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怎么做，才不让你讨厌2
夏意的笑不再忧伤难抑，眼神不再被寂寞沉溺，小满回来发现这一变化，体贴地保持沉默，将一些不重要的工作悄悄划去。
这一季的冬天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快乐不那么轻盈，但悲伤也不那么沉重，这样就好。
夏意对韩彻总是刻意保持一段距离，尽管这段距离在韩彻不着痕迹的攻势下变得微不足道，但只要守住最后的防线，她就还有回头的余地。
她和韩彻只是朋友。
夏意一直以为她把这种微妙关系把握得很好，却不知在过去的这些日子中，韩彻的温柔一点一滴渗入她心底，她心中的歉疚也越积越深。
复活节的时候，几家娱乐公司联合办了一场化装舞会，邀请圈内大牌明星齐聚。主办方给夏意寄来的衣服是一条白色长裙。丝绸质，很长的裙子，点缀不多看起来很普通，不过，裙子后面附带一对小巧的透明羽翼。
夏意看到那对翅膀，脑中闪过一个恶趣味大叔的脸。小满欢欢喜喜地帮夏意换上，整理好推出来给韩彻看。
乌黑如瀑的发，清纯无邪的颜，纯净的气质，再配上洁白的衣裙，衬得她楚楚动人。
夏意扯着拖地的裙摆，一脸不自在。别的倒没什么，但想到她身后生出一对飞行动物的器官，她就不想穿出门。
韩彻仔细端详了会儿，笑道：“好像，还少点什么？”
“少什么？”小满从夏意后面露出头。
“仙女天使什么的，不都应该戴着魔法棒之类的道具？”
夏意清清淡淡地睨着他，“拖把就挺称手，想让我把你变成猪头吗？”
韩彻低笑着，走到她面前，优雅地俯身探出自己的臂弯。夏意瞪了他一会儿，不甘不愿地抬手挽上去。
“没有南瓜车，你应该不介意吧。”
“谢了，我不是灰姑娘。”
“好好玩哦。”小满笑眯眯地把他们送到门口，“低调一点，当心被那帮女人嫉妒死。”
夏意上车前，回头看小满。淡淡一瞥，眼底飘过一缕幽然。
这段时间，关于他们的绯闻就没停歇过。韩彻把她保护得很好，绯闻炒得再热也没对她造成伤害。可是，持续升温的绯闻给她很大压力。她从不觉得别人的言论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但这次她却很怕众说成谶。
接近，近似，确定。它们的区别在哪？对科学研究，或许一个微小的差别就代表巨大的差异，但对心来说，只要不是否，就代表危险。非否，就是暧昧，暧昧就是无限量接近是。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会混淆思维，让人无法判断是非。她习惯他的陪伴，习惯他的温柔，习惯他追随她的视线……如果现在他离开，也许她又会陷入钧少离开时的境地。那么，她爱他吗？
不是，她只是需要他。夏意清楚，她对韩彻的感觉与对钧少的不同。但，如果需要变深，谁能分出它与爱有何不同？
舞会，华丽热闹。
明星们光芒闪耀，明争暗斗，表面却谈笑自若。夏意不喜欢这种场合，与韩彻跳过一支舞后，一个人走到僻静的地方。
“刚才你看见没，小狐狸精对韩彻笑得那么媚，看着真让人恶心。”
“别嫉妒啦，人家夏意可是眼下圈里最红的艺人。”
“我呸！她有什么好？不知道的以为她长了一副清纯模样就是圣女，就她那模样，要不是暗地勾搭导演制作人，能有机会拍戏？”
“人家手腕高嘛，钧少和韩彻不都被她迷得团团转……前男友坐牢，马上就搭上韩彻，这手功夫不服都不行。”
几个女人没发现夏意在窗帘后面，肆无忌惮的谈话。
夏意靠着墙，抿出一抹不在乎的笑。
“可是，我听说是韩彻主动追求夏意的。过年那阵子，韩彻不是放长假嘛，夏意去哪他都跟着，韩彻那个敬业劲儿，他要不是真的喜欢，哪能把工作丢开。”
“谁知道小狐狸精施了什么妖术。韩彻也是，放着那么多好女人不要，去捡别人用过的。第三者这个包袱，那是背着玩的吗？”
“是哦，从绯闻传出那天，韩彻的人气就大打折扣。明星啊，扯上复杂的感情问题就很危险喽。”
“唉，也许人家就好这口呢，嘻嘻……”
她们正笑着，夏意猛地掀开窗帘，水盈的目光冷淡地扫过她们。几个女人惊得张口结舌，心虚地不敢直视她。
夏意深呼吸，从她们中间穿过，走出宴会厅。
别人怎么说她都行，但是韩彻……走下台阶，沁凉的风扑面，丝质衣裙略显单薄，她微瑟缩了下。
