔浅笑。
“是否……一定要到万劫不复的一刻，你才肯屈服在我脚下？”深邃的目光，温柔的笑容，似情人低喃般轻柔的叹息，却吐出冷酷的令人心寒的话语！
季晓回以浅笑，“不会有那么一天。”
“哦？”江绪悠然地拖长尾音，“‘惑’已经玩完了，如果我记得不错，你的合约也快到期了，以你目前的情况，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签你。如此……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她明白那是事实，但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如同将她的自尊撕碎，用力踩在脚下！季晓脸色惨白，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他一直如此……一直知道如何伤她最深、最痛！
“还有我！”
沉寂中，一道清亮而坚决的声音，如一缕晨曦点亮了季晓的世界。
纪筱挺身而出，毫不畏惧地盯着江绪，“季晓还有我。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斗不过你，但两个人一起努力，绝对不会输给你！”
江绪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方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不起眼的女生。站在季晓的身边，渺小到如一粒尘埃……江绪觉得好笑，这样平凡的女生也敢跳出来对他说……绝对不会输他？
“就算失败，就算不能再当明星，就算失去一切一切！只要有我在，她永远不会有万劫不复的那一天！”纪筱的脸庞因瞳中坚定的神采发光。当一个人拥有想守护的东西，就会变得无比坚强。曾经，成为她力量的季晓，今后，换她来守护！
江绪却像在看一场笑话，“你在演话剧吗？”
纪筱一怔。
“恶心的台词说得很顺，不当演员可惜了。”江绪讽刺，转而鄙夷地看向季晓，“季晓，你不是很傲吗？竟然沦落到依靠一个小女生？啊……”
江绪放肆的目光扫向纪筱。纪筱没来由打了个寒战。江绪冷笑，“丫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季晓一僵。
“你效忠的女王殿下，可是把你当成……”
“够了！”季晓大吼，愤怒地瞪着江绪。
没想到，江绪居然肯配合，笑吟吟地闭嘴。
季晓挣脱纪筱的手，“你先回去。”
“哎？”纪筱愣愣地看着她。
季晓越过江绪一侧，走入人群。
“季晓！”纪筱皱起眉。
“拜拜啦。”江绪向她摆摆手，转身追上季晓。
他们……像是有某种默契。
纪筱呆呆地望着没入人海的两人。不知为何，被江绪高大身躯笼罩的那个背影……没有一丝孤独气息。
宽敞得过分的房间，没有开灯。天边的星子，透过玻璃看得清楚。淡雅的月光斜洒，映出床上蠕动的影子。
“嗯……”肩膀的疼痛逼她发出轻吟。
“专心点。”男性的低沉嗓音带着粗重的喘息。
身下的女孩把脸扭向一侧，冷漠地闭着眼睛。
男人轻叹一声，勾起戏谑的笑，“季晓，跟一块没有反应的木头做爱，不如我自己解决来得方便。”
冰冷透明的唇角一紧，仍未说话。
“把真相告诉她也无所谓吗？”
季晓怒视他。冰冷的瞳与月光辉映，更显清寒。
“唉……看不出，你倒蛮在意她的。”江绪一脸邪笑，满意地亲吻她因愤怒而艳红的嘴唇，“我会吃醋……”
季晓闭眸，冷漠得好似没有一丝感觉。
江绪看着她，报复地咬破她的唇。
季晓眉毛一紧，仍旧一动不动。
江绪怜惜地轻舔沁出的血珠，低笑起来，“你越是抵抗，越是挑起我的征服欲，越是控制不住伤害你……你了解我，可仍是这么倔强……”
江绪邪恶地挺了一下腰，季晓惊喘，红唇微启。江绪的灵舌趁机钻进她口中，翻搅吸吮香甜的津液。
季晓皱起眉。她可以忍受他停留在她体内，却无法忍受这样似情人般的热吻。她和江绪不过是单纯的身体关系，寂寞时用体温互相安慰，只是那样的关系而已……他们互相仇视，绝不可能产生荒谬的爱情，因此，这样的关系很安全。
江绪有数不清的女人，从合作的女星到歌迷，来者不拒。她，不过是他的床伴之一。可是他越来越喜欢用窒息的吻逼她投降，像是深情恋人，执拗地要得到她的心。多么可笑？天晓得，那不过是男性征服欲在作怪。
缠绵的吻停歇，迷乱的呼吸，成为深夜最清晰的天籁。
“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你舍不得离开我，爱上我的证据。”江绪怜惜地轻抚她的发丝。她的发质很软，摸起来就如上好的丝绸，冰冰凉凉，格外舒服。
月色朦胧中，精致的容颜优美绝伦，熠熠闪烁的冰瞳如天边最美的星辰。她是沐浴月光绽放的娇艳玫瑰，美丽梦幻，带着细刺，伤害每个想要采撷她的人。
这般令人窒息的美丽，叫他如何不为之沉醉？
淡紫的眸在黑夜中散发妖异的诡芒，狂野而残忍。江绪压低身子，埋首在她颈窝，轻轻低喃：“我真怕自己忍不住……”
“要做就动作快点，我很困。”季晓冷淡地打断他。
