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湘接着又指着他身上的士兵服装,谈起当时突围被俘的情形:“这是碰运气啦!在出发前规定不准打枪,不准出声,不走村落,只走野外,目的地也没有说明。我同军长带一二四师打算先向南绕道,再向西北突围。不料想刚徒涉过孟集西南的一条河,后面邱兵团的警戒线就打起枪来了,因为我的裤子被水湿透,更加走不动了。
“这时已经陷入你们炮火中的部队,就立刻混乱不堪,我找卫士,卫士不见了,摸手枪,手枪也丢了。你们的战士马上就扑上来,我拚命向邱兵团警戒线上跑,嘴里连声喊着是友军友军,但是遭到拒绝,这时我已跑得精疲力竭,便晕晕地躺在一条小沟里,直到有人抓住我的衣裳,拉起我来,才知已经当了俘虏。”
作者是刚由匪李弥兵团投奔解放区的一个下级军官,他以自己的笔写出他的亲身经历,材料自然确实可靠。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匪军在失败后的残暴兽行和他们是如何的狼狈慌乱,这也就是敌人为什么一定要灭亡,人民一定要胜利的有力佐证。他写道:
我随蒋匪军逃窜于绵延数百里的徐州战场上,我要向全世界人民控诉匪军残害人民的暴行,揭露匪军逃出徐州后的狼狈相,叫人人知道蒋介石反动统治是如何覆灭的。
12月1日晚上,我们慌慌张张地逃出了徐州,漫山遍野拥满了急于逃命的人群,汽车推着汽车,士兵挤着士兵,谁被挤倒了,车辆就从谁身上碾过去,是死是活没人问,一听说住下了,别管它什么旷湖荒野都得“原地休息”,立时,你可以听到粗野的喊叫声,失望的哭泣声,和四周传来的炮声、机枪声。这时连长找不到营长,营长找不到团长,我看见第八军一七○师特务连只剩下连长与连副,我问他们“你的部下呢?”他俩哭丧着脸说:“唉,全跑光了。”一七○师的留守处吵着找不到师部了;很多士兵找不着自己的连队。我碰见四十七军三十二团三连的士兵常献远,他说军部4门野炮都丢光了。
队伍跑乱了也没关系,苦的是没有东西吃,身上虽然也有一袋米,但哪里找锅与柴呢?我们几个人用面盆在野地里煮饭,你知道寻找一口水和几根柴火是如何困难啊?就这样,大家还抢着这个临时安上的“锅灶”,孬孬好好一天总算吃了一顿饭。
一袋子米总会吃光的,这就得向老百姓开刀,豆子弄来煮,红芋生着吃,鸡鸭牛羊更不要提,还不是走一处光一处。悲惨的故事接着来了:在一个属于肖县的村子里,他们都进屋子里翻箱倒柜,一位老先生舍不得自己血汗换来的东西被人抢去,进屋拦挡,被迎头一枪打得脑浆迸裂,一家大小哭成一片……在飞机场南边一个庄上,遇到5个老年人缩在场中草堆里,我问他们为何住在这里,泪水马上从老年人的眼睛里流出来:“唉,什么都被中央军抢光了,房子也住不成。”我当时说些同情他们的话,他们才哽咽着说:“先生,你不要在这队伍里干了……八路军来了就好啦!”
3号,我们已进入永城(即雪枫县)边界,这支惶恐慌乱的部队更不像样子。休息时,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议论着,我跑来跑去听他们说些什么,一个士兵说:“哦,怎么老上八路窝里走,不是找倒霉吗?”另一个士兵说:“上那里不是八路窝?四面八方都是八路呀!”一个少尉向我说:“老潘,不准备便衣才是傻子啦,你以为突过江南就有办法了吗?中央政府已准备搬家了呀!”一位从来提起共产党就骂的少校先生说:“这次冲出去我也要回家了。”大家都在谈论如何找解放军去,有的人还害怕会“活埋”,被解放军释放的士兵说:“不,人家(指解放军)才好呢!管叫你见了不想走。”惊人的逃亡与投降像瘟病似的在部队中流行开了,互相警告着“某某人带多少枪投八路了”,“某某人叫民兵捉去了”。有一个士兵跑回来诉说一件这样的事:他们约三四百人和解放军一个连碰上了,对方打头一炮,他们都卧倒,打第二炮,他们都扔枪,打第三炮,齐喊:“不要打,我们缴枪了。”
现在我逃出来了,这支慌乱的队伍也要全部覆灭的,我不知还困在重围的国民党军官兵们正作何打算呢?
