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开玩笑嘛，不要当真1
邵钧总结出一条，跟夏意相处要谨记千万不要呛着她。她很容易认真，认真起来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肯低头。诸多事件验证，他磨不过她，也改变不了她。
那么，他改。顺着她，当自己不存在。步步退，步步让，不给她机会跟他倔，不就相安无事了？
大伙很快发现，他们那个时不时喷火的老大变安静了，不再摆凶恶的脸孔，不再扯着嗓子骂人，一天到晚微微笑，笑得人心底发毛，众人皆怀疑他又在算计什么。他们打赌，老大坚持不了一个月。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真的再也没见邵钧的火气爆发。
不过，这样更恐怖。他生气的时候不用吼人，只要清清冷冷的目光往谁身上一扫，就够把人吓瘫的。安静，不代表好相处。一只凶猛的野兽安静下来的原因，是他拥有了更具威慑的力量。
夏意十二岁的时候，邵钧的势力扩张遍布整个西城区，同龄向下的零散势力全部合并。虽然邵钧未建立帮派，但实际势力早已超越西城区最大的少年帮派。
然而，这个世界的定律一向是魔消道长。一个聪明人，在发现某人一再无条件让步之后，断然决定得寸进尺。何况，天天呆在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人身边，天长日久，耳闻目染，夏意不幸被同化了。
学习能力强又意志坚定的女孩，守着自己向往的榜样，自然是有样学样。可惜的是她不光学好的，阴谋诡计，算计人的坏心肠，这些坏习气也学得有模有样，俨然复制的邵钧女装版。在外，每个成员都认邵钧是老大，但在自家，大伙儿心里都清楚，那个笑若春风的女孩才是一“家”之主。
大伙感叹邵钧污染了一个纯真女孩的同时，又为夏意把老大吃得死死的而欢呼痛快。
话说回来，邵钧的势力能够扩张得这么顺利，夏意功不可没。他们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很多事，不必开口也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她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在必要时，给予他强大的支援。这才是邵钧无往不利的真正原因。
道上的人都羡慕邵钧得到一个有力伙伴，蛇帮的老大还曾开玩笑说，邵钧干脆收了她算了。邵钧以未成年的理由搪塞过去，却不知他回避的态度在夏意心底种下新的不安。
开学第三天，四中校园对面的公园，聚着一帮少男少女。他们穿着四中的秋季校服，手边提的不是书包而是棍棒。
长椅上，端坐着一名长发少女，她的腿上架着一本外科急救书，轻漾如水的眼眸静静阅读书页上的英文字母。
尽管聚集了这么多人，公园依然保持了平时的安静。过了一会儿，人群动了动，一个高瘦的少年穿过人群走到长椅旁边，毕恭毕敬地说：“夏姐，他们来了。”
夏意蹙眉，偏着脑袋瞅着他，“阿三啊，跟你说了多少回，我不是你姐，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阿三笑嘻嘻地说：“这么叫着有气势嘛。”
“又不是拍电视剧。”夏意合上书，放在书包上，“陈茹带了多少人？”
“不少，一百多吧。”
爱摆谱的娇娇女，“速战速决，我不想迟到。”
“交给我吧，不劳您动手。”阿三狗腿地做了个清朝官员领命的动作，笑着退下。
夏意哭笑不得。阿三是邵钧派给她的保镖，最开始的时候她很排斥，不过阿三机灵又滑头，嘴巴还甜，不多时就把她哄住了。笑意一敛，夏意眼底掠过一缕寒光。邵钧说好开学之前赶回来，现在还不见人影……没信用的家伙！
陈茹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走进公园，双方一碰头，陈茹见出面的人是阿三，嚣张地扬起下巴，冷笑，“怎么，夏意没胆，找男人出来撑场面？”
“你不也是打不过我们大姐头，找你男人来帮忙嘛。”阿三嬉皮笑脸地看着阿茹后面的少年。
陈茹面色一冷，手臂抬起，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两帮人，泄洪一般挤在一起。
类似这样的情形，近几年时常上演。陈茹原是夏意的小学同学，父亲是公司老板，她大小也算是富家千金。可是，偏偏同班的一个孤儿、一个不良少女，穿的用的都比她高级，这对一个娇惯大的小女孩来说，绝对是不可饶恕。两人结了怨，陈茹隔三差五就来挑衅。
年纪小的时候，夏意好胜，每次都把陈茹整得没脸见人，后来夏意越来越强，陈茹的挑衅在她眼里变成小孩子过家家，也就懒得搭理她了。两个人升了中学，不同校，本以为这段恩怨就此了结，哪知道开学第一天陈茹就带人闯进校园，见人就打，完事还告诉人家有什么不服气就去找高一（2）班的夏意，害夏意刚入校就变成名人。
“夏意，有本事出来跟我单挑！”陈茹踩在花坛上，叉着腰对后方的人大喊。她带的人多，自然有嚣张的本钱。
