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升级版的霸王龙2
站在楼底下的余隽书辨认出来她之后顿时吃了一惊，甚至有点目瞪口呆了，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楼顶上？
“……好，就这样，其他人跟我来！”消防队的肖队长一声令下，他手下的兄弟们立即快速行动起来。
余隽书抬头朝楼顶又看了一眼，突然大步追过去，问肖长海：“肖队长，我能不能跟你们上去，楼上那个……是我朋友。”
肖长海朝楼顶看了一眼，“跳楼的那个？”
“不是，”余隽书摇头，“劝人没效果的那个。”
“行，跟我们上来吧，不过你别出声，也不要做出任何妨碍我们工作的私自行动。”肖长海点头，随即大步走进了主建筑楼内。
楼顶。
要跳楼的男人始终神情激动，不停地威胁着站在他不远处的江笑晏：“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江笑晏望天翻了个白眼，“拜托，你都说了有二三十遍了，还不是没跳下去，要是你不想跳，麻烦你让我，换我跳成不？”
男人听到她这句话，明显呆滞了一下，“你……也要跳楼？”
“对啊，”江笑晏又朝他逼近了一步，“我儿子死了，我喜欢的人也跑了，我不死还能做什么？”
“你……你儿子也死了？你喜欢的人跑了？”男人闻言一怔，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是啊，你说天底下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江笑晏口中说着惨，脸上却是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气。
男人也看了出来，所以嗓门顿时大了几分：“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快走开，快点！”
“为什么你说我是在骗你？”江笑晏不再朝前逼近，停下来挑高了一边眉毛问他。
“你要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惨，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男人一脸怀疑的表情，“我知道了，你是医院派来的人对不对？你是想劝我下去的对不对？”男人越说越激动，“你们医院害怕我跳下去给医院带来麻烦，所以就叫你上来演戏给我看对不对？你们治死了我的儿子，这会儿才想到不愿意把事情闹大，那之前看到我儿子那么痛苦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
一提起儿子，男人眼中顿时充满了眼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样的造型，看起来可笑又可怜，眼神里透出生活打磨出来的心酸。
江笑晏不动声色，“我怎么可能是医院的人？再说了，我上来劝你不要跳，你就不跳了？万一你突然发狂，把我从楼上推下去，那我不是亏大了？医院能给我多少钱？”
男人脸上的表情又再度缓和了下来，江笑晏趁热打铁：“你是不是不想跳啊？其实我跟你说，人要是真绝望了，还不如死了好。你想想啊，我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男人跑了，儿子死了，工作的话呢，也不是高薪职业，每个月就那么不死不活地困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到这个年纪了，也别想再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了……”
“小姐，你千万不要死，要说惨，你能惨过我？”男人动了恻隐之心，“你看看我，我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儿子死了，老婆跑了，我还失业了，找工作人家都不找我这学历的，论能力我又拼不过那些小年轻，你说我还能咋办？我现在银行存款就一百四十七块五毛钱，这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
“你还是没我惨，你让一边去，我来跳！”江笑晏趁男人不在意的时候，悄悄朝前逼近，男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她逼近身前一米的距离。
眼见得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将他推离危险区，江笑晏忍不住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话说，她只是来探同事病而已，怎么那么好彩地撞到有人要跳楼？
至于她自己为什么会跟着跑上来，她则完全没有考虑，也许……只是因为她也很想知道那种濒临失重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江笑晏不想深思这个问题，她此刻，只想把面前的男人推过去，免得他真的跳下去。
人生面对一次死亡就已经够了，不许要再直面另一次死亡。
“江笑晏，你在搞什么鬼？”一声带着隐隐怒气的呵斥响了起来，说话的那人仿佛跟她多熟似的。
江笑晏瞬间回神过来，只来得及在心里喊一声“糟糕”，人已经被对面激动的男人抓住，拖住她一起朝阳台外退去。
这突然冒出来的到底是哪个见鬼的家伙？
