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难自禁的告白
杀气凝重的夜晚。
无风。
黑色的面罩,似被杀气撑起。
冷光,在露出的眼睛中闪烁。
冰冷如剑刃。
树叶,掩映住杀手们黑衣蒙面的身影,却挡不住剑拔弩张的杀意。
突然……
一道纤长的黑影呼啸着“咻”的一声插入交战双方之间的空地里。
速度快得没有人看清。
一束刺眼的光。
在这弥漫着死亡之气的夜晚,悄然发出璀璨的光芒。
那是一颗宝石在月亮下发出的反光。
黑巾杀手们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那可不是一颗普通的宝石,它是雷鸣剑上的宝石。
雷鸣剑,是江湖中唯一被誉为“神”的大侠南宫澈的独门兵器。
南宫澈,德才兼备,文武双全,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圣人。虽然他不到二十岁却能让整个武林的三教九流光是提起他的名字,就能肃然起敬。
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也没有人敢公然挑战他。
大家对他的敬仰和敬佩,简直可以和对神的相提并论。
这样一个相当于传说中的人物的独门兵器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南宫澈来了吗?
三十个黑巾杀手们冰冷眼神里,开始弥漫恐惧,极个别的,额头已冷汗涔涔。
“各位忍心让血腥之气玷污如此晧洁的月亮吗?”
半空中,树枝头,站着一个黑影。
黑影轻飘飘地从天而降。
宛若月下的一朵白莲。
背对着一轮明月,一身白衣的南宫澈笑得淡然。
所有人都看呆了。
明月下的南宫澈,有种与生俱来的神圣感,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任何邪恶的心都显得异常丑陋。
“哐啷啷!”
黑巾杀手们纷纷很有默契地扔掉自己手中的利器,膝盖一软,都一脸虔诚地跪在他面前。
“起来吧,不必这样。”南宫澈的声音清朗得让人听了都觉得心旷神怡。
“南宫大侠,久仰大名。”黑巾杀手中有一个开口了。
“我想让你们说出指使你们的人是谁,对你们来说是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不会为难你们的。”南宫澈俊美的脸上笑容甚是祥和。
黑巾杀手们重重地对他磕了一个头,然后“刷刷刷”的几声,很快,林子里只剩下叶莫离和南宫澈两个人了。
叶莫离看着南宫澈。
半晌。
她转身,“你很无聊,谁要你管了。”
南宫澈拿起雷鸣剑,笑道:“我也不想管,可是,那家伙千求万拜地一定要我来救你。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见色忘友的家伙,也不管我会不会遭遇危险。”
“剑很假,人更假,你最多只能吓到那帮蠢才。”叶莫离背着他冷冷道。
“南宫澈”眨眨眼睛,脸上顿时失去那股神圣感,“我哪里不像了?”他把玩着手中的“雷鸣剑”,慢条斯理地问。
“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他。”叶莫离在夜色中渐渐走远。
“南宫澈”望着叶莫离孤独的背影,笑道:“这下那家伙真的很麻烦了……”
月光下,“南宫澈”笑得很是诡秘。
长白镇。
是靠近长白山的最热闹的一个镇子。
且不说长白山上终日冰雪威寒,这个紧邻它的小镇,却繁荣到不比任何江南的各大城镇差。
青石板大街两旁,挤满各式各样的摊点。有卖古玩字画、皮货的,还有买卖首饰珠宝和人参以及来自长白山的各种土特产。
走在其间,吆喝声、喧闹声不绝于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白云酒楼。
万心柔因为受了风寒,病恹恹地静养在床。
安顿好她,三个人在客栈的酒馆中喝起酒来。
“你顶着这张阿澈的脸到处跑有何不良意图?”叶莫离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南宫澈”,冷冷地问。
“南宫澈”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脸,顿时没了光彩,“因为我娘子。”
“那和你易容成阿澈有什么联系?”叶莫离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咔嚓!”
