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原来，我那么任性
夏意一旦专注于某件事，就会心无旁骛地陷进去。邵钧或许苛刻，却是位好老师。两人多年的默契，加上一个勤奋努力，一个用心指导，很快就获得想象不到的成绩。
最近这段时间，夏意几乎天天跟邵钧在一起，韩彻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这是夏意的工作，既是工作就没有打扰的理由，这是他的原则。
但，不代表他会放任事态依照邵钧的意愿进行下去。
“查不到，半点消息也查不到。”程浩趴在沙发上打着呵欠，“EMAN高层压根就不知道乐队的事，邵钧是映红名下的艺人，不归EMAN管辖。我透过其他渠道打探映红最近的动向，给我的回复全是‘不知道’。为防泄秘封锁消息很正常，但一个乐队即将出道，不动用媒体宣传就太奇怪了。你确定真的有这个乐队？”
“夏意每天都去EMAN练习。”邵钧可以骗任何人，唯独不会骗她。
“你没从夏意那儿打听出什么？”
“KEN，阿兰，李大叔。夏意也只知道队员的称呼，其他资料一概不知。”幽暗的眼睛透出几分冰冷，“他早有防备。”
程浩想了想，坐直，“其实你也不必太急，乐队出道必然会有动静，我这边盯着，只要有蛛丝马迹就给他封杀——”
“如果，他不打算通过媒体呢？”韩彻看着他，眼神深沉难测。
“怎么可能？没宣传没造势就是死棋，这个圈子的规则谁能违背。”
韩彻沉默良久，沉声道：“也许，他可以。”
一个过气歌星值得他这么重视？程浩打心底不以为然，“要我说，与其下功夫对付他，不如多花点心思哄哄夏意。女人呐，只要对她好，把她捧上天，她就会死心塌地跟你。”
韩彻看了他一眼，很淡。
“这可是经验之谈。”
他没说错，但……“你看过他们过去的资料？”
“嗯？随便翻了翻。”
韩彻摊开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爱情，一时激情的爱，细水长流的情，爱容易摧毁，情却不容易斩断。十几年的生死相依，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男女的爱，还有很多看不到的牵绊。”
“唉，这可不像你说的话。”稀奇啊，这不是变相承认他对邵钧心存忌惮？
韩彻不置可否地笑笑，“夏意不是一般女人，不是花言巧语哄骗几句就能征服。记得邵钧说过，她死心眼，不容易变心。这个世上哪有永恒不变的事？可是……”
她说爱他，真的爱吗？他并非看不见她的压抑，并非不懂她的痛苦，他很清楚她的心不在他身上。邵钧一天不消失，她就会多爱他一天，似乎很讽刺，却是他无力改变的事实。
程浩看着他，慢慢皱起眉。可是之后再没了下文，但他的表情越来越温柔，似是想起什么，一种无奈的疼爱。从未见过他露出类似这样的表情……
“我想要她，无论如何……”韩彻缓缓收拢五指，唇边浮起轻柔的笑，“假如只有杀了邵钧才能得到她，我也不会犹豫。只要她留在我身边，我不在乎变得残忍。”
这已经超出了对理想的追求了吧。程浩没来由地冒出一身冷汗。这样的韩彻太可怕，也太危险。他一直是理智的，冷静的，从未对什么事执着到不顾一切，这两年跟夏意在一起，他的变化太大了。
程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要紧吗？如果不阻止他，他会不会……毁了夏意，也毁了自己？
从最开始看着乐谱唱跑调，到现在从容唱出一章复杂的乐谱；从毫无章法，破绽百出的演绎方式，到现在不必指导凭直觉表达歌曲的意境，夏意的进步只能用神速形容。
夏意懂得，邵钧不仅在教她唱歌，他是在培养她对音乐的直觉。身体有记忆，反复地练习可以使身体在听到音律后做出最适当的反应，这就是他要的。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费心教她？
脑子里总不断冒出这样的问题，可她自己又给不出答案。
夏意从家里出来，锁好门，往电梯走。走到一半，迎面碰上从楼上下来的韩彻。
“出去？”
“嗯。”
“今天不能休息？”韩彻笑着问。
“有事吗？”
“没，想跟你吃顿饭。”
夏意微怔，这才想起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没什么时间见面。
“没空就算了，也没有要紧的事。”韩彻帮她理理耳侧的发，眷恋的目光泄露出他的想念。
夏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我有空。”
韩彻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下午就是训练，我跟钧少说一声，今天不去了。”夏意柔柔一笑，“正好我也想休息。”