江笑晏气冲冲地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余隽书一身标准的医生造型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医院派来的人！”男人激动地嚷嚷，江笑晏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他大吼大叫，震得江笑晏的耳膜嗡嗡直响，“你们害死了我儿子，我也不让你们好过，你不是想死吗？那就跟我一起死吧！”
江笑晏不敢乱说话，只好愤愤地瞪了余隽书一眼，以表达内心的愤怒。
消防队的肖长海队长跟警察局的刘队长此时也都已经上到顶层来，只是他们站的位置比较隐蔽，眼见余隽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令得跳楼的事主激动不已，他们只好对他悄悄打个手势，将计就计，让他尽量引开那男人的注意，好方便他们救人。
江笑晏盯了余隽书半晌，索性信口胡扯起来：“我哪里是医院的人，医院里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医生？其实他就是害死我儿子的人，他是巴不得让我跳下楼去，免得再有人找他麻烦！”
我害死你儿子？
余隽书难以置信地伸手指着自己，怀疑江笑晏是不是根本就是个失心疯，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是他害死你儿子？”男人又信了江笑晏，扼住她的力气又放松了一点。
江笑晏见得这话奏效，于是大力点头，“就是他！他是个杀人凶手，他杀死了我儿子，我要跟他拼命！”她作势挣扎朝前冲，心里却一直提防着男人的动作。
“不要！”男人死死抓住她，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意，“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跳楼吧……这样的话，到时候一定会有媒体来曝光吧？让他们来看看，这个医院是多么黑心，害死了人，居然还可以当作没事人似的……”
他抓住江笑晏的手臂，慢慢将她朝阳台处拉——
我被你害死了！
江笑晏用眼睛不停地对余隽书发射着X光波，余隽书怔了一怔，突然喝止男人：“住手，你别动她，我跟她换！”
“好，你过来！”男人立即点头，“不要想着耍花样，不然我立即拉着她跳下去！”
“我用不着你装好人！”江笑晏觉得余隽书的智商此刻大概已经退到—180了，她反手抓住那男人，“来，我们跳下去！”
此刻他们已经退到了阳台边沿上，只差两步的距离大概就可以光荣地跳下去摔成肉饼，男人被她这么一扯晃了两晃，只觉得大脑一阵昏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惶的神情。
江笑晏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下眼睛，随即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试探似的拉着男人再朝前走了一步，男人脸上惶恐的神色果然更加清晰明显。
“好了，咱们跳下去吧，他们现在就是在拖延时间！等会儿你想跳都没法跳了！”江笑晏抓着男人朝前推去。
男人下意识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自己正站在阳台边沿，下面黑压压的全是围观的人头，这样巨大的压迫感顿时吞没了他，令他忍不住叫了起来：“不要，我有恐高症，我不要跳下去！”
“恐高症你还装腔作势的跳什么楼？”江笑晏翻了个白眼，一脚朝他踹了过去。
男人哇哇叫着被她一脚踢得朝阳台外侧倒去，基于保持平衡的习惯性动作，他两只手顿时在空中挥来舞去的，结果一不小心打在了江笑晏的脸上，江笑晏下意识闭眼朝后闪躲，可是她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就在阳台边沿上，如今这么朝后一退——
“啊——”阳台上顿时只留下江笑晏的一声惨叫。
“江笑晏！”余隽书飞扑到阳台边沿大叫。
“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眼见得楼上跳下来一个人来，顿时一起齐声大叫。
“扑通！”沉闷的声音响起，是物体砸在救生气垫上发出的声音。
“快点快点！”完全没派上用场的警察和消防队队员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地把掉下来的人从救生气垫上捞了出来。
大难不死的江笑晏呆滞了片刻，晃晃手脚，活动活动脑袋，面无表情地又站了一分钟，终于伸爪对围观群众一挥，“我没事，没事！”
但是——
心里有个小火苗仿佛在隐隐跳动，江笑晏眯起眼睛，颇有胁迫感地朝楼顶望去。
余隽书，你死定了！
“快点看看有没有事！”余隽书紧张得要死。
“对了，还有她的手臂，快点看看有没有摔脱臼什么的！”他喋喋不休的仿佛同事不知道该怎么检查似的。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会不会摔成脑震荡？就算是下面有救生气垫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看还是再仔细检查一下比较好……”余隽书皱着眉，仿佛是自己从楼上掉下来那么紧张。
想到之前的情形，余隽书觉得不寒而栗，停了没两秒，不自觉地又多嘴起来：“对了还有……”
