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玉蝉之死
云雾横锁，飞瀑轰鸣。
群山，在绚丽的金光中，延绵着壮丽的波澜；迤逦盘绕的飞瀑，流淌在花树草木密密起伏的曲线间。
一切，皆美得无从形容。
然而，幽深的山壑中，一个巨大的金色宫殿依山而建。
那黑气弥散的华美宫殿。
挺秀拔萃的美景中，显得格外神秘，诡异。
它就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三清殿。
是极乐门的圣地。
黑色的巨岩，凝成固若金汤的外壳，红得刺眼的浮雕，镌刻的尽是面目狰狞、长相凶恶的神兽，阳光下闪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红光。
就连开在碧池间的心形莲花，也透着一股妖异的红。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窒人的气息。
浓黑的阴影中。
一个高大的蓝衫男子低头喃喃道：“可惜了这苏绣……”象征性地，他很珍惜地摸了摸手中的一件金黄色道袍。
那件上等蚕丝织成的道袍似乎在无声诉说着遗弃它的主人曾经的风光和辉煌。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叶莫离如幽灵般出现在高大男子的背后。
她的手上，霸王刀刀刃上染满猩红的血。
血，顺着令人那道锋利的弧度，一滴滴地落到青砖地上，盛开出一朵朵血腥的红花。
男子回头，带着一份惊喜和激动。
“你……你……”他扔下道袍，从阴影处走出。
男人很年轻，比叶莫离大不了几岁。首先映入叶莫离眼帘的，就是他那两条精神抖擞的浓眉，和玉蝉的极其相似。
叶莫离皱了皱眉，无端端地，她怎么想起那个缠人精来了？
“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男人一说话，嘴角带着很愉悦的笑容。
他的声音如流淌在山涧的小溪，清澈，欢快。
叶莫离握紧手中的霸王刀，全身处于紧急戒备状态。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极乐门的门主，号称极乐仙人的武林败类。
这样与他近距离面对面，叶莫离却完全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邪恶的气息。相反，他那纯真的笑容，令他的脸在一瞬间仿佛亮了起来。
先前还觉得阴森恐怖的大殿，却因为有他，竟有一丝暖意。
难道他就是用这样的脸孔迷惑那些无知信徒的吗？
“的确想不到。”叶莫离冷冷地说，“亮出你的兵器。”
男人睁大与他那两道浓眉相匹配的大眼睛，很困惑地问：“你看见我一点也不高兴、一点也不兴奋吗？”
可以确定，极乐门的这个门主脑子有病。一般正邪狭路相逢，没有人像他这样表现的吧？
叶莫离将霸王刀插入青砖地里，飞身就是一脚。
和这种刻意装傻的家伙再说下去，她岂不显得很愚蠢？
男人见叶莫离突然向自己发动攻击，像是吓傻了般，呆呆地，一动不动。
当叶莫离的脚离他的脸只剩下薄薄的一个手掌的厚度，那男人方才懒懒地将自己的头往旁边一偏。
她踢了个空。
叶莫离虽然是靠霸王刀成名，但是她的拳脚也不弱。
她翻手再劈两掌，两掌都蕴含了她雄厚的内力。一掌劈向他的头顶的百会穴，另一掌毫不留情直击他的胸口要穴膻中穴。
“嘻嘻！”男人又笑了起来，“原来‘霸王斩’不喜欢动口，却喜欢动手。”他身形一闪，叶莫离只看见一股蓝色的风掠过眼前，她的两掌再度劈空。
“难道你对我没有一丝熟悉感？”男人居然很无耻地从叶莫离身后将脸贴近她的脸。
叶莫离转身对着他的巨阙穴就是一脚，动作快得连她自己都很满意自己的速度。
这下，这混蛋躲不过了吧？
哪知道，男人并没有大动作地闪躲，顺着叶莫离踢过来的长腿，他轻旋身子，一只手很不凑巧地抓住她的脚踝。
“对于男人来说，你的脚是不是太秀气了些？”他很认真地研究起叶莫离脚的尺码来。
第一次有人这样侮辱叶莫离。
她双掌如闪电般袭向那可恶男人的胸口和任何她看得见的地方。哪知，男人左晃右晃了一番后，那只闲着的手突然正面迎向叶莫离攻势凶猛的双手。
一切都静了下来。
大殿里静悄悄的。
只剩下两个站立着的人影。
叶莫离很想动，可惜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挣不开那男人钢钳般的两只手……
