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姚遥和肖第一次见面，其实是一个偶然。
那天在陶瓷店里，肖买了一个精雕细刻的雕塑，准备在联考后的毕业谢师宴上送给恩师丁老师的。
路边的电影院正在宣传新片，当时的梁咏琪还是一个青涩而单纯的女孩子，坐在同样年少的金城武的单车后座，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即使在很多年以后，已经忘记了很多回忆的肖和姚遥，却仍然都还记得那个美好的画面，和那一部有着美丽名字的电影。
姚遥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电影的名字……《心动》
也就只是那么的一个偶然，他们都在专注地看着那个电影的宣传片，因为太专注了，所以就忘了周遭。于是，他手里的陶瓷就被转身的她不小心碰掉在地上。
按理说，有包装盒装着它不应该碎。可在这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仿佛是为了庆祝他们相遇，它一片一片地壮烈地碎了一地。
看着一地的碎片，她先是惊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低了低头，“对不起。”再抬起来后，就清清亮亮地说：“我赔你。”
“不用了，再赔它也不是原来那一个了。”他耸耸肩转身离开，“再说了，很便宜。”看起来是无所谓的潇洒。但更多的却是被她的那一句“我赔你”给刺激到了。
但是，十八岁的少男少女，你骄傲，我也不比你差，比比看谁更骄傲。
她拦住他的路，“我一定要赔你！”
他看着她一脸的坚持，她的眼睛就很突然地让他想起了他很喜欢的一种玉石，好像是玛瑙，质地很纯厚，深褐色，就如同是被一层幔布围住，看不清最里面隐藏的究竟是什么。他第一次知道，一个青春的眼睛，可以这样深而远。
后来，现在每每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有些好笑。后来他们竟真的去了陶瓷店，买了一模一样的雕塑，她双手递给他，极真诚地说：“对不起。”
那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年纪。其实，不过只是一个雕塑，又何必那么认真？
再一次见面是距离高考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星期五晚上放学后，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一个小时后自习就要开始了，现在这种时候腾出时间发呆，其实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同学，请问二班丁老师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他回过神，一个长发女孩，直觉地回答她：“隔壁楼一楼左侧第三间，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谢谢。”礼貌而冷淡。
教室里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的脸，却觉得声音很耳熟。肖记性好，过目不忘，转眼想起是那天赔他陶瓷的那个女孩。心中觉得有趣，莫非是跟她同校？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班主任丁老师带来一个女孩。
“她叫姚遥，从今天开始，她将与大家一起复习，共同参加三个月后的高考。”教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黑板上的倒计时每天减少一个数字，压得人都觉得连睡觉都是一种浪费时间的事情，现在这种时候都在忙着复习，谁还有闲情逸致去欢迎新同学？在这个关键时期转学，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肖看着她突然就笑了。同桌兔子不解地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讲台上的姚遥，“头儿，你们认识？”
肖摇头，“不认识。”
“不认……不认识你笑什么？”兔子盯着她看，忽然大惊小怪，“该不是你一见钟情看上她了吧？”
肖斜了他一眼，“想象力挺丰富的，要不要考虑当作家？”
此言一出，兔子立刻就蔫了。
姚遥跟陈南彤坐同桌，和肖，只隔了一个过道。
他对她笑笑点了点头，她也点了点头，礼貌而冷淡。点头之交，不过如此。
一个谁都没有放在心上的转学生，但两天后的一次模拟考试，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第一名专业户……肖，第一次没能拿到第一名，因为第一名被新来的姚遥夺了去。
轻而易举。
这一次惊讶的不只是老师和同学，还有肖。
肖的父母都在另一所学校教高三的毕业班，都是名师。出生于这样的家庭，从小肖的成绩就没下过前三名，到了高中，第一名仿佛就是为他而生。说到第一名，全校人不做第二人想，自然是肖。
但这一次，却着实让所有人都狠狠地吃了一惊。
这次杀来的是一匹黑马，看来在未来的几个月里，免不了又是一场龙争虎斗。
许多年后的姚遥总是在想，若是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年少气盛，只是听说了肖有多么厉害之后便想着如何的超越他，杀杀他的气焰的话，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会少了很多的交集？各自复习，安安心心地等待着最后一场生死决战，从此各走各的人生路。
做个点头交，总好过伤心难过纠缠不休。
可是，骄傲真的是把双刃剑。因为不服输，所以要么最后双赢，皆大欢喜，要么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第二次考试肖终于不敢大意。若是再让姚遥拿一次第一，那他的脸可就真丢大了。
只是没想到，第二次考试竟是并列第一。
到了这个时候肖才真正收起玩笑之心，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刮目相看。
但是第一次对姚遥有所注意却是在一个月后。
肖算不上是个冷漠的人，但对于一些校园八卦却也是从来不感兴趣，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高考忙。但在这个非常时期他却听到了有关姚遥的八卦事情。
要说也只能说是人不能太出名。否则早八百年前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都能给你抖落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姚遥就是这样。
像连肖这样的人都能听到有关她的传闻，可见事情在学校传得有多轰动。
兔子说，其实是姚遥来咱们学校之前的一些事情。她原来是在三阳一中，学习成绩在学样里面是出类拔萃，但是后来因为谈恋爱被班主任知道了，事情闹得挺严重的，还听说她为这事还跳过楼呢！在三阳待不下去了，才来咱们学校的。
当肖听到“跳过楼”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忽悠悠地颤了一下。这个跳楼的女生，其实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姚遥。
他知道得要更早，他更加知道那个班主任……那个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和先进工作者的著名大学引渡人，门生遍天下。
有些事情，就是凑巧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班主任最讨厌的就是在学生时期不务正业的学生，早恋，那更是大忌。那个时候，因为姚遥的事情，班主任没少动肝火。这个女学生是她的得意门生，在她的眼里，是考清华或北大的最佳候选人，但是选在这个高三这种时候谈恋爱，无疑是对骄傲自负的班主任一声平地惊雷。
强硬的班主任要求她与那男生断绝交往，但姚遥只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班主任拿出一张男生送给她的节日贺卡，说证据确凿还想抵赖？毕竟还是未成熟，姚遥急了，说她的恩师没事找事无理取闹。班主任一听大惊失色，一个电话召来了姚遥的父母。姚父姚母来了又能如何？不过也是唯唯诺诺听老师的话，回家一定好好教育女儿。姚遥越听越是失望愤怒，气极了竟当着父母和班主任的面从二楼跳了下去！
从二楼跳下去自然是生命无忧，但姚遥从此便休了学，再也没有在那个学校出现过。
这就是那场事件的全部内容。
而后来，姚遥之于那个班主任从此便也成了一种说不出口的耻辱。作为班主任，她逼得自己的学生跳楼自杀！这绝对是不能被原谅的。自此以后，姚遥这个名字成了她生命里和职业生涯里的一抹擦不掉的灰色。此后每每想起便总是爱恨关织，既愧疚又怨恨。
然而，缘分就是如此的妙不可言，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姚遥居然来到了肖的学校，与他做了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