“拜托，余医生，江小姐自己都说没事了，我们也都给她检查过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了？”穿着白大褂的同事很无语地看着他，“余医生，江小姐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们真的只是邻居吗？”
“当然！”余隽书想也不想地立即点头，“当然，她只是我的邻居。”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小姐是你的亲密爱人呢！”同事对他翻了个白眼，切，居然质疑他的专业技能！
“怎么可能！”余隽书震惊了。
正好这个时候江笑晏接受完所有的检查后走了出来，余隽书抬头看到她，立即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阴阳怪气地看她一眼，“为什么我每次遇到你，都能见到你的震撼演出？”
先是给他来一出半夜魔音灌耳，接着就是电梯遇难被误认为色狼先生，再接着就是她故意挑衅送货师傅的表现，最后就是这么一出华丽丽的楼顶惊魂……
江笑晏虽然身上没什么大事，但是从楼顶上摔下来的那惊心一刻，还是让她的心情不是很爽，所以她没好气地瞪了余隽书一眼，“我震撼不震撼，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说好好的你突然蹿出来是什么意思？把我害死了，你替我赡养父母报效社会？”
报效……社会？
余隽书的眉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我怎么知道你是想劝那个男人不要跳楼，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准备要跳楼呢！”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你害死！”江笑晏活动了一下手腕。
余隽书看到她手腕上因为擦伤而敷上的药水，有些愧疚，但是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却远远不是他心里想要表达的意思：“知道危险，下次就不要这么没命地朝前冲，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劝阻那个男人跳楼了？没搞清状况就……”
见他突然不说话了，脸上还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江笑晏不满了，“你说话说半截是什么意思？我没搞清状况怎么了？”
“你……”余隽书吞吞吐吐，“你在楼顶上说……算了，”他突然和颜悦色，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毕竟你的遭遇其实很……很令人同情。”
“我的遭遇很令人同情？”江笑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哪一处，“我哪一点让人同情了。”
“就是你说你儿子……”余隽书频频瞄她，但是怎么瞄，都不觉得江笑晏像是个有儿有女的欧巴桑。
“噗——”哪知道江笑晏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以一种怀疑他智商的眼神上下打量起他，“笨蛋，原来还真有人会相信！”
“你是说……那是骗人的？”余隽书挑高了眉，“那你说你儿子……”
“我说的是我家以前养的博美狗狗，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江笑晏睥睨地抬起下巴，很怀疑眼前的男人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刚才那情形，正常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撒谎吧？
她江笑晏此刻正处于貌美如花的大好年华，怎么可能会有儿子？
笨蛋笨蛋大笨蛋！
“原来你又在撒谎！”余隽书情不自禁地指控她。
“不行吗？为了救人，撒点小谎有什么关系，不择手段也是可以的！”江笑晏随手掠了一下鬓边碎发，然后头一甩，缎子似的黑发顿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好了，我该走了，拜！”
余隽书看着她就那么走出医疗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个女人……
呀呀呀！真是让人发狂！
他还藏了一肚子话准备教训她呢，她怎么就这么走了？
刚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她怎么一点女人的娇怯都没有，反倒那么潇洒？她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
余隽书腹诽不已，但是他却不知道，出了他人视线范围内的江笑晏，手指不自觉地微颤起来，半晌都无法停止。
那一瞬间失重的感觉，也许就是面临死亡前最后残存的意识？
她不知道那一瞬间，她心中究竟是害怕，还是想就那么坦然接受，一下子解决所有的痛苦和麻烦比较好。
如果小渡知道的话，会怎么说她呢？
一定会说她任性吧？
可是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就那么……
任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