男人一只手依旧抓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看似很轻松地压住她不时挣扎的双手。
叶莫离完全败了，败给了这个有着愉悦笑容的男人。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男人干脆把自己的脸凑到叶莫离的黑纱斗笠前，“你再想想。”
叶莫离一肚子的怒气，很想给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印上几个她愤怒的掌印。可是，双手被他压得死死的，她只有狠狠盯着他的脸。
准确地说，这男人长得很英俊。
浓黑的长发，用珠玉发冠束起。
一双琉璃般透明的眼睛里，闪动着似笑非笑的魅惑，暗夜般深邃的脸，轮廓完美到令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唇色红润，却异常的有阳刚之气。
这样一张很有特点的脸，如果见过再怎么样也会有印象。
“不认得。”她老实地说，她偏偏一点都没有印象。
男人一听她这样说，整张明亮的脸顿时黯沉下去，“一年前，太湖边。”他试着启发她。
“你到底是谁？”叶莫离怀疑地问他。这男人难道不是极乐门主？不会吧？她不会犯了这种低级错误吧？
“我是不放啊。一年前在太湖边，你不但救了我，还照顾了我一天一夜，你忘了我吗？”
“你不是极乐仙人吗？”叶莫离才不关心一年前救人的事情，她比较在意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极乐门主。
“那个妖道早就逃之夭夭不知所终了。”
他、他真的不是极乐门主！自己与他在这里竟然稀里糊涂地打了一场糊涂架。
呃……她最近是怎么了？自从被玉蝉缠上后，她的判断力大不如以前，忍耐力也一天天变差。都是那个玉蝉，都是她害她变成现在的样子！
回去一定要休了她！
“放开我。”叶莫离冷冰冰地说。只有假装冷漠，才能掩饰她目前的尴尬。
不放的唇在逆光中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你，我才不会轻易放开你。”他的话中似乎还有话。
他的双手掌心，烫烫的，顺着与她接触的部分，传导到她的全身。
叶莫离脸一红，咬唇喝道：“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态度吗？”
“你想起我来了？”不放那双漂亮的眸中里闪动着激动光芒，他随即放开了叶莫离。
叶莫离向后一退，握住霸王刀，向门口走去，“那种事情我早就忘记了。”她的语调冰冷，听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迎着门外刺眼的阳光，叶莫离抬头微微眯起眼睛。
走了一段路，她还是忍不住地回头偷偷望了不放一眼。
不放呆呆地站在三清殿里。
昏黑的光，笼罩了他那张神采飞扬的脸。
这种情形……
叶莫离的眉头再度挤成川字形。
好熟悉啊……
新婚之夜，她也是这样扔下玉蝉，头也不回地走了，玉蝉也是这样愣愣地站在她们的新房里。
不妙！自从离开霸王山庄后，她会偶尔很不凑巧地想起玉蝉。
她用手捶捶额头，企图将关于玉蝉的一切捶出自己的脑袋。
不知那个未摘花，现在可安好？
但愿她一切都好。
骏马飞驰，尘土飞扬。
两旁的景物急速往后倒退。
叶莫离骑在马背上，不停地用马鞭抽打着胯下的那匹枣红大马。
马已经累得浑身淌汗，口吐白沫，可是叶莫离手中的马鞭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黑纱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已泪流成河。
两天前，当各大门派庆贺剿灭邪教行动取得大胜利的时候，她却得到霸王山庄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的消息。
有一伙子人趁夜放火烧毁了霸王山庄。
这些人不但毁了山庄，还令霸王山庄一夜之间尸横遍野……全庄上下，就连一只活着的动物都没有留下。
是谁这么残忍干下如此恶行？
爹娘是否幸免，玉蝉能否逃过一劫……这些都是叶莫离在得知消息那一瞬间唯一想到的、唯一关心的。
“阿离，先休息下吧。”有人在旁边这样告诉她。
叶莫离充耳不闻，手中的马鞭挥得更频繁了。
突然，枣红大马一个踉跄，彻底瘫倒在地上。