江绪轻笑，肩膀微微颤动。
就是这样！每当她露出女王一般的清傲，他就恨不得狠狠重伤她，剥开她的尊严，撕裂她的灵魂！想看她哭泣，看她求饶，看她绝望……将那朵玫瑰碾碎，任凋零的花瓣一片片落地，失去娇艳的色泽……那副残破不堪的样子，一定更加迷人！
“动作……快点，是吗？”江绪支起身，邪恶地笑，“季晓，你真是放荡的女王。”
季晓皱眉。
江绪的手滑进被子。
脚踝传来的滚烫触感令季晓一惊，“你做什么？”
“没什么。”江绪无害地微笑，“遵从女王的命令罢了。”
遮挡身体的黑色丝被，因江绪的动作，滑落床下。
“江绪，你……”季晓仓惶地闭上眼睛，羞愤地咬住唇。
江绪满意地笑笑，“总算……有点入戏的样子了。”
月光，羞涩地隐于云后。
交叠的身影在黑暗摇动，浑浊的喘息与不时的轻吟，奏响最原始的乐章。
一大早，季晓敲开纪筱家的门，找到一张舒适的椅子坐下，命令她开始收拾。
“旧衣服不要啦，我带你去买新的。日用品也不要啦，买新的。电器什么用不到，统统丢掉，家具也不要了。呃……”季晓看着停下来呆望着她的纪筱，笑了，“好像，那样就没什么可搬的了啊。”
纪筱也笑起来。她担心了一晚，总觉得跟江绪一起离开的季晓，很不对劲。莫非，江绪抓住她的把柄威胁她？
当时的情形，确实令人起疑……
直到早上，看到精神熠熠的她，她才放下心来。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江绪水火不容的季晓，会丢下她，和他一起离开呢？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是否……
朋友之间，也是有秘密的。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无法做到无话不谈吧。因为，每个人都需要一点隐私。
有点失落啊。江绪一副比她还要了解季晓的样子，真是让人生气！纪筱想着想着，不高兴地嘟起嘴。
“对不起。”
“没关系啦……”纪筱无神地应声，猛地回神，讶然地看着她，“干吗跟我……道歉？”
季晓温柔地笑，轻轻拉起她的手，“把你一个人丢下，是我不好。”
“啊，那个，没关系啦。”她在意不是这个……
季晓竖起手指，认真地起誓：“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可以问吗？她和江绪，到底……纪筱看着她，内心挣扎。
“说实话，昨晚我很吃惊。”季晓低首浅笑，“那番话……真的让我感动。在我受欺负的时候，从没有人愿意挺身站出来维护我……”
纪筱一怔，脑中的疑问一哄而散，余下的，只有浅浅的疼。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送我去学琴，除了吃饭上厕所的时间，我必须坐在钢琴前面，如果偷懒就会被打。妈妈从来不抱我，只会在我弹完她规定的曲目后，给我饭吃。”
“老师惊奇，说我是天才，可她哪里知道，为了不弹错一个音符，我每天要挨多少打？”季晓轻笑，“忽然有一天，我发现，在别人称赞我时，妈妈会对我微笑。为了讨妈妈欢心，我拼命地练琴，在外人面前表演。大家表扬我，妈妈就会笑得很美，也会温柔地摸我的头。”
“她就是那样的妈妈，所以，她会离开我，我一点也不吃惊。”季晓看着纪筱，“攸攸，我从未握住过真正的温暖，而你，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温暖的人。”
纪筱鼻头一酸，用力抱住季晓，“不要难过！不要难过！”
说什么呢……
难过的，明明是她……
一向冰冷的漂亮眼睛闪着水光。
十八年的生命，她从未得到所谓的“爱”，即使是亲生的父母，也只把她当作赚钱工具。在她最绝望的一刻，迎接她的人也不是天使……江绪捡到她，用身体温暖她，也是为报复她曾给他的屈辱。
那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羞辱她的身体，碾碎她的自尊，将她伤得体无完肤，这样，他才会快乐。她恨江绪，无边无尽的恨……然而，她却需要他，无法离开他。
哪怕只是幻想，在被他拥抱的一刻，她感到的是真实的温暖。短暂的，被爱的感觉，像毒药一样蚀心……尽管，天亮之后，是更加空虚的冷……
可，纪筱不同。她的温暖是持续的，是长久的。她不会在给她温暖之后，转身嘲笑她，讽刺她。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用施舍的方式可怜她！纪筱是她生命的一线曙光，只有这道光，绝对不能失去……
“我会给你温暖，很多很多温暖！”所以，不要再想起从前的伤心……纪筱含着泪，拼命吸气，“我们永远在一起，以后，我们就是家人！”
“好啊。”季晓轻拍她的背，低柔地说：“我当姐姐。”
纪筱放开她，坚持道：“我是姐姐！”
“为什么？”
“保护妹妹，照顾妹妹是姐姐的责任，我想做你的姐姐！”
季晓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