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烟在再次见到沈司格的时候问他门票卖得怎么样了,却遭到沈司格的嘲笑。
“我以为你已经清高到不屑于过问这些呢。”
时烟眨了眨眼,极为无辜。这些都是沈总你一手包办的,我要是过问,那岂不是在置疑你沈总的能力?
沈司格看着她的表情,笑,“你样的表情,倒是让我不忍心了。说吧,什么事?”
时烟不服气,“难道一定有事才能找你啊?”
修长的手指在交叠的腿上轻轻敲了敲,似是不经意地,“我倒是希望你能无事时多来找我,但这一次,你表现得太明显了。说吧,想要多少张门票?”
时烟挫败,没理由他连她的目的都能猜得出来吧?果然很对得起他阴险狡诈的名头!
“嗯……福利院里五张,还有一个小姑娘我答应了要送给她两张……你就……给我十张吧!”
沈司格点头,“十张,没问题,不过你的三千块钱可就没了啊。”
时烟咂舌,“三百块钱一张啊?天呐,光门票都没少赚啊!是谁说中国人很穷的?简直睁眼说瞎话!”
“并且,”沈司格补充,“除了预留的以外,所有门票已经销售一空了。”
时烟看着沈司格,说:“我忽然感觉到,我开始热血沸腾了,原来钱也可以赚得这么快的,这比我卖画强多了!”
沈司格说:“等画展结束后,你就会知道你以前的那些画卖得有多廉价了。”
时烟说重点:“那……卖门票的钱,都给我?”
沈司格点头,那点钱,他还真没放到眼里去。
时烟叹息,“那你岂不是一场白忙?”
沈司格浅笑,“怎会是一场白忙呢?我的收获是很大的。”
“哪有?”时烟不解。
“至少我现在离你很近,并且你没有任何排斥我的理由。对于我原本的目的而言,这不就是收获吗?”
对于此种观念,时烟叹为观止。那么一个出了名的聪明男人,怎么会算这么一笔糊涂账呢?
她打电话将这事说给柏素听,那口气在柏素听来,绝对是没出息类别的。
柏素倒也是没想到沈司格竟这么神通广大,硬是将一个毫无名气的小画家给包装成了大师级别的,门票在这么贵的情况下,居然还能销售一空。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宣传的时候……他打的不会是林老师的旗号吧?”隔了一会儿,柏素问。
“不是。这事他问过我,但我没同意。”
柏素沉默了一下,才“哦”了一声。
时烟问她:“那十五号你回不回来?”
“当然回!你开画展,我不回来怎么办?”
“我知道你会回来,也就随便问问。”
柏素感叹,“我等你成名,已经很多年了……”
时烟又无语了,这台词也太熟悉了。
“啊,对了,等画展结束以后,我要去趟景颇子弟小学,他们打了电话来。”
“你走了,那画室怎么办?”
“先歇业几天,我这次不会去太长时间的。”
“那行,等我回去了,我们再说吧。”
院长拿着时烟给她送过去的邀请函极为感叹。
“当年若不是你芳芝老师看中了你,只怕你也难有今天的成就。说到底,是要感谢她的,是她给了你今天的一切。对她,你一定要怀有一颗感恩的心。”
“我知道的,院长,林老师待我的恩情,我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我昨天去了墓园看她,将我要开画展的消息告诉给她知道,我想,她泉下有知,也定然是为我开心的。”
从福利院离开后,她又去了肯德基,刚好那个小姑娘今天也在。她拿出三张票给那个小姑娘。
“只剩下这三张了,全送给你。”
小姑娘简直要惊呆了,她与同学特地打了订票热线去问过,要三百块钱一张呢,时烟居然一下子送了她三张!
“那……那十五号我能遇见你吗?”
时烟点头,肯定地告诉她:“能,但也许你要在人群里面寻找我,因为我可能会很忙,我要陪院长,陪孩子,或许还有别的一些人。但如果你来找我,我就一定能够认出你的。”
小姑娘没有听懂她所说的院长是谁,还以为是某个美术学院的院长。她只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面,因为际遇,她将去市美术馆看一场心仪已久的画展。在她看来,这真的是一件顶幸福的事情。
沈司格在肯德基的门口看着时烟与那小姑娘的身影,嘴角扬起了浅淡的笑意。
也许她们不会发展成为一段友情,但这样的彼此陌生的友谊却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这个时候的时烟,或许才是最开心的。
他走进去,走到她们坐着的那一个桌子旁边,低眉看着时烟的笑脸。
“这样时不时偷跑出来摸鱼的行为是不好的。只剩下一周的时间,或许你应该先告诉我,你的画准备得怎么样了?毕竟时间不会等你。”
他的声音突兀地插入,吓到了时烟,惊到了小姑娘。小姑娘一抬头看到是位面容英俊表情淡然气质内敛的男人,穿着打扮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黑西装白衬衫,但气质搁在那里,那种丰神俊朗,哪怕是最没有眼光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个年青的男人绝对是个成功人士。她也是上班时间趁着收拾垃圾的时候跑来跟时烟聊天的,如今看到沈司格,反倒是脸一红,颇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时烟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笑眯眯地说:“看,你把人家吓跑了!”