叶莫离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她整个人懵懵的，没有做任何拯救自己的动作。
眼看她就算不死也要摔成重伤。
一个黑影蹿到半空，张开双臂，叶莫离很顺利地落到他的怀中。
“你不要命了吗？”
“阿离？”不放抱着叶莫离，犹豫了一下，他拿开她黑纱斗笠，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泪痕满面、憔悴的脸。
叶莫离全身都在发抖，眼泪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汩汩流出。她咬着自己的唇，下巴伤心地颤抖着。
两天来，她一句话都不说。
就算不放黏着她与她一起同行，她也没有说一个字；就算他自作主张地叫她阿离，她也没有吭一声；甚至他此刻擅自拿掉她的黑纱斗笠，她对他也没有任何责备。
一路上，都是不放细心照顾她。
叶莫离对这样的不放始终保持着沉默。
她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回家。
离家越近，她就越伤心。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迸出。
从未流过泪的她，就这样完全陷入悲伤的泪海。
“我想，你爹娘和妻子一定会没事。阿离，你要保重身体啊。”
叶莫离眼睛直直地看着还很遥远的家的方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捡起黑纱斗笠一言不发地重新戴好。
迈着蹒跚的脚步，她弃下枣红马就往前方走去。
不放见状，只好手如疾风般点向叶莫离的睡穴。
靠在不放温暖的胸口，叶莫离沉沉地睡去。
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暂时抛开霸王山庄覆灭的噩梦，才能好好让悲伤的心灵得到短暂的休憩。
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有赶走不放，才会允许他一次次做出许多大胆的行为。
总觉得，她和他不止相处过一天一夜。
意识朦胧中，她似乎听见不放在她耳边喃喃倾诉着一句她非常熟悉的话：“阿离，我们说好不分离的。”
好温暖的声音，就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
叶莫离喜欢不放的声音。
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什么时候和他说过不分离？
不放到底是谁？
一片狼藉。
满目尽是被大火焚烧后的凋零和落败。
昔日繁华似锦的霸王山庄，现在只剩下残砖断瓦在苟延残喘。
叶莫离的视线里，只有一片哀伤的黑色。
好不容易，她才看见一个家仆。家仆一见到她，还没等她询问，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少爷……老爷夫人都仙去了……少奶奶也化成了灰烬……”
很奇怪的是，听到这样犹如晴天霹雳般摧毁她最后一丝希望的话，她竟然一滴眼泪都再也流不出。
叶莫离的头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的清醒过。
她很清醒。
她缓缓移动着自己痛苦的视线，将霸王山庄的一切惨状牢牢地用眼睛记录下来。不时，她颤颤蹲下，用手轻轻抚摸过这养育她成长的地方。
“我发誓，我会让霸王山庄复活。”她跪在地上，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不放弯下腰轻轻地用手拍拍的左肩。
叶莫离冷冷道：“拿开你的手！”
“啊？”不放的身体弯得更低。
“我不想再见到你。”
“为什么？”不放干脆蹲在她身边，满脸的惊讶。
一路上，他以为叶莫离对他的沉默，是一种特别的默许……他已经接受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明明相处得不错的呀。
“立刻滚！”叶莫离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不放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急急地说：“我不会影响你，更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家变成这样，目前你也需要人手吧？我可以帮忙，只要你能留下我。”
