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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孤岛奇窟2

“设若你真能得到宝儿的心,给我下的便不会只是些许迷药吧?”联想到他对追光的辣手,施墨终于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了真正的认识,“在给我下药时,你敢说没有动过杀机?”

上官慕看着他,没有否认,“是。”

施墨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上官慕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声音依然轻柔悦耳,夜晚的海浪声轻轻传来,这个夜晚显得如此宁静,只有这个话题如此不应景,“又想不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就想杀了你?”

施墨冷笑一声:“这么说,你是在安佛寺初见我时,便动了杀机了?”

“不,比那个更早,早在师叔代她师兄收下我为徒的时候,我就知道世上有施墨这个人,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没有这个人,我会不会成为纪人秋真正的、唯一的弟子?”

“代师兄收徒?这有什么好代?师父从来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根本就是莫离离的徒弟。”

“话不能这么说,师兄。师叔也是师父代师祖收下的。”

“那是因为他们俩年岁相近吧。”

“不管怎样,我行拜师大礼时,拜的是纪人秋的名字。我所接手的如意坊,也是纪人秋一生的心血。”上官慕在夜色中,声音微微透出傲然,“我,便是纪人秋的徒弟。”

“当纪人秋的徒弟有什么好啊……”施墨想起自从跟随在纪人秋身后便居无定所漂泊流浪的生活,看着上官慕的眼神便多了一分同情,“如果你真的追随在他的左右,便不会再这样说了。”

“已经得到的东西,人们从来不会好好珍惜。”上官慕说着,微微一笑,“我们回到正题吧,师兄。虽然我确实想杀你,但我也知道,如果我真的杀了你,宝儿一定不会原谅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宝儿。会让宝儿不高兴的事,我怎么会去做?当然,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连软烟罗也没带,就和我一起出来了。”

这一点施墨没有否认,他弯下腰,重新将收到的干草缚成一捆,然后才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大概和花狸想要的东西是一样的。”

“到底是什么?”

“这个不急。”上官慕却不肯往下说,只道,“明天你便会知道。”

他硬要卖关子,施墨也没有再追问。两人再在外面耽误了会儿,便各自背着一大捆干草回到山洞。宝儿辛苦已极,已经靠着山壁睡着,两人铺干草时尽量放轻手脚,不料还是惊醒了她,她揉揉眼,“回来了?”

施墨点点头,将她的床位铺在靠左边山壁的位置,再将自己的铺在她身边,而上官慕的床位,则在最右则,当中还隔着火堆。

两个人都是从海上死里逃生,身体已经非常疲惫,几乎是倒头就睡,第二天洞外大亮,才睁开眼睛。宝儿“咦”了一声:“上官慕呢?”

上官慕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也许是捉鱼去了吧,”施墨也醒了过来,“走吧,去海边看看。”

清晨的海风清凉而柔和,似情人的手。海浪轻拍沙滩,也像是有了一种温柔之意。这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早晨,沙滩上没有看到上官慕的影子。不过,以他的头脑和身手,料也不用人为他担心。宝儿看着施墨发头蓬乱的脸,再看看这座四海环海的孤岛,忍不住嘲弄道:“原来一个人实在太蠢,阎王也不愿收的——你应该知道那杯酒里有问题吧?竟然还是要喝,如果不是我的转生丸,如果不是上官慕救了我们,你早已经死透了吧?”

“是啊,我运气好。喝了毒酒还不死,给扔进海里还是不死,我就是不死之身。”施墨说着,忽然偏过头去看天空盘旋的白色海鸟,声音有点含糊起来,“……那个,我师父没藏私,教你的药丸多少有点用,多亏有了它……”

宝儿开始还没听清,顿了顿才明白。当时危难之际,什么也没多想。但这个时候,那样的情景却让人脸上发烫,唇齿间仿佛还残余着她的气息。心里麻麻乱乱,她偏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好在施墨的心里,也不见得有多平静,每看她一眼,视线总落在她淡红的双唇上,心里灼热滚烫,似有什么要喷涌而出,无法克制。他被这样的自己吓了一跳,再待在她身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巴,连忙站了起来,“我去找找岛上有没有水。”

“这里还少水?”