夏意向光线昏暗处走去，在无人打扰的一角，扶着一棵青杉，缓缓蹲下。这是她听到的，她没听到的呢？会不会更难听，更不堪？他们怎么能那么说他！
突然的，心疼了下。
她只想要他的温柔不想要他，收下他的感情却不肯回报，害他为不是事实的事承担责任……
“怎么跑这儿了？”
夏意回头，韩彻笑望着她，那么温柔。
别再对她好了。夏意难过地低下头，背对他，眼中漾起难解的愁绪。
蜷缩成团的样子像个小孩子。韩彻微微一笑，走到她旁边，弯腰看她，“怎么了？”
“韩彻。”夏意微蹙眉，偏头看他，“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吗？”
韩彻一怔，默然轻笑。
“何必呢，为了……”夏意困难地把话咽回去。有些事，心知肚明却不能点破。
“你不是不在意别人说什么？”
她可以不在意，但不能不在意他。夏意不想欠他，但已经欠了太多。他明知道她什么都不能给他，为什么还对她好……
“别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心里坦然就行了。”
“你不觉得无辜吗？”夏意有些生气，“你没做过，为什么要被人污辱？”
韩彻认真看了她一会儿，问：“你为我生气？”
“是！”她突然站起来，“你不是坏人，做的事都是为了我，凭什么到他们嘴里变得那么脏？”
“我不介意。”
“我介意！”
韩彻愣住。
他那么精明一个人，要不是为了她，肯吃这种亏？“韩彻，算了吧，这样不行……”
她想自私，想不管不顾他，只为自己着想，但是不行。她一直在考虑他的心情，一直在考虑他的得失，心里被自责占满了！
“我的心真的挪不出空位给别人……你不要再坚持了，这样没意思……”她不想内疚，不想欠他多得还不完。她不会爱他，她的心交给钧少后就没想过收回来，她这辈子都是他的，不可能改变。
“可是，我想照顾你。”韩彻柔声说，用一个笑容打散了她的决心。
“我不需要。得到必须付出，这是公平交换。”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
“我心里有。”
她有多倔，他见识过了。韩彻无奈，“夏意，你只在你的立场看到你认为的不公平，你认为推开我就是为我好，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看的？你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再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夏意不说话，她无话可说。她有不能回避的软弱一面，对此毫无办法。但就这样放任它吗？
“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我想在你身边是我的事，你不必对此内疚，何况你认为不公平的事对我根本不算什么。”
“韩彻，你想用内疚困住我吗？”夏意看着他，水盈的眸闪出清冷的光。
韩彻没有回避她探究的目光，只是轻笑，“如果你有这个担心，我们可以换种公平的方式相处。”
“什么。”
“跟我交往。”
夏意脸色一变，阴沉地盯着他。
“你爱邵钧，没关系。你不用把心给我，只要让我尽男朋友的责任……”韩彻一顿，眸色暗了一分，“名义上的。”
全身心防备化为乌有，夏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得不到，至少拥有过，假的，也无所谓。”韩彻笑得轻松，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邵钧回来，我把你还给他，或者，随你什么时候想结束，我不会纠缠。”
他是韩彻……他想要她，连骄傲也不要了？何至于这么委屈自己！夏意快疯了，他的感情不仅让她感到沉重，还有难以说清的心疼。
“夏意。”韩彻轻抚过她脸颊的发，温柔如斯。
庞大的黑影将她笼罩，她静静地看着慢慢接近的人，面容平静，水漾的瞳中一片凌乱。
“答应我。”他捧起她的脸，语如低喃。
唇轻轻擦过她的。
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境？幽深的眸掠过一抹笑意。她终究没有避开。