“滚！”叶莫离依旧这样冷冰冰地说。
“阿离，你不会是要去报仇吧？”不放在地上挪动了几步，他挪到叶莫离的正前方，眼睛直视着她的。
“对于这些死去的人们来说，并非你能为他们报仇雪恨，而是只要你幸福地活下去。”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明白我的感受？”叶莫离抓起一把黑黑的灰烬。
灰烬如细砂般传过她手指间的缝隙。
在她眼前，一点点地被秋风吹散。
“我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约定，也是我的责任！”冷冷说完，叶莫离站起身，一扬手，手中剩余的灰烬如雪般在半空中散开。
仰起头，她任那些灰烬落满自己的全身。
报仇！
脑海中，心中，甚至是血液中，全都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
“好吧，既然你要去报仇，多一个人至少多一份力量吧。”不放也跟着她站起来，他说得很是真诚。
“不必了。”叶莫离扔下他，看也不看他一眼，走远了。
“阿离，等等我！”不放在她身后追赶着她。
一瞬间，叶莫离似乎又看到了玉蝉……
提着长长裙裾的玉蝉，挥舞着她那只粗粗的手臂，急切地跟在她身后奔跑。
这样的情景，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
失去亲人，失去一切……甚至连最无辜的玉蝉……
叶莫离凝视着天边沉甸甸的晚霞。
心，悲痛得几乎碎裂。
谁，有谁能够抚慰她的心？
坟。
三座简易的坟。
如同三座锋利的刀，切割着叶莫离的眼睛。
一个月前，他们明明全都是会笑、会呼吸活生生的人啊。
夜。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一丝光亮。
叶莫离就这样沉默着一直跪在坟前，从黄昏到深夜。
没有任何知觉。
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对爹，她欺骗了他整整二十年，实属不孝；对娘，这么多年来对她的疼爱和关怀，早就让她把那些怨言抛到九霄云外了。
对玉蝉，更多的是深深歉疚。
白蜡烛的烛火，被暗夜的风吹得忽明忽暗。
滴在黄土地上的蜡泪，如同她心灵最深处的眼泪。
秋风，将大地残存的温度不断带走。
冷夜里，只剩叶莫离静静地跪在那里。
后背一热，有人体贴地给她件长披风。
“阿离，你爹娘还有你妻子，也不希望你这么糟践身子，赶快起来吧。”一双散发着暖意的手落在叶莫离的肩头。
叶莫离一动不动。
不放叹息一声。
凝视着这样固执的叶莫离，他只好选择陪在他身边。
叶莫离……
不放的眼神逐渐柔和。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他们相遇时的情形。
一年前，因为初出江湖不知道人心险恶，他居然被小人暗算，性命危在旦夕。在他绝望时，只看见眼前出现一个一身黑衣身后背着一把很醒目的大刀的男子。
整整一天一夜。
那男人帮他疗伤，却极少和他言语。待他伤情稳定，他又不留姓名地悄然离去。
过了很久，他才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好不容易靠近了他，他却对他忽冷忽热，阴晴不定。
夜风更冷。
不放攫住叶莫离的双肩，想把她硬生生从地上拽起来。
忽然……
一个带着浓浓命令意味稚嫩的声音清脆地由远至近：“不许你碰我的莫离哥哥！”
不放不以为意。
什么嘛！听声音就知道只是个小鬼。以自己不俗的武功，难道还怕了她不成？鬼才会听她的！
耳边掠过一道冷风。
一只喷香的脚，狠狠地飞踢在不放的脸上。
那脚上湿湿的黄泥巴，瞬间在不放的脸上印下一个完美的脚印。
不放被那突然的一脚踢得差点整个人斜飞出去。
向一旁踉跄了几步，他的眼前顿时光亮如昼。
这是谁家的小鬼，竟然如此凶悍！
不放定睛看去。
在数十个锦衣家仆的簇拥前，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绿衣美少女盈盈而立。
少女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表情，一双圆溜溜的美目好像长在头顶，一脸的傲慢无礼。