握在“南宫澈”手中的酒杯竟然碎了。
酒,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南宫澈”阴沉着一张俊脸痛苦地说:“自从我娘子某日见过他一次之后,她就彻底迷上他了。成天缠着我要我扮给她再看一次,我不肯,她竟然亲自跑出去找他了。我想如果我扮成南宫澈,她听见消息自会跑来见我,那么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南宫澈”的这个解释出乎叶莫离和不放的意料之外。
不放用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你什么时候成亲的?怎么没有通知我。”
“南宫澈”眼神更黯,“四个月前……我娘子可是世上最好的女人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有没有饿着、累着?有没有被别人欺负……她什么武功都不会,这该如何是好呀。”
叶莫离一愣。不会吧?眼前的他还是那个眼高于顶、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的那个人吗?
他为何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被他这么一说,她反而对他的娘子产生了一点点好奇心。
究竟是怎样的女人才能掳获他的心?
“你娘子是哪里人士?去她娘家找她准没错。”叶莫离见他难过成这样,语气也变柔了很多。
“南宫澈”绝望地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我的娘子可是仙女,她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我还以为我们会白头到老,结果,现在她竟然不要我了……”趴在桌子上,他竟然号啕大哭。
叶莫离和不放不敢相信地互相对看了一眼……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面公子常寿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失态到这种地步……
两个人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久久没有眨眼。
常寿一边不停地哭,一边伤心地往嘴里灌酒,“我娘子说她要去找南宫澈,说她是南宫哥哥忠实的粉丝……呃!”他打了个酒嗝,抹了抹嘴后他哭得更伤心了,“我就奇怪了,一个人怎么能是粉丝呢?人和粉丝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啊?然后我家娘子就说我是活化石,她和我没有共同语言,我和她之间有代沟。再然后,她竟然趁我不注意,就跑了……哇哇……她一定是去找南宫澈了!”
常寿索性张大嘴,彻底不要形象地朝天恸哭。
常寿嘴里的那些很陌生的词,叶莫离和不放完全听不懂。他们只觉得常寿的娘子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女人。
小酒馆里的人,纷纷惊奇地望着这个白衣俊公子。
“这个……”不放为难地抓了抓头,他夺下常寿手中的酒瓶,让常寿的额头紧贴到桌子上,“我说小四啊,你也该注意下形象吧?你现在这张脸可是南宫澈的,别人看见的是南宫澈烂醉如泥地在小酒馆望天狂哭,你这样会辱没了他的名声的。”
“我不管!谁叫他夺走我娘子的心,我就要辱没他!我偏要!”常寿从不放按住他的手中挣扎出自己醉醺醺的脑袋,仰起脸嘶吼道。
现在的常寿已经不再是江湖上那个傲气十足的千面公子了,俨然像是个一个市井无赖。
“那就得罪了。”叶莫离冷冷说完,一扬手,常寿的额头立刻重重地磕到桌子上。
“轰!”
那声音大得惊人。
“阿离,你……”不放看着被叶莫离打晕的常寿,额上冒出不少冷汗……常寿的额头已经肿起一个火红火红的大包。不妙,小四这个人对自己的脸可宝贝了,平常都是呵护有加,唯恐受伤留疤。完了完了,这下出了这么个大包,他一定会找阿离拼命的!
“再让他发酒疯,阿澈的名誉就会被这小子败光了!”
不放喉咙里立刻涌出大量酸性物质,“阿澈?你叫得真亲热啊。到现在为止,你都还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一次。”
叶莫离一转身,“你,把这混蛋背到客房里,看着他别让他再出来。”
“为什么是我?”
“你和他不是朋友吗?我可不想整晚对着一个满身酒臭的疯子。”叶莫离负手甩下他们。
桌子上,常寿的眼泪哗啦啦流成了河,嘴巴里,还喃喃地喊着:“娘子,娘子,不要抛弃我……我会听你的话……”
看看常寿,再想想自己,不放叹息道:“再厉害的男人遇到情,都会变成一个很普通的男人。我又何尝不是呢?仅仅只是一个爱他的普通男人。”
不放背起常寿,嘴里还不停地咕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经过叶莫离房间门口时,他特意停了下来。
房内,透着隐隐微黄的光。
叶莫离还没有休息。
有那么一刹那,不放真想豪气十足地推开门,握着他的手大声对他说:“阿离,我喜欢你,我们永远不要分离。”
他的手指尖轻轻触摸着门上的一角。
手,无法控制地发抖。
心如鼓捶。
不放颓然地垂下手臂。
做不到啊,如果被他讨厌了,那真的比死还要难受。
靠在他肩头的常寿似已醒了,他忽然仰头醉语了一句:“娘子,我死也不离开你!”