国民党十八军军长杨伯涛被俘记
解放军胜利地歼灭了企图突围逃跑的黄维兵团匪军后,某部三营刘教导员带领通信员、司号员等一行4个人去搜索残敌,发现在双堆集西门河边上呆立着一个人,低着头,弓着腰,通信班长张文学便高声喊道:“干什么的?举起手来!”那人好像没有听见,仍在那里呆立着。
张文学便和通信员李世和端着枪奔过去,那人才惊慌地举起手来,颤抖着“呵呵”地吓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吐出这样儿个字:“枪……向旁边些……我……我是你们××纵队的呀!”
刘教导员走上前去一看,原来那家伙浑身衣服湿了,满脸污泥,头发垂在额前还在滴水,显然他是躲在水里刚爬出来的。他穿着呢军装,一双红皮鞋,插在衣袋里的两支钢笔和露在外面的毛衣、毛裤,都证明他的身份不是士兵或下级军官。
刘教导员便问:“你是谁?”
“我是一个书记官。”
“姓什么?”
“姓张。”
于是,刘教导员就把他带了回来。
过桥时,他一下又跳进冰冷的河里,赖着不肯走,经刘教导员严肃的斥责后,他才又湿淋淋地爬上岸来,乖乖地跟着解放军走了,到了营部,烘衣、吃饭、休息以后,刘教导员又问他道:“你姓什么?”
“我姓杨。”
他说罢,低着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又继续说:“我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叫杨伯涛。”说着,拿出两支钢笔来要送给营长、教导员,但都被严词拒绝了。
当解放军一位同志笑问他道:“中央社不是说你们已经和李延年兵团会师了吗?”他回答说:“鬼才会相信它呀!”
党中央电贺淮海战役第二阶段胜利
淮海战役第二阶段自11月23日开始,到12月15日胜利结束。在这一阶段中,中野和华野紧密配合,协同作战,完成了全歼黄维兵团的任务,并将杜聿明集团的3个兵团包围在永城东北青龙集、陈官庄地区,歼灭了突围的孙元良兵团。
解放战争中的刘伯承
12月18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向参加战役的全体指战员发出贺电,祝贺淮海战役第二阶段取得的胜利。贺电指出:“你们继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伟大胜利之后,又取得了第二阶段的伟大胜利。自11月23日至12月17日止,你们解放了战略要地徐州,全部歼灭了国民党最精锐兵团之一的黄维第十二兵团4个军10个师及1个快速纵队,生俘该兵团司令黄维、吴绍周,争取了黄维兵团一一○师廖运周部起义,包围了由徐州向永城方向逃窜的杜聿明部邱清泉、李弥、孙元良诸兵团,并歼灭该敌三分之一以上,给予从蚌埠向北增援的李延年、刘汝明诸兵团以严重打击,迫使其向淮河以南回窜,从而使杜聿明部完全孤立于永城东北地区,粮尽援绝,坐以待毙;同时,又解放了淮阴、淮安,攻克灵壁,使淮河以北全境除杜聿明部所据永城东北地区之小块据点以外,均获解放,对于今后的作战极为有利。凡此伟大战绩,皆我英勇将士努力奋战,前后方党政军民一致协作的结果,特向你们致以热烈的庆贺与慰问之忱。尚望团结全体军民,继续努力,为全部歼灭当面敌军而战。”(摘自淮海战役纪念馆)
后来,刘伯承在总结第二阶段全歼黄维兵团的意义和作战经验时指出:“淮海战役乃毛泽东军事学说中各个歼灭黄伯韬黄维杜聿明三军的范例。而双堆集歼灭黄维军一战,则为承先启后的关键。由于我在津浦西侧从黄维军的外翼开始围攻,而杜聿明军则欲从徐州西南拊我外翼以与李延年军协援黄维,因而被歼灭于永城东北地区。双堆集以运动战始,以阵地战终;以消耗敌人始,以围歼敌人终。我在转换关头上运用不同战法而持之以顽强,必须着重研究而发扬之!”(摘自淮海战役纪念馆)
第二阶段,经过我军23天的艰苦作战,共歼灭敌军两个兵团(孙元良兵团不统计在内),共4个军、12个师、1个快速纵队,计1149万余人。其中俘虏敌军466万余人,毙伤敌军594万余人,敌军起义5500人,投诚3200余人。此外,还缴获了大量枪炮弹药和各种装备器材。
战役第二阶段的胜利,在军事上进一步打击了国民党反动派,使其黄伯韬兵团之后又失去了一个主力机动兵团,使被围的杜聿明集团残部陷入了绝境,为第三阶段我军全歼该敌,夺取淮海战役的完全胜利创造了更有利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