“我不觉得我已经到了青面獠牙可以扮鬼吓人的地步了。”他将手伸向时烟,“你该跟我回去了。”
时烟怏怏,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一边不明白地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不要跟我说你是猜的,也不要跟我说你跟踪我。”
“的确都不是。”
时烟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司格笑而不答。
时烟无趣,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对着小姑娘笑着挥手,“十五号见。”
小姑娘艳羡地看着她与沈司格,兴奋地,“我一定会找你的!”
时烟感叹地对沈司格说:“跟她说话的时候,感觉真愉快。”顿了顿,她自己又补充,“虽然我还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叫于燕,南外的大一学生。”
“啊,”时烟惊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调查过她。”
“你为什么调查她?她又不可能犯法,再说,就算犯法也轮不到你调查啊。”
沈司格拉着她的手往前面停车的地方走,“因为我怕你被人卖了。”
时烟不服气,“说得我好像很傻似的……”
“没错,小时候脑袋被驴踢过的可不是我,并且如今稀里糊涂迷迷糊糊的也不是我。”
时烟几乎立刻就悲愤了,过了一会才大叫:“啊!柏素出卖我!”
沈司格摇头否认,“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怎么可能调查得出这些?”
“我有我的办法。”
“……”
时烟准备了将近五十幅画,有选用的,有备用的,一幅幅搁在画室里面,让沈司格先看一遍。对于他的眼光,时烟还是很信心的。
沈司格一幅一幅地仔细地看着,偶尔会告诉她,哪一张或许不适合出现在展馆,然后就会另外找一幅更适合的来顶替上。
“哪些是非卖品?”
时烟摇头,十分坚定地,“全卖。”
沈司格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看完后,他告诉时烟,就这些画而言,画展定然是会成功的。
他的话让时烟又生出了些自信来,下巴置在胳膊上,有些精神不足。
“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月画的都能比得上我半年的了。”
沈司格越过那些画,坐到她面前,指腹抚着她的眼袋和明显的黑眼圈,有些怜惜,却并不遗憾地,“用一个月换来别人有可能一生都得不到的功名利禄,还是值得的。”
时烟却叹:“唉……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啊!”
有那么严重吗?沈司格看着时烟在他面前懒懒散散的样子,嘴角始终噙着浅浅的笑意。现在的时烟在他面前倒是越来越松散和自在了,无一丝的拘束与疏离。他曾见过她与柏素相处的样子,就与现在一样,甚至现在更要放松。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就如同他对时烟的感觉一样。他也曾想,像时烟这样的女人,这个城市里面太多了,她与马路上那些逛街的或早上挤公交地铁赶上班的女孩子们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她要更迷糊一些,或者说,是表面上看起来更迷糊一些。这样的时烟,其实想一想,也没有那么的吸引人,但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却偏偏为她着迷了呢?
他也没有费力去想为什么?那些念头只在脑海里面一瞬间,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他是一个行动派,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去想这些无用的东西。也因为他知道,女人对于男人的吸引,或者男人对于女人的吸引,是永远都找不到一个固定的答案的,这就像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一样,永远都找不到答案,因为答案在每个人的心里面都是不同的。
时烟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还没有问过他,于是立刻表情严肃义正言辞地问他:“你到底比我大几岁?”
沈司格慢慢地看向她,表情高深莫测,“你不知道?”
时烟瞪眼,“我哪里会知道?你又没告诉过我。哎,千万不要跟我说你比我大十岁,那将会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时烟不说话了。
沈司格叹息,“为什么?”
“因为太老的老男人我还是没有办法很好地接受的。快说,到底几岁?”
“那对于你来说,到底大几岁才算得上是‘不可怕’呢?”
“那你得让我知道你到底比我大几岁,我才能有一个很好的定义。”
“怎么?还因人而异?”
“是的。”
“那如果我说是十岁呢?”
“不可能!”
“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
“因为我想知道,再说了,我们两个在一起,但我却连你大我几岁都不知道,那说出去我岂不是很丢脸?”
沈司格想想也是,于是就告诉她:“大两岁。”
“啊……”时烟惊叫,“两岁?”然后便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理由!你只比我大两岁却比我世故比我成熟比我成功还比我有钱,并且社会地位也比我高!这阶级差距也太大了!不行,我无法接受!”
沈司格说:“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差别。”想了想,他又说:“其实,你还是有可让人追寻的剩余价值的。”
时烟撇嘴,这种差别是建立在女人看家带孩子的立场上的,毫无公平可言,可直接忽略。但随后却又想,那我的剩余价值是什么呢?
但转眼却又惊想,不会吧,都已经到剩余价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