“傻瓜,这些海水拿来洗脚还差不多,想要喝是不可能的。”施墨说着,已经往岛上去,“要喝还得喝淡水,要是找不到淡水,那我们可只要守着这片大水渴死了。”

“别说啦,我已经渴啦。”

他一离开,宝儿才松了口气。海风轻轻,白云淡淡,海水一波波地拍着沙滩,这景象柔软明丽,多么美好,竟让人无法去恨那个害他们俩的人。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左手在贴身的荷包里摸了摸,还有一粒可御百毒的转生丸……只有一粒了。

她隐约回想起来,纪人秋似乎跟她提起过,世间最可怕的毒药,连形质都没有,仅有一层香,还香得让人难以抵抗,神不知,鬼不觉,便会着道。她虽然不相信世上真有那种香,只是,这用以保命的药丸,只剩一粒,若是真遇上什么危急情况……

她没有再想下去,趁着两个大男人都不在,解开衣衫用海水擦拭了一番身体。只是,海水擦过的肌肤总有一层涩意,擦了还不如原来清爽。也许施墨没有夸张,如果在岛上没有淡水,他们可真不知道怎么活着离开。

她刚系好最后一根系带,便见施墨拎着两只青色大果子走来,拔出随身的软烟罗,贯通真气,将剑抖得笔直,然后在大果子上戳出两个洞,将其中一只递给宝儿,“喝吧。水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倒找到了这个好东西。”

宝儿抱着那只大果子,学着施墨的样子凑到嘴边,原以为是要吮果肉上的汁水,谁知道一股甘甜汁液流到嘴边,味道隐约有几分熟悉,只是,她全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果子里装得这么多水,完全来不及喝,白色的液体洒到身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大片。自己还被呛得咳起来,施墨在边上哈哈笑了起来,“连椰子汁也不会喝?你在乌家不是吃过的吗?哦,哦,我倒忘了,在乌家是已经有人把汁液给你倒好,盛在碗盅里的。”

“还笑!”宝儿挑起眉毛,怒了,把手里的椰壳向施墨砸过去,“是谁脑子被虫啃了,死活要信那个人,是谁让我们流落到这岛上,是谁害我落到这个地步!你还笑!”

施墨接住了那只椰壳,“喂喂,轻点,里面还有汁呢!”说着,将自己手里的那只抛还给宝儿,“喝慢点儿!”

宝儿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喝。从昨晚到今晨,可是滴水未尽,而这椰子的汁液,又是如此香甜,她一口气喝了大半。

“是我,是我,都是我不好。”施墨则在那边厢认错不迭,脸上却没有一丝与“诚恳”相近的神色,他道,“别担心,这里离海边应该不远,有鱼又有椰子,我们也饿不死,等我做只筏子,很快就能回去了!”

宝儿已经咕咚咕咚喝光了一整子椰子的汁,再听他这么低头认错,气才缓了缓,平息了一些。不过,他的话里,还有一些让她不满的。她挑起了眉,道:“回去?那就这么放过乌薄年?”

施墨看着她,“依你说怎么样?”

宝儿扔下椰子壳,握紧了拳头,“他竟然敢害我!我一定要让他死得难看!我们去千花岛找他师父,让他师父好好治治他!”

施墨上下打量她,终于明白了,“宝儿,其实你也很想去千花岛吧?”

宝儿反问他一句:“都走到了这里,难道你不想去?”

这答案两人心知肚明,于是一起大笑了起来。明明是才从阎王殿里爬出来,两人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施墨道:“我们当然要去千花岛。我倒要看看他为什么对我们下手?不过,在那之前,你要把手伤养好。我也要好好想想怎样破解乌薄年的剑法。”

宝儿惊喜地看着他,“原来你和他套近乎,是为了这个!”

施墨在她脑门弹了一指,“才不是呢,我啊,真的认为他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老实说,哪怕到现在,我也仍然这么认为。”

宝儿大怒,“我看你真是中了邪,毒都毒不醒你吗?”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对我下手?”

“那你现在知道了!”

“是啊,我知道了。但我还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能令他对我下手。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友情是骗不了人的,我知道他心里是拿我当朋友。”施墨说着,看着宝儿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立刻很识时务地住口了,并且知趣地另换了一个话题:“喂,宝儿,你的脸没洗干净!”

宝儿一摸自己的脸,倒不是没洗干净,而是海水已经将易物药物冲去了一半,没冲走的也早变了颜色,糊在脸上一团团不成形,她大叫了一声,连忙就着海水仔细地把脸洗净。易容药物从她脸上褪去,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宝儿忍不住一叹:“我要是有上官慕的手艺就好了,他的易容术可真是高明。喂,施墨,你怎么不跟你师父学点儿?”

