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四大战役之淮海战役实录(解放战争战略决战实录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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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首歼黄伯韬兵团(5)

11月4日,徐州“剿总”司令部在徐州召开军长以上官员参加的军事会议,顾祝同传达了蒋介石关于徐蚌会战的意图。会后,冯治安特地邀师长崔振纶、过家芳作了个别长谈:“大战在即,兄弟当同舟共济,今后有事由你们二人负责两个军的工作。”显然这是拉拢崔、过二人,想进而稳住部队。

11月5日,一三二师师长过家芳将“剿总”会议精神及冯治安的谈话内容向何基沣作了汇报,何亦向过通报了整个形势,他说:“党又派代表来此,行动已经逼近,但准确日期未定,现在最担心的是三十七师师长李宝善和三九四团团长王仲元。由于时间紧迫,已无法进行工作。”最后,他们研究决定:以一三二师三九四团一营张宝山配备在师部北山,对付军部和王仲元的不测行动;三九五团马秉正部控制西北平地;三九六团在微山湖与柳泉之间,监视七十七军军长王长海的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杨斯德把华东野战军确定的第三绥靖区起义的时间即11月8日,正式通知了何基沣。

此时,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已越过滕县、官桥,进入待机地域徐州以东的韩庄。

几乎在同一时间,驻守在韩庄运河北岸的一一一团三营的阵地前,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三营营长、中共地下党员王世江知道情况有变,急令九连连长前往查看。不久,九连连长带来两个解放军战士,王世江喜出望外,坦率地通报了自己的身份,解下手枪,甩在一旁,请求他们带自己去见解放军首长。

在韩庄村外的一个大坟包后面,王世江见到了解放军华东第十纵司令员宋时轮和政委刘培善,王世江自我介绍说:“我是中共地下党员,公开身份是七十七军一三二师一一一团三营营长。”

宋司令员问:“你同我军什么人联系?”

王答:“杨斯德、孙秉超。”

宋又问:“他们对你有什么交代?”

王答:“向我传达了陈毅司令员的命令,掌握好部队,待命起义。”

宋时轮高兴得握住了王世江的手说:“好,你来得正好,”接着作了自我介绍,又把刘培善政委介绍给王世江。

宋时轮问王世江:“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王世江立即双脚“咔嚓”一拢,立正回答说:“如果首长认为现在起义的时机到了,就请下命令吧。”

宋时轮和刘培善认真商量后,当即决定同意王世江率领该营起义。

当日,王世江的第三营根据宋司令员的命令,率先起义了。

但是,消息很快被国民党第三绥靖区谍报科长张捷康知道了,夜11时许,张找到作战科长刘鸿书说:“听说七十七军有1个营投共军了?”

刘鸿书早知此情,有意说:“情况没有弄清,先不要向徐州报告为好。”刘鸿书即将此事汇报给何基沣,何嘱咐刘一定要应付好陈继庵一伙。

时间在急速地流逝,矛盾却接踵而来。

11月7日上午,一三二师团以上干部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师长过家芳刚刚传达完徐州会议精神和介绍最近两天的局势,斗争就开始了。团长马秉正一向对蒋介石不满,开封解放时他正在家中,当解放军检查他家时,他冒充平民百姓,谁知解放军却指名道姓地指出他的团长身份。此时,他感到大祸临头,却没料到解放军宽大为怀,去留听其自便。如今想到此事,仍然是感慨万千,他说:“我们受国民党嫡系部队的长期歧视、欺侮,解放军却对我们仁至义尽,现在是选择出路的时候了。”

副师长孙铭泉也说:“人家看不起我们,还让我们打头阵,什么时候把我们消灭光,他们就高兴了。我看只有一服灵丹妙药能起死回生,那就是与共产党讲和。”