轻吻之后，韩彻并未远离，呼吸相缠，却没有悸动。夏意定定地看着他，看着那片虚无的黑暗，深不可测。她应该推开他，断然拒绝……
为什么动不了？
韩彻的手穿过她的发，欺身靠近的同时，轻声道：“我爱你。”
夏意幽然地闭上眼睛，将最后一丝光芒藏起。
深绵的吻，霎时攫住游离的心。
为什么……
夏意去看邵钧，等待时，第一次有想逃、不想见他的冲动。他为她坐牢，她却跟别的男人亲吻……她怎么会变得这么无耻？
她没注意到他进来。邵钧坐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她仍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眸中楚楚的光辉诉说心碎。她不容易懂，但他懂。一对一的心理游戏玩了十几年，她每一分变化都瞒不过他。
清澈的眸划过一抹了然，有寒意，有纵容，“天暖和了。”
夏意吓了一跳，不经意撞见他的眼睛，便溺了进去，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缺什么东西，我改天送来。”
“你。”邵钧悠悠一笑，“能打包送进来吗？”
夏意很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
“那没了。”
“你跟人打架了？”
“嗯？”
“手。”
邵钧伸开五指，看手背，不在乎地笑，“眼真尖，我都忘了。”
“有人欺负你？”
“谁敢呐。”
夏意默了会儿，说：“别打死了。”
邵钧没有笑，她不是开玩笑，“嗯，我有数。”
然后，又沉默了。
她有心事。她很矛盾，很着急，但是怎么也没办法把想说的话整理成句。面对他，更是满怀歉意，不知如何自处。
怎么办？
夏意忍了许久，才鼓起勇气看着他，眼中有千言万语。
她的眼神漾着沉沉的忧伤，寂寞，挣扎，后悔……邵钧在心底笑叹，宠爱非常。她已经很努力了。
她想把全部告诉他，听他骂她，警告她，威胁她，她就可以彻底断了那个念。只有这件事，她不会跟他对着干，只要他开口，她一定——
“夏意。”邵钧轻声唤她，不再漫不经心，眼底罕有的深沉，却依然关怀温暖，“人生很短，辛苦要过，艰难也要过，快乐最重要。你啊，就是心事太重，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其实很多事，没办法用思考解决，你只需要问问自己的心，快乐不快乐。我这辈子没别的愿望，就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只要你开心，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夏意眼眶盈起水光，凄然地望着他。为什么总是把她看得这么透……为什么对她说这些……
“只问快乐，不问为什么。”邵钧悠悠一笑，“一定记住。”
她……
“时间到了。”狱警走过来，冷酷地打断他们。
夏意惊惶地站起来。等等，她还有话没说完！
邵钧被狱警带进去，夏意趴在玻璃上，用力拍打着。泪水在眼眶打转，却被誓约束缚不能落下。
她还有话问他，还有好多好多……
邵钧回眸，浅浅一笑。
然后，随着一声巨响，消失了。
他像看一个孩子似的看着她……宠爱、疼惜，无限度纵容……让她狠狠心碎！夏意狠击胸口，却丝毫不能缓和被痛苦溺毙的窒息。
钧少，我想等你。
想等你……
夏意失魂落魄地走出监狱，韩彻站在车边，看到她出来，迎了过去。
“夏意。”
夏意看着地面的影子，看到他伸出手想拥抱她……她竖直蹲下，拒绝了。韩彻低头看着她，蜷曲的身影被长发包围，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不是背叛。
她不爱韩彻，她只是借他的肩膀靠一阵子，还会回到他身边……不是，夏意，不是这样。再完美的理由也不能脱罪，这是背叛。
你玷污了他的感情。
韩彻的手搭在她肩上，轻声安慰：“别想太多，他会体谅的。”
“你不懂……”夏意木然地摇着头，“你不会懂……”
再大的危险，生死，什么都没能分开他们，可最后她输给自己的心。
多么讽刺？
一个懦弱到连等待都承受不起的人，根本不配他爱！
“我会遭报应，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