少女高傲地扬着下巴，用眼神打发了一个家仆上前传话：“我家小姐说了，要你快滚。”
不放摸摸脸上黏哒哒的黄泥巴，斜睨着少女说道：“连话都不会说的小鬼谁会听她的？”
话音还未落，就见一道绿光直奔他而来。
不放这次不会小看她了。这少女虽然年纪小，但是她的这个身法却非常奇特，不但快，而且还很绝妙。
两招交手后，少女毕竟年轻，武功也没有不放高强，只是凭借着自己奇特的步伐在做最后无谓的顽抗。
“你是哪家的孩子？居然如此野蛮，真不知道你爹娘是如何教导你的？”不放故意刺激她。
果然，没一会工夫，少女那双大大的眼睛顿时怒火涌动，“大胆！竟然敢跟本小姐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家爹爹娘亲的名字，可是你配提起的吗？”她一边说，手上脚上却不曾停下来。
她招招狠毒，处处下死手，可是不放倒是游刃有余，淡定自如。
“小鬼，让我替你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你吧。”不放懒得和这种被宠坏了的小鬼多费口舌，正欲结束战斗，一双手忽然插进了他们中间分开了他们。
是叶莫离。
少女原本还气呼呼的脸，一见叶莫离站在她面前，顷刻间花开满地。
“莫离哥哥……”长长地拖着尾音，少女娇滴滴地抱住叶莫离的胳膊久久不放，“心柔被人欺负啦。”她说得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里盛满委屈。
不放微微张着嘴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这小鬼说被他欺负？搞错没有，被她飞踢的人是他耶。
刚刚还表现得像个母夜叉，现在一转身就在阿离面前装天真。哼，阿离才不会理她呢。不放暗暗想道。
可是，不放的嘴巴注定要闭不上了。
“心柔，你又长高了。”叶莫离抬起手，摸摸绿衣少女的头。
少女像只小猫般，倚着叶莫离的胳膊，笑眯眯地享受着叶莫离对她的关爱。
“莫离哥哥，你去我们家住吧。我爹说了，只要你去，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少女甜甜地说。
“我还是不打扰万叔叔了。”叶莫离眼光一瞥，望着那三座坟幽幽地说。
绿衣少女急了，“莫离哥哥，我爹不介意的，就算你住一辈子都可以，你可以把我们家当成自己的家。”一说完，她忽然飞快地掩住自己的红唇，脸红得好像火在烧。
不放眨了眨眼睛……这绿衣少女一看就知道对阿离情有独钟。
他的嘴巴里，酸酸的，心里，闷闷的。
他祈祷着，希望叶莫离能再次拒绝她。
谁知他这次再次估计错误。
叶莫离沉思片刻后，缓缓道：“那就恕我冒昧打扰了。”
“哈哈！太好了，莫离哥哥要来我们家住了！”到底只是个孩子，绿衣少女一听叶莫离点头同意，高兴得直拍手，脸上更是压抑不住的笑容。
不放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去，心里那股不舒服的闷闷感逐渐在扩大。
原来，在叶莫离的心里，自己竟然一点也不重要，居然还比不过这样一个刁蛮任性的黄毛丫头。
好失望……
不放提着灯笼，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走了几步，叶莫离突然停下，微微向后侧头问道：“你要来吗？”
不放看了看四周，他讲话的对象应该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
他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他欣喜地连忙答应：“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叶莫离没有再说什么，被绿衣少女拉着直往前走。
“你最好别来！”绿衣少女万心柔恶狠狠回头道。
“你越是不要我去，我就偏要去！”不放彻底和她杠上了。
见不放真的厚颜无耻地跟在了他们身后，万心柔气得咬牙切齿，小小的银牙在嘴巴里不时研磨着发出气愤的声音。
夜，越来越深。
杏黄色的月亮。
被一片黑压压的云霭吞噬了。
不知道，月亮何时才能重新露出它那张晧洁的脸？
叶莫离望着月亮，黯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