参谋长陈乃昌和三九六团副团长贾宗周也表示赞同。

可是三九四团团长王仲元却弹反调:“情况很紧急,但是我们要听王军长的,王军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会议中大家开始争论起来,大有不可收拾之势。过家芳考虑起义的时间未到,目前不可强求,免得弄巧成拙,遂顺水推舟地说:“此事我正要向军长报告、请示,看他的意下如何,回头再说。”

散会后,过、孙二人研究了应急之策,为防止王仲元向王长海告密,决定由过家芳赶在王仲元之前,向王长海说明情况,解其疑窦。临行前,过家芳对孙铭泉说:“如我被扣留,部队一切由你负责并报告何副司令,做好应变准备。”

过家芳并没有被王长海扣留,但是,贾汪前线指挥所却接到了陈继庵的电话通知:安阳的四十军一○六师已空运徐州,将很快去前线配合作战。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将使起义面临更为艰难的形势。

起义到了关键的时刻,可是,五十九军的领导层对起义的问题还没有统一认识:三十八师师长杨干三、一八○师师长崔振纶犹豫不决,参谋长刘景岳则执意不从。为进一步统一思想,副军长孟绍濂邀请思想进步,同杨、崔关系密切的军需处长邢泽民同他们一起商谈。但是,会议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崔振纶说他全家都在江南,不能不考虑家属的处境。杨干三低头沉思,一言不发。刘景岳则明确表示不能参加起义。会谈了3个多小时毫无结果,弄得不欢而散。

为了打破僵局,孟绍濂急找何基沣商讨对策,并提出可否延期起义。经杨斯德、孙秉超研究,郑重提出:起义时间是华东野战军定的不能变,8日必须实施,有多少算多少;如不起义,就地歼灭。为了给五十九军施加军事上的压力,杨斯德派人同解放军正面部队取得联系,在万年闸方向实施突破,迫其就范。按照这个方案,解放军山东兵团一部7日晚即迅速突破了万年闸,全歼守桥部队,有3个团的兵力强渡运河,一举成功。

军事压力很快起了作用,五十九军参谋长刘景岳向何基沣报告万年闸失守,何即转告了冯治安的命令:“限天亮之前夺回失地,否则,一定军法从事,团长、师长也不姑息,军参谋长刘景岳也要以贻误战机问罪。”

刘景岳听完何基沣传达的命令,惊恐万状,在电话上乞求说:“杨师长已经急哭了,黑夜仓促间,部队联系不上、寸步难行。请副座念多年长官部下的情谊,万望宽恕,事已到此,请想个办法才好。”

何基沣故意以不耐烦的口气说:“办法由你们自己想,找孟副军长商量个一致意见告我,再行定夺。”并告诉他说:“天明以后,执法队就从徐州来到贾汪,你们商议的时间决不能拖长。”

午夜时分,孟绍濂即电告何基沣,意见已经统一,但他们希望见何一面,何基沣很快赶到五十九军军部,对他们说:“本不应有这些事,官兵又伤亡这么多,真令人痛心。我西北军受了人家多年的气,已经到了出气的时候了。”

崔振纶也改变原来的态度说:“他们走运的时候,我们巴结不上,现在他们要入土了,我们也犯不着为人家戴孝帽子。现在我们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与共产党讲和。”

对他们反映的一些实际问题,何基沣也一一作了解答,如为解决江南的家属生命安全和生活困难,已派人送去200两黄金。并告诉大家,张克侠副司令很快会来五十九军,同部队一起行动。这样一来,人心才安定下来。何基沣当即签署了部队向解放区开拔的命令,并请孟绍濂、崔振纶、杨干三也在命令上签名副署,但刘景岳等人仍然担心如何与解放军取得联系。于是,何基沣按计划把杨斯德请出来,同大家见了面,杨斯德向他们介绍了全国的形势和解放军当时的态势,说明共产党对起义部队的政策,终于打消了他们的种种疑虑。