“还说呢,我都不知道你和我之间,到底谁才是师父的徒弟。”施墨看到她的本来容貌,眼睛忍不住一亮,不过,她提到上官慕,也令他的眸光微微一沉,他顿了顿,问道,“宝儿,你觉得那个上官慕怎样?”

“人很好啊。”宝儿踢掉鞋子,一脚一脚,将自己的脚印印在湿润的沙滩上,“他对我很好。”

“你喜欢他对你好吗?”

“我又不是傻子,难道不喜欢人对我好,还喜欢人对我坏?”宝儿说着,白了他一眼,不过,她很快又叹了口气,“可是啊,他对我这么说,我其实有点难过的。”

“为什么?”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是,我做不到。”宝儿微微仰起头,在海边明媚的日光下,洗去了易容药物的脸似要被日光晒化,有玉一样的柔光,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而施墨却微微怔住了,这是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在宝儿脸上看到这种淡淡的、近乎忧伤的情绪。

“宝儿你——”施墨开了口,却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你你喜欢他吗?”

这话问出口,便被宝儿瞪了一眼。凶起来的宝儿,才是真正的宝儿啊!虽然被瞪了,却几乎是立刻,施墨的心情好了起来,而果然,宝儿已经凶巴巴地道:“你是傻子吗?我要是喜欢他,不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不就可以把自己给他?那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施墨忍不住笑了。那样灿烂的笑容,令宝儿有点不敢直视,口里已经凶巴巴地道:“笑什么笑?!我虽然不喜欢他,可也没说喜欢你啊!”

“喜不喜欢我不要紧,”施墨看着她,笑着道,“我只是觉得,看了一路你易容的样子,眼下看到你自己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很好看。”施墨仍然是笑着的,只不过,眼眸之中,已有丝丝情意,止不住地流露,似一张绵密大网,向宝儿兜头罩去。宝儿脸上发红,拼命板着脸,“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喝水?光是喝椰子,甜腻腻的,还是不解渴啊!再去找找上官慕在哪里,他一个人不会有事吧?”

施墨得令,乖乖去找,一面喃喃道:“与其担心那个人,我觉得,倒不如担心这座岛上的一切生灵……”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远远的一声巨响,小岛的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施墨与宝儿一愣,两个人同时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好在小岛不大,不大一会儿工夫,两人便来到另一面。这一面背着阳光,长着许多的藤蔓,藤蔓爬过山石,爬到大树之上,触目之处,只有这阴郁的墨绿。而最高的那一株树现在已经倒下,大量的藤蔓被牵扯下来,山石被连带着滚动,这面岛上的狼藉情形看起来,就像经历过一场小小的地震。

上官慕便站在这棵树边上,明眼人一瞧,便知道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师兄,来得正好,”上官慕抬头招呼施墨,“快来帮忙。”

宝儿忍不住问:“上官慕,你在干什么?”

“我们总不能一直留在这座岛上吧,得做只筏子离开,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原材料。”上官慕说着,微微一笑,“师兄,要借你的软烟罗一用了,把这些木头劈开吧。”

“你一大早来,就是做这个?”施墨倒没有介意对方将软烟罗看成了斧头,也没深究他那一句到底是“师兄”还是“施兄”,毕竟三个人同生共死一场,在做木筏逃生这一点上,三个人的目标还是非常一致的。所以,施墨二话没说就拔出了软烟罗,将那根大树一分为二之后,才感慨地叹了口气:“我为什么没有带那柄青钢剑出门呢?”

比起以“秀逸轻灵”著称江湖的软烟罗,五两银子一把的青钢剑才是干这种活的最佳人选。

两人合起来忙碌一场,放倒了五棵大树以及遍地的藤蔓,剩下的工作便是加料这些原料,只是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肚子都很默契地发出了咕咕声,而宝儿则早就在边上编了一只藤篮,此时早已经在沙滩上捡了一篮子小螃蟹。施墨与上官慕再下海叉了两条鱼,回到山洞里生火烤好,三人饱餐了一顿,下午接着做筏子,上官慕道:“后天便造得成了。”

宝儿松了一口气,“还好,我只要再喝两天的椰子汁便够了。”

当晚三人继续睡在山洞里,岛上气候温暖,晚上海风大而清凉,宝儿找了些驱蛇虫的药草,施墨拿它们移植到山洞前,晚上别说蛇,竟然连蚊子也没有一只。

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三人很快入眠,一觉睡到大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