夏意看了看表，离自习还有十分钟，再看看乌黑黑的人群，叹了叹。她站起来，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倾泻而下。
夏意迈步，边走，边活动筋骨，懒懒地开口：“让开。”
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人，各自停下动作，分流开来让出一条走道。夏意走入人群，漫不经心地伸展手臂，突然揪住旁边的人，手腕一扭，那人凌空飞出去，恰恰好，落在陈茹面前。
“来，别耽误时间。”夏意淡淡地看着她，神色静然。
陈茹心底打了个冷战。从小学到现在，每打一架都觉得她比上次可怕一些，她身上有种看不见的气魄，轻易就把她压下去。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可以超过她，可现在她们的差距只能用遥远来形容了。
“打！”陈茹身边的张桥寒着脸下令。
密密麻麻的人蜂拥而上。夏意不慌不忙，出拳，转身，踢腿……身手利落，没有一个多余动作。夏意学的全是实战格斗技，每一招皆往人的要害处攻击，这些仗着体格打架，攻击毫无章法的不良少年，几乎一招就被解决掉了。
不出五分钟，一百来人全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夏意拍拍校服上的灰，神色如常，气息平稳，仿佛只做了一场热身运动，“还要打吗？”
清淡的目光扫来，陈茹从花坛边掉下来，呆呆地看着努力挣扎想要站起的张桥。这次她新认识的男朋友是天一帮老大，牛皮吹上了天，结果还是被夏意打趴在地上……
“你、你等着……我不会罢休的！”陈茹颤声撂下狠话，孤身一人仍不忘摆出骄傲姿态。
夏意盯着她，微一蹙眉。
这一细微动作落在陈茹眼中变成另一种解释——她想永绝后患！陈茹吓得调头就跑。
“站住。”轻悠的音，暗藏威慑。
陈茹背对着她，钉在地上。
“你想玩，我奉陪，但是不要来学校闹事。”
语气微带叹息，没有凌人的气迫，只是一句淡淡的提醒。陈茹心里一阵别扭，回头望去，却只见夏意远去的背影。
阿三指挥着人收拾现场，夏意从躺倒的一群中间走过，长如瀑布的发丝随风轻扬……没来由的，陈茹觉得这一幕很帅。
夏意拎着书包走出公园，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掌声，“精彩啊，真不错，架势越来越漂亮了。”
夏意停下，慢慢抬起头。阳光透过枝叶，形成一束束交错光影。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夏意收回视线，在地上搜寻一圈，发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走过去，拾起来，精准地丢向树上的人。
“哎？”树上的人身体后仰，躲过石头，顺势一个后空翻落地。
脚刚踩到地面，一道拳风扫来，他向下一缩，却没躲过紧接而来的侧踢。夏意踢中他的侧腰，却未撼动他分毫。不悦地轻嗤一声，她又改攻上盘，拳头向他脸上招呼。
“这么久不见，你就这么对我表达想念的啊。”邵钧笑着，从容地挡住她的攻击，只退不进。
打了半天，都近不得他身。夏意突然收手，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冷然转身走人。邵钧轻悠一笑，宠爱地凝着她的背影，快跑两步，跟上她。
过马路，进校门，经过的学生，无不侧目向这两个人行注目礼。
拜陈茹大闹学校所赐，整个四中没人不知道夏意的大名。就这两天，跑到班上观摩她的人数不胜数。可若是问起夏意是谁，却得到不同的答案。
头发最长的那个——女生说。
亲切的女孩子——与夏意同班的同学说。
冷漠，不爱笑——骚扰过夏意的人说。
不良少女，打架厉害，还有跟班——被修理过的男生说。
老师与她谈话过后，对她的评语是，安静，懂事，认真好学。
多个版本的描述为夏意贴上神秘的标签。
在女生当中，夏意不算漂亮，却有一种自然的吸引力。不管是男是女，都会不自觉对她产生兴趣，想要跟她亲近，但她的神秘又让人不敢轻近。
可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是谁？
众学生心中不约而同冒出这个疑问。
前面的女孩低头默默走路，后面的男孩笑眯眯地左顾右看，但细心的人都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不变，连迈出的步伐都是一样。虽然两人没有任何语言或眼神上的交流，但是给人一种意外的契合感。
墨玉一般的发泽，琉璃一般的眸色，悠然浅笑的俊逸面容，给人一种清新净澈的感觉。衣着简单颜色浅淡，举手投足间恣意随性，却散发致命魅力。左顾右看的过程，偶尔与某个人视线相交，清澈见底的眼神像是在一瞬间将人心穿透——与笑容不符的冷冽疏离。
走着走着，邵钧忽然弯下腰，贴在夏意耳后低语：“你的人气很高嘛，男生几乎都盯着你看。”
沉静的音色轻含笑意，拂过耳畔，吹皱心湖，一片绵软。夏意眼中的坚硬柔和了几分。她气他失约，但生气源于担心，他平平安安回来，比什么都好，“你不也一样，走到哪儿都惹人注目。”女生拿出手机拍他，她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