1948年11月7日,是张克侠一生中最为焦虑的一天:冯治安因为张克侠曾多次动员自己起义,早已加强对张的防范,所以令他住在徐州,不允许他接近部队。张克侠想到前方战斗已经打响,起义就在明早,心中焦急万分,认为必须设法脱身,尽快赶到贾汪,以保证起义成功。他一方面向冯治安提出要去贾汪参加作战指挥,一方面通过何基沣、孟绍濂向冯提出同样要求,但均被冯治安拒绝。于是,张克侠向冯严正声明:“前方将有大的战事,我应到前方去主持战前会议!”不料,冯治安将五十九军副军长孟绍濂、七十七军副军长许长林请到徐州,让张克侠主持开会讨论作战计划,并要陈继庵参加,起监视作用。冯治安企图困住张克侠,并拴住前线两个主官。

会议一开始,冯治安就摆出“马拉松”架式,要大家提出作战方案来,上午开了半天,没有任何结果,下午又继续讨论,仍然形不成方案。

晚上,冯治安宴请邱清泉,留下陈继庵,要会议继续进行。这时,贾汪突然来电话,要找张克侠讲话。开始是何基沣,接着是杨斯德,都是催促张尽早赶往贾汪,陈继庵怀疑地问:“什么人来的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张克侠沉着告诉他:“是何副司令催我到贾汪。除了打仗是急事,还有什么急事?”

8日零时,冯治安回来后问起讨论的情况,孟绍濂说:“总司令,搞那么多方案干什么?”

冯说:“你们不是报告敌人调动频繁吗?我们要多备几个方案。”

孟说:“那总司令为什么叫刘振三军长去上海,他一有事就请假,总司令也就准他的假,军长走了,把担子加给我,我没话讲,但把我留在徐州,把责任加到参谋长身上,我于心不忍。”

参加会议的人见孟绍濂十分激动,都默默不语,冯治安一时也无言以对。

张克侠见时机已到,遂说:“前方紧急,指挥官留在这里很不利,今晚让他们回去做好准备,明日再来。”

冯治安无奈,只好表示同意,孟绍濂再三请求让张副司令亲自去前线指挥,但冯治安执意不允。孟只好在临行前暗告张克侠,望他及早脱身。

张克侠心急如焚地回到都天庙营房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正欲出走,冯治安又来了电话,说是8日天明开一个紧急会议,要张务必参加,张克侠托辞牙痛甚烈,需要到医院就诊一下即去开会。凌晨4时左右,张克侠悄悄叫醒司机何梯修,即和侍从副官一起驾车向徐州郊外冲去。

通往郊区的栅子口前,挤满了等待进出的人,因为没有到放行的时刻,张克侠亮出副司令官的身份,以视察防务为借口,骗过哨兵,冲出了徐州。

张克侠原以为行动秘密,殊不知陈继庵早就派人在监视他,张一出城陈继庵即接到了报告。陈慌慌张张到冯治安处,告诉冯的随从高级参谋尹心田:“张副司令开小差了。”说罢即上楼见冯治安。很快冯全副武装走下楼来,叫尹心田准备汽车,要去“剿总”报告刘峙。尹心田早年参加过共产党,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时是张克侠的同学,平时关系甚好,有意成全张的行动,即说:“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去报告,万一错了,刘峙一定会批评你过于慌张,依我之见,最好先打电话到各处,问问张副司令是否在那里,请他回个电话。”

冯治安点头称是,这就为张克侠的脱险赢得了时间。

在徐州到贾汪的途中,张克侠首先到一三二师师部同过家芳见了面,并打电话给何基沣,告知已安全脱离虎口。上午8时,张克侠赶往贾汪。为稳住冯治安,张克侠专门从贾汪同冯通了电话,申明:“在关键时刻,我必须和我的部队同生死共患难。”并再次以何基沣和他本人的名义,请冯也来贾汪前线,亲自指挥作战。

冯治安明知有诈,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作一个顺水人情,命张克侠在前线负责指挥。接着,冯治安又给何基沣通话,以威胁的口吻说:“安阳四十军的部队已有1个旅空运徐州,马上就开到前方归你指挥。”