不知怎么，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心里出现一种复杂的滋味。韩彻的手顺着她的发丝向下，轻声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夏意微微茫然。
韩彻一笑，轻轻将她搂进怀里，爱怜地叹息。
“……”夏意眼眸低垂。
他爱她。
有些事，不去想便可以装作没发生，但只要想下去，就很难从中摆脱。
她难道不是存心逃避？
夏意无奈地想，她也学会当鸵鸟了。
韩彻选了一家优雅清静的餐厅，顶楼的高级席位只零星几桌客人。夏意在窗边的位子坐下，转脸时发现韩彻在她旁边坐下。夏意笑了笑，没说什么。
“很好笑？”
“嗯，不太像你的作风。”
韩彻笑凝着她。
“优雅尊贵的大明星应该给人距离感才是。”夏意细细端详他，笑得意味深长。
“你最近心情不错。”
“嗯。”
“训练不辛苦？”
“苦，但很充实。”夏意支肘撑着下巴，微微笑，“每天都有新的挑战，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的进步，目标明确，不必多想，只要努力前进就行。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这种体验了。”
“唱歌，比演戏快乐？”
“不能这么说。演戏不是一个人的事，跟许多人配合、调节，更复杂一些。唱歌比较简单，一个人也可以做出成绩……我更适合简单的事情。”
“那，打算以后专心做歌手？”
“还没想过，现在我只是想完成这个新目标，哪天在演技上遇到挑战，再折回来钻研。”夏意轻轻一笑，“总之，不想输给自己。”
“你的目标，指邵钧？”
夏意的笑容微滞，韩彻没有责难的意思，只是当作普通的问题在关心。夏意沉默良久，才说：“他一直是我的目标。”
从小他就走在她前面，不必左顾右看，只要一直跟着他就好。她没经历过年少的困惑，也从未对未来感到彷徨，有他在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她不只是在感情上依赖他，她的人生，生命以及她这个人存在的全部意义都交付给他……这样好像真的不太对。
“我不能做你的目标吗？”低迷的音色，轻盈柔和。
“当然。”夏意回以微笑，浅浅的，淡淡的。
当然，不能。
隐藏在回复中的真实含义，她不想对韩彻说明。信任一个人，全心信任，才能没有顾虑地紧跟着他。她也信任韩彻，但两者不同。即使邵钧领她走上一条明知的绝路，她也不会犹豫，而即使韩彻带她走一条平安的路，她依然会心存猜疑。她解释不出原因。
信任，没道理可寻。
午餐吃到一半，突然出一对不速之客。
邵钧和阿兰手挽手进了餐厅，恰好看到在吃饭的他们，便走过来打招呼。夏意一见邵钧，脸色立刻沉下来，阿兰见到她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恶狠狠地瞪她。相较而言，两个男人碰面显得和气多了。
“真巧。”邵钧的目光扫过韩彻，落在夏意身上，“难得的约会……打扰你们了。”
韩彻握住夏意的手，笑看着阿兰，“这位小姐是？”
“我——”
“阿兰。”邵钧搂着阿兰的肩，快一步将话截住。
阿兰怔怔地看着邵钧，有点摸不清状况。
“女朋友？”韩彻明知故问。
邵钧笑笑，看着阿兰说：“不算，宠物吧。”
“钧钧！”阿兰不乐意了，“你说喜欢我的。”
“有吗？”
“不然谁跟你约会呀！”
夏意突然站起来，身体撞到桌子，餐具震得哗哗响。一时间，餐厅里的人全部看过来。
韩彻眸色微沉，笑着起身，化解了她的尴尬，“不巧，我们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嗯……”带着一丝趣味的长音。邵钧盯着夏意，眼底飘过一丝笑意，“我饿了，吃饭。”语气一转，拖着阿兰闪了。
望着仍在吵嘴的两人渐渐远去，水漾的瞳被浓重的迷雾遮盖。
当天晚上，邵钧就告诉她特训结束了，以后不会给她特别照顾。听起来，又有撇清关系的意思。夏意很想问他，他是不是真的跟阿兰恋爱，但话到嘴边却忍住了。是或不是，有什么差别？
夏意初次和其他成员一起练习非常不顺利。以邵钧为首，四个人变着法难为她，奇异的，所有的刁难她都忍了，还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虚心求教。夏意不无自嘲地想，她的处境跟旧社会的童养媳差不多。
难为归难为，在几近变态的磨练中，她唱歌的水平也越来越好。渐渐地，找不出碴的人乖乖闭起嘴巴，虽不友好，却已没最初尖锐的敌意。于是，只剩下跟她有特殊矛盾的阿兰继续针对她。
“抱歉，我迟到了。”拍戏的时候出了一个小状况，耽误了一点时间，夏意匆忙赶到集合点，仍是迟到了。