不放吓得立刻掩住这家伙的嘴,赶紧点了他的睡穴。
这家伙,看来对他那个仙女娘子一往情深啊。
门的那一边。
叶莫离早就察觉门外的动静。
她只是望着门纸上那映出高大的影子。
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不放……
这个男人究竟对她想干什么?他并不是单纯地想报恩,在他那双清亮的双眸里,叶莫离依稀还看见一些炙热的危险东西。
有那么一刻,看见他想推开门的手势,她的心脏竟然开始胡乱跳动。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害怕。
这种跳动伴随着一种她形容不出的甜蜜。
黑纱里的憔悴面颊,也有些微微发烫。
她居然会像一个小女人般期待情郎推开自己的闺门。
叶莫离甩了甩头。
混蛋!家仇还未报的情况下,她想这些东西做什么?
就算霸王山庄没有毁灭,她和他也终究不能相伴终身。
一如她和玉蝉。
叶莫离的眼帘前蒙上一层薄薄的水帘。
玉蝉……
唉!自己注定是个得不到幸福的人。
任何人与她在一起,都是人生最大的错。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是……”她忽然念出声,不断地反复在口中低吟,好像要让自己相信一个并不存在的假象,也要让自己死心。
坐在灯前,叶莫离一直在念着这句话。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并排走着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一身黑衣,头上戴着个斗笠。斗笠下垂着黑色的面纱,看不清他的容颜,唯有一股冷峻的气势从他身体上散发出。
他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狐狸毛围脖。
刺眼的白,和阴冷的黑形成鲜明的对比,令这黑衣男子更显得神秘莫测。
他的身边,是一个白衣如雪的男人。
男人披了件银白的毛坎肩,月牙白的长衫,衬着他英俊绝伦的面容,更觉他多了几分玉树临风的神采。
他弯着腰,堆满献媚般的笑容,急急地向黑衣男子解释着什么;而那黑衣男子,个子虽稍矮,架子倒不小,对他爱理不理的,眼睛直直看着前方。
路上的行人们都好奇地注视着这对怪异的组合,只因为高个男人的话太引人遐想了。
“阿离,你不要生气了,我那也是为她好。”高个男人说这话时很小心地看了看黑衣男人看不见的脸。
过了很久,黑衣男子才冷冰冰地哼出一个声音:“是吗?”
高个男人很用力地殷勤点着头,“是呀是呀,我怎么可能有什么私心?再说,能和另一个‘你’一起回家,她高兴都来不及哩。”他说这话时目光闪烁,一看就知道在说谎。
黑衣男子又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高个男人兴高采烈地又道:“阿离,你看那个有趣吗?我们一起去看看。”他指着远处的皮影戏,拉住黑衣男子的袖子问道。
黑衣男子一甩袖子,“又不是小孩子,看什么看?况且我还有正事要办。”
“阿离,这一路上你都不理我,就连看也不怎么经常看我,我都怀疑你是否还记得我脸的样子?”高个男人说得很是幽怨,露出标准的一张被爱人冷落的脸。
一直明目张胆偷听的人们,更是齐刷刷地竖起了耳朵。
哦嚯!这两个男人之间好暧昧呀!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刹那间,无数雪亮的眼睛都意味深长地盯在了黑衣男子的身上。
大家都想听听他的回答。
叶莫离冷眼瞧了瞧四周无数双饶有兴趣的耳朵,气得嘴角微微抽动。
在外人的眼中,他们一定是对同性情侣吧?
不要啊!
堂堂“霸王斩”才没有龙阳之好!