何讥讽地说:“这都无关紧要了,最好是总座亲自来一趟,局势或许可以好转。”

就这样,争取、反争取的斗争一直持续到最后时刻,但是,双方均无回转之意,此时,也只能分道扬镳了。为防不测,张克侠、何基沣同杨斯德商定,将原定11月8日12时起义的时间,提前两个小时。杨斯德去万年闸向解放军通报了这一情况,并约定,为防止起义部队中不坚定分子集中逃跑,请解放军继续前进,配合起义部队行动。

起义行动开始了。

张克侠、孟绍濂率五十九军向台儿庄集结。

过家芳争取王长海未成,即率领一三二师开始向北移动,去峡口渡河到驿县以北集结。

李连城在韩庄率三十七师一一一团北上驿县。

何基沣在最后争取刘自珍干训团起义后,即随前线指挥所和直属部队向洋塘转移。

至此,何基沣、张克侠和整个五十九军两个师、七十七军1个师和一一一团全部共23万余人,高举义旗,投向人民怀抱。

11月10日拂晓,各起义部队先后到达运河北指定地点。

11月12日,起义部队在临沂受到了解放军鲁中南军区张光中司令员、高克亭政委的盛情欢迎。

11月28日,何基沣、张克侠、孟绍濂、过家芳、崔振纶、杨干三联名通电全国:

当日寇投降后,人民之疮痍未复,而内战之烽烟又起,蒋贼既不顾全国人民休养生息之愿望,复不顾中共维护民主和平之努力,仅恃美帝之援助,甘冒大不韪,向人民解放军发动罪恶的战争。对我西北军仅剩之十余团部队,仍惶恐其存在,复又驱迫走上徐州外围的内战前线,陈师鲁南两年有余,兵不为补,弹不为给。蒋贼此种阴谋,全军为之寒心。时当今日,举国人民归向中共与人民解放军,蒋贼大势已去,覆没之期即在眼前。本军为顺应全国舆情,恢复过去爱国爱民初衷,继续为人民事业而奋斗,在全体两万余名官兵热烈要求下,爰于11月8日,在徐州以北贾汪、台儿庄防地毅然举行起义,加入人民解放军。今后誓愿在中共中央领导之下,根据人民解放军的宗旨及人民解放军宣言所示各种政策与主张,重建本军为人民军队。为驱逐美帝国主义,打倒人民公敌国民党反动派而战斗。以期早日成立全国统一的民主联合政府,为民族独立、民主自由、民生幸福及全国人民的彻底解放而努力,实现孙先生、冯故总司令及诸革命先烈未竟之遗志,而慰全国人民对本军之殷望。兹当起义之初,部队整顿待命之时,特通电全国,奉告各界同胞,尚望多予指导。对我旧日同僚,军界同仁,本军愿作诚挚之进言。处此革命巨浪席卷全国之际,顺民者昌,逆民者亡。为国家民族与个人前途计,与其重蹈王耀武、黄伯韬的覆辙,不如学吴化文、曾泽生的举义,或效郑洞国、孙良城等率部投诚,尚可获得人民的宽容,免受人民的惩处。如真举义有功,并非投机取巧,别有企图,则必可获人民之爱护。本军历史,即为明证。何况今日蒋贼统治已面临崩溃,全国革命胜利指日可期。时机紧迫,稍纵即逝。故望国民党军队中一切爱国志士,早日率部起义,其他则如郑洞国榜样早日率部投降,借以缩短革命战争时间。光明与黑暗,新生与灭亡,何去何从,速为抉择。

12月9日,解放军华东野战军领导陈毅、张云逸、粟裕、谭震林,复电何基沣、张克侠:

贵部在徐州前线毅然起义,加入人民解放军,极为钦佩……期望为打倒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及美帝国主义在华侵略势力,建立民主新中国而奋斗!

12月10日,毛泽东、朱德致电何基沣、张克侠、孟绍濂、过家芳、崔振纶、杨干三诸将军并转全体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