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开玩笑嘛，不要当真2
“你不看我，被再多人注目有什么用。”
夏意回眸，斜扫过去。他笑得邪气，眼中有无数光芒，却捉摸不到。夏意暗暗嘲笑自己多心，暧昧的话语他时常挂在嘴边，根本不具意义。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学楼，上楼梯时夏意转左，邵钧转右，走到二楼，恰恰好并肩而行。邵钧漫不经心地笑，换来夏意一个冷眼，他也不在意，抬手想摸她的脑袋，被一掌拍开。
她不喜欢被他当成孩子。夏意走向教室，邵钧跟着她，在教学门口，夏意站住，不高兴地说：“你跟我不是一个班。”
“哦？我的教室在哪？”
“自己打听。”夏意冷淡地抛下话，走进去。
邵钧看看头顶挂的班级牌子，笑了笑，也走进去。夏意的座位靠后，她刚坐下，就见邵钧大摇大摆走过来，侧身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他往课桌一倚，支肘撑腮，专心致志地瞅着她。
夏意早已习惯了，在他专注的目光洗礼下淡定从容，打开书本复习，完全不受打扰。
座位的主人回来，看到有人占了他的位置，上前拍了拍桌子，示意他走人。邵钧清清淡淡一瞥，那位同学脸色刷地白了，立刻自动消失。
专心看书的人露出一抹不以为然之色。
上课铃响，老师夹着书进来，教室安静下来。不知老师是没看见邵钧，还是故意忽略，简单说了几句就开始讲课。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耀眼的光。夏意被光芒包裹，整个人晕在朦胧的光影中。邵钧轻悠悠地笑着，眼神揉入一丝温柔。柔顺的长发披在两肩，将一张清纯的小脸衬得楚楚动人，犹似风中绽放的百合。
一个人可以矛盾，但绝少同时具备多重矛盾。轻轻荡漾的眸光像是浸在水中一样，满是动人柔情，但这双眼睛却时常伴着锋利的锐芒，坚持而倔强。天真无邪的容颜往往令人联想到不染俗尘的天使，然而，当她眼底掠过一抹狡黠光芒之时，会浮现清晰的妖气。
虽然小黑常抱怨，他教坏了她，但是谁又知道那不是天生？四岁大的小女孩就已懂得运用自身条件，欺骗经验丰富的成年人，那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生存的本能。
夏意低头做笔记，几缕发丝滑落，平添一股少女的妩媚。邵钧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她时常安静，但安静的时候很少平和，不带情绪。只有在心灵与身体双重安静时，才能得见这种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妩媚诱惑。随着年龄增长，这种天然的特质越来越明显，也让他越来越头疼。
不想被别人窥视。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性格是他一手塑成，那些令人捉摸不到的矛盾全是为了遮掩她的真实一面。邵钧轻扬唇，笑得有些坏心。
不过，真正的矛盾是藏在心里的……那个让他见过，便不能放手的原因。
安静的教室突然响起一声串铃声。
邵钧从思绪中回神，拿出手机，见到显示的号码，神色一凝，起身，走出教堂。
夏意总算转过来看他，却只见到一个背影。清盈如水的瞳霎时凝起一抹冷色。
势力越大，麻烦越多。近一两年，他就没闲下来过，匆匆来、匆匆去，不知忙些什么。
夏意心不在焉地看着黑板，握在手里的笔攥得发烫。她从来不问他，如果他想让她知道自然会告诉她，她想做一个不惹人烦的帮手。但其实，她非常想问，想知道一切。
她有点后悔，刚才不应该对他那么冷淡。难得他回来了，应该好好跟他聊聊天，说些开心事……这会儿，他只怕又走了吧。
下课铃响，老师离开，学生们各忙各的。
夏意坐了一会儿，想想，没心情再上下一节课，把书收拾起来，拎起书包打算跟老师请假。
刚出教室门，熟悉的气息扑来，夏意诧异地望向一侧，某人正悠哉地倚在回廊，笑眯眯地等着她。
低落的情绪，尽扫阴霾。夏意走过去，瞥向他的手，淡淡问了句：“不是有事？”
“不急，今天陪你，明天走。”
还是要走……夏意眸光幽幽，低着头，不让他看见。
邵钧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见她拎着书包，说道：“时间还早，带我参观学校吧，中午再回去。”
“不熟。”
“那就一起探险。”邵钧揽住她的肩，搂着她往前走。
夏意一脸不情愿，却没有挣扎。
四中是一间普通中学，不像不远处的贵族学校英皇。小学毕业报名的时候，邵钧带她去看英皇校园，可是夏意经过这里时相中了四中的枫树林——秋日里满园枫红，别样美丽。
课间时分，校园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上课铃一响，学生们便作鸟兽散，消失得无影无踪。校园中只剩他们两人没目的地闲晃。夏意的书包早换到邵钧肩上，在这种事上，他体贴得让人没话说。
但这只是一种习惯吧？
从小相伴，自然而然特别照顾她，只是一种普通、很普通的情谊而已。夏意闷闷不乐地想着。
“那是什么地方？”邵钧看着前面的旧校楼问。
夏意看过去，摇头不知。