“给我滚远点!该死的未摘花!”她忍无可忍地脱口甩出这两句话。
说完后,她和不放都愣了。
两人呆呆地互望着对方。
叶莫离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她居然把经常怒吼玉蝉的这几句话用到了不放身上。
对了,她忽然想到了。
不放像极了一个人。
他那股顽强的缠劲,锲而不舍的黏功,堪比城墙还厚的脸皮,那魁梧的身材……和玉蝉惊人的一致。
不放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傻傻地站在那里半张着嘴喘息着。
他红润的脸孔,瞬间像是被突然抽走了血液般。
煞白煞白的。
街上看热闹的人,倍感兴奋地发出代表着了解了解的“喔啊”声。
那声音在提醒叶莫离,她必须要和这个不放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叶莫离一咬牙,运功提气,用轻功再次扔下他走了。
不放仍然半张着嘴站在原地。
他的眼睛惊愕地望着叶莫离的无情举动,手却沉重得半天抬不起来。
当叶莫离吼出那几句话时,他脆弱的小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幸好,东窗还没有事发。
那件事,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
不放用力喘了喘气。
好不容易,他耍了点小小的诡计,让常寿以为他的仙女娘子在洛阳。美色当头,常寿那聪明绝顶的脑袋在此刻早就装满了糨糊。之后,他用老朋友的那可怜的友情让常寿易容成叶莫离护送万心柔千里回洛阳,他以为自己的这条妙计是扫除了他和叶莫离之间最大的障碍,可是现在看来,他和他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世俗的舆论和他们相同的性别。
棘手哇!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赢得他的心呢?
不放望着天空,继续发着呆。
天空中,掠过几只麻雀。
麻雀们尖尖的嘴里,似乎嚷着:难办难办!你是笨蛋!
黑夜,似是蔓延着无尽的悲伤。
从长白山上刮下来的风带着冰雪的寒气,一阵阵地吹到一个白衣人身上。
白衣人如鬼魅般的人影,无惧那阵阵寒风。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诡异的红色光芒。
这里是长白镇郊区的一个树林深处。
如鬼魅般的白衣人跪在一小簇燃起的篝火前,喃喃自语。
火光,映亮他眼中那鲜红的诡异光芒,狰狞得如红眼煞星滴血。
忽地……
静夜中,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笑声,凄厉地浮动在空气中,“地狱里无法安息的冤魂啊,我会让你们得到期盼已久的平静。”
如雪般白色的纸钱,缓缓飞入篝火中。
燃起袅袅轻烟,白衣人凝望着被风吹散的轻烟,声音渐激动:“爹,娘,玉蝉,还有霸王山庄死去的那些亡灵,我,叶莫离,发誓将亲手毁灭那几个人渣。”
森冷的声音,在夜空中有种斩钉截铁的肯定,却冷酷得不带一丝感情。
叶莫离将手中的纸钱掷入火中,看它们在瞬间燃成灰烬,眼眸里已湿润成河。
“我好恨、好恨、好恨那些人渣,必须要他们用血偿还我的恨。我永远无法放弃对他们的恨,所以,我不远千里追到这长白山下,就是因为有人看到那四个混蛋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叶莫离攥紧双手,仇恨像把尖刀刺破她的心灵,却又暗藏着一股痛恻心扉的深切悲伤。
风,越刮越大。
卷起如柳絮般燃成的灰烬,飞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下。
夜,能掩盖一切邪恶的夜,却掩盖不了叶莫离的悲伤。
再次跪倒在地,她伏地痛哭。
“玉蝉,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是我毁了你的一生,要不是嫁给了我,你也不至于落到尸骨无存的地步……玉蝉,你一直嚷着要看我的真面目,我也只是让你看过两次,今天,和爹娘一起,你就好好再看看我吧。”叶莫离穿着一件薄薄的孝服,木木地跪在寒气逼人的树林里,她似乎没了任何感觉。
忽然,一件狐狸皮外褂披在了她的身上。
“阿离,节哀顺变。”不放单膝跪在她身边,小心地帮她穿好外褂。
“你走吧。”叶莫离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感情。
“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离开你。”
“今天是我爹娘他们的断七日,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也想祭拜令尊和令堂,难道连这个都不允许吗?”不放很恭敬地跪下,拿过些纸钱投入篝火中。
叶莫离动了动嘴唇,没有血色的双唇张开一条细缝,没多久,她的嘴巴又变成一条闭合的线。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跪着,默默地烧着纸钱,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当纸钱烧尽,叶莫离仍旧不愿意离开。
不放先开口了:“阿离,我们回去吧。”
“回去?”叶莫离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家已经被毁了,爹,娘,包括我的妻子也都没了,你要我回哪里去?”