KEN和李大叔没表情地看她一眼，就各自忙自己的去了。阿兰盯着夏意看了会儿，放下正在调弦的吉他，走向她。
“我们知道你是大明星，不用在我们面前摆谱。”阿兰单手叉腰，一脸不屑，“你既然是这个团队一员，就该守规矩。由于其他事情妨碍工作，也不是专业艺人的作为，是不？今天是练习，迟到一下也没什么，但如果下次演出迟到，让我们怎么收拾？”
夏意不理会她阴阳怪气的指责，依旧是道歉的态度，温和地说：“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阿兰两手抱胸，极为轻蔑地冷哼：“我不信。你犯了错，一句道歉就想算了？”
挑衅的行为夏意见多了，这么幼稚的倒是让她有种回到学校的感觉，“你想怎么样？”
“自己退出，别再留在这里惹人厌。”
“不可能。”
阿兰眉毛一挑，恨不能在夏意身在瞪出一个窟窿，“我真不明白了，你不演你的戏跑我们这儿凑什么热闹，你看不出我们都讨厌你吗？”
“看得出。”
“那你干吗还不走！”阿兰一顿，恍然道：“我知道了！你是为了缠着我的钧钧！”
眉心一蹙，那个称谓让她非常不舒服。
阿兰诡异一笑，“哼，钧钧已经不要你了，你别再痴心妄想了。不要以为你是大明星别人都得捧着你、哄着你，我和钧钧才是最合适的。我们有共同的兴趣，有共同的话题，是并肩前进的伙伴……怎么样也比一个叛徒强吧。”
夏意的眸光黯下来，平淡的眼神却透出一种危险气息。
阿兰愣了愣，有点吓到。好欺负的小绵羊，怎么突然露出狼一样的尖牙……她有种奇异感觉，面前的人会突然扑过来咬住她的脖子，直到气绝为止……
“你，你不要以为凶我就怕你！钧钧很宠我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他一定饶不了你！”如此叫嚣着，阿兰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夏意是真有功夫，真动起手来，十个她也不够她处理的。这么一想，阿兰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时，门口闪出一道人影。
阿兰如见救星，飞一般地朝那个奔过去，“钧钧！”
夏意随着她的动作转身，看到迟迟出现的人。
“怎么了？”邵钧好笑地看着惊惶的阿兰。
“她要打我！”阿兰指着夏意，厉声指责，“她迟到，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威胁我说要教训我！”
邵钧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眸光闪出一丝冷冽之气，“她不敢。动我的人有什么后果，她很清楚。”话虽是对着阿兰说的，目的却直指夏意。
夏意只觉荒谬。她会教训一个没反击能力的女人？他居然信她的话？！
视线相交，冷漠错开。
邵钧一只手搂着阿兰，带她进去，“你要点心买回来了，趁热吃吧。”
阿兰高兴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往里一看，脸色立刻变了，把袋子丢给他，生气道：“我不喜欢草莓味，你怎么又买这种？”
“嗯？什么味不一样嘛。”
“怎么会一样！我要吃巧克力味道的。”
“将就吃吧。”
“不吃！草莓味好恶心。”
“那怎么办？”
“你去买。”
“往返一趟半小时，时间来不及。”
“不管，我饿了。”阿兰把脸一转，赌气不理他。
李大叔和KEN低声笑起来，邵钧挺无奈地叹气：“行，我去买。”
阿兰转怒为笑，欢欢喜喜地把他推出去，“快去快回呀。”
两个人从夏意面前晃过，谁也没注意她眼底的怒气。
别人针对她，她可以装作看不见，被欺负到头上她也可以忍，唯独有关他的……一丁点也不能容忍。
夏意追着邵钧到停车场，跑过去拦住他。
“我有话跟你谈。”
“赶时间，没空。”邵钧不看她，直接走过。夏意抓住他的胳膊。看着她坚决的眼神，邵钧只得听她说。
“你喜欢她？”
“这跟你没关系吧。”轻笑中夹着一分嘲弄。
夏意忍了忍，尽量平静地说：“阿兰不适合你。”
“哦？”邵钧稀奇地瞅着她，笑道：“你该不是嫉妒吧。”
夏意脸色微变，语气有些生硬：“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找个更好的女孩。”
“什么样算好？”邵钧有趣地问。
“……至少，不是这么任性的。”她看不惯。
“我觉得没什么，论起任性，没人比得过你吧。”
夏意愣了下，“我，我才不那样。”
“不高兴就很长时间不说话，怎么哄也不理。坚持的事不许人拒绝，拗到我妥协为止。”邵钧轻讽一笑，“像刚才那样，如果我不听你说，你会一直挡在车前面，不让我走吧。”
听他数落她的任性，夏意的脸色越来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