“去看看。”邵钧拉起她的手，兴致勃勃地跑进旧校楼。夏意一脸不耐，心却化成一摊柔水。
他不经意的小动作，总能让她莫名欢欣。
“唉，弃用的教室当成仓库了吗？”
布满灰尘的教室堆满杂物，很像校园灵异动画中的场景。夏意脑子里不自觉冒出一些奇怪的画面，扯扯他的手说：“走吧。”
邵钧回头，笑得邪气，“你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夏意小脸一偏，极不以为然。
邵钧盯着她瞅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上了二楼，邵钧拉着她左转右转，夏意只顾专注着隐秘角落的动静，没留意他们走过的路线。直到手上的温度突然消失，她才发现邵钧不在了，长长走廊只剩她一个人。
脑子很快反应过来，他看出她害怕所以故意闪人，这会儿正不知躲在什么地方等着看她的笑话。
恐惧这个东西是不由自主。夏意虽然知道世上没有妖魔鬼怪这种东西，但是怕就是怕，什么理由都消除不了。特别静的校楼，轻轻一步都会发出响亮的动静。夏意站在原地不敢动，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那个坏小子就在她身边……可是刚才他突然消失，莫不是被什么怪物摄了去？
“钧少……”夏意小声唤。
回应她的是窗户玻璃作响。
夏意的脸色顿时变了，提着气小心翼翼地呼吸。他明明看出她害怕，还开这种玩笑……欺负她很有趣吗？
一股委屈占据了心脏。就像他说的，她是他养的娃娃，是供他玩、供他开心的。夏意瞥向旁边半敞的窗户，目光一沉。
“你出不出来？”沉冷的声音含了一丝怒意。
等了半分钟，无人应答。
夏意走向窗边，手扶着窗框踩上去，准备就这样跳下去。
一条手臂不紧不慢环上她的腰，将她紧紧揽入胸膛，“喂，这样可不好。”
夏意由着他把自己拖离窗户，却始终低着头。
“玩笑嘛，何必当真。”满以为她会服软，央求一句半句，哪知道她直接就顺窗跳出去……极端，绝对，她偏爱选择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这已经不是勇气，而是逞强了吧。
唉，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邵钧笑凝着她，眼中有宠爱，也有无奈。
“你知道我害怕……”明知道，还要吓她。夏意看着他，满心的困惑与控诉，“你是想看我惊慌，还是想我哭着求你出来？”
“怎么会？我有那么没良心吗？”他就是希望她软化一点，表现得像个女孩子一点，向他撒撒娇……嗯，好吧，他承认有戏弄的意图，不过只有一点、一点而已。
夏意默然不语。
这么认真？邵钧瞅着她低落的小脸，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往前面的教室走去。
教室没锁门，里面摆放着一堆乐器，中间的钢琴盖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邵钧笔直走向钢琴，掀起琴盖，手指在琴键上跃动。
“天，这音跑的。”
夏意站在门口，看着他卸开钢琴重新调正音准。
忙了一会儿，邵钧重新弹了一遍音阶，满意地坐下，自顾自弹起琴来。
除了脑子好使、一肚子鬼点子，他仅剩的优点就是玩音乐了。她不懂欣赏好坏，但他弹琴唱歌给她听的时候，她的心情会无端变好，然后他就常用这招哄她。可是，总有无法调解的心结……永远高兴不起来的忧虑。
“这次怎么回来晚？”
邵钧弹着琴，分神答：“有事耽误了。”
什么事？夏意又问不下去了，她讨厌追问不休。
钢琴旧了，音色带出一股苍桑，曲子动听，却被染上一层忧郁色调。夏意的心情直线下降，萦绕多年的情绪积蓄至临界点，难以控制，更不想控制。
邵钧察觉她的异样，停下来，眼神轻柔地望着她，“有心事？”
夏意摇头。她很矛盾，见不到他，想念得要死，见到了，又会不自觉地追究这个问题，弄得自己心烦意乱，也害他跟着不开心。
她是怎么了？无波无澜地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没办法平静面对他？
“思春期到了？”邵钧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夏意惊愕地看着他。
“你喜欢……”
心脏一紧，她有种立刻逃跑的冲动。
“上什么人了？”问句。
他笑得非常宽容，仿佛那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紧张被怒气取代，夏意平静的脸上慢慢浮起浅浅的笑。
“这事儿没什么好烦恼的，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邵钧托着下巴，笑眯眯，清澈剔透的眼眸异样明亮。
“我最大的烦恼就是认识你这个讨厌鬼。”夏意慢悠悠地说完，轻盈一笑，退出去把门关上，顺便锁得严严实实的。隔着玻璃，还能看到里面一脸无辜的人。邵钧两手一摊，无声询问自己犯了什么错。
夏意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独坐在钢琴前的人在她走后，露出狡猾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