不放凝视着逐渐快熄灭的篝火,低头沉思了半晌,一反常态地,他很严肃地问道:“如果你还有亲人在世呢?”
“哼!”叶莫离望天冷笑,美丽的脸上竟是忧伤的泪,“我爹娘是仆人亲自收殓他们的残骸的,只有玉蝉,我的妻子,她化成了灰烬,连一块骨头都找不到了……”
“如果说玉蝉没有死呢?”
“我不想听见这种毫无根据的蠢话!”叶莫离踉跄着站起,她拒绝不放想要扶她的举动,跌跌撞撞地一个人走在这漆黑的冷夜里。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寒风送来叶莫离这句冰冷无比的话,不放打了个寒战。
“阿离,我们不是约好永远不分离的吗?”
身后,传来玉蝉那恶心的刻意憋着的粗嗓门。
叶莫离心一惊。
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这声音……这语气……还有这句话……
是玉蝉!
她不相信地回头。
星星残火前,却只有不放。
叶莫离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不放的下半张脸上,蒙上了一块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红布。
那双清亮有神的聪慧眸子……
“你……”叶莫离呼吸渐渐沉重。
“我是玉蝉的哥哥,我的全名是袁不放。”袁不放眨了眨眼睛。
天啊!那个眨眼睛的动作!叶莫离的身体左右晃了晃。
这是玉蝉最喜欢做的动作,也是唯一能表现她情绪的动作。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妹妹在你准备迎亲的前三天就逃跑了,爹娘只好让与她身形相似的我暂时代替她嫁给你,他们则将所有仆人全都打发出去寻找她。不想我的皮肤不适合那些胭脂水粉,一夜之间起了很多红色的大包,又痛又痒,眼睛也肿得几乎快要睁不开。虽然很不舒服,但是却让我安心了……我唯恐你认出我就是一年前你救过的那个男人。你和郑明瀚走后,我无意中听到你爹娘的对话,才知道你去对付极乐门了。我担心你有危险,所以寻思着要离开霸王山庄。离开那天,偏偏是霸王山庄起火的那天的上半夜,我留了一封信就出来找你了,不想下半夜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我能再晚走一天,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保得你爹娘安全无事。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思虑不周啊。”袁不放解开蒙在面上的红布,也解开了一个心结。对于叶莫离,他实在不想再欺骗他。
“原来是这样……玉蝉没有死……”叶莫离呆呆地听完,嘴巴里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袁不放走向他,看着脆弱得如同一朵白兰般的叶莫离,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我说过,今生永不分离。所以,这一生我不会离开你,就算你讨厌我,不想再见到我,我也不会离开你。”抚摸着叶莫离日渐消瘦的后背,袁不放深情地说。
“什么意思?”叶莫离抬头疑惑的问。
袁不放的话,怎么听都很像情话。
她忽然觉得全身无力。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畔再次响起袁不放的声音。
“我喜欢你。”没有一丝犹豫,袁不放鼓起勇气向心上人倾诉了他的心声。
叶莫离猛地推开他,“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袁不放温柔凝视着叶莫离苍白的俏脸,“我知道你很正常,我只是告诉你我自己的心意,并不期待你的回报,仅仅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而已。”
“我们都是男人。”叶莫离退后几步,语调冷得就像是长白山上的千年寒冰。
冷风吹动叶莫离雪白的孝服,长长的腰带随风飞舞。
这样的他,依旧美得惊人,却也,冰冷得惊人。
袁不放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咔嚓”声。
那是他心碎的声音。
血,顺着破碎的心脏,渐渐被叶莫离的冰冷冻成了冰。
“阿离,难道你没有心吗?”
寒风中,再次响起袁不放这句曾经质问过叶莫离的凄楚的话。
叶莫离还是没有回答他。
袁不放就只能那样在原地看着。
叶莫离无情的背影,渐渐融入了这片绝望的黑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