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太了不起了!你这玩意可真高。”
“是啊,当今能猜出日期的没有几个,现在你也知道了。但我明天早上就离开这里了。”
“这么说我也该好好准备准备了。叫我一个人待在这令人厌恶的国家里,我绝对受不了。一个星期内,这些英国佬都要天翻地覆了。你也想个办法把我弄过去,我还真想隔岸观火呢?”
“但是,你不是美国公民吗?”
“是的,你的伙伴杰克·詹姆斯虽也跟我一样是美国公民,但现在却仍被关在波特兰的监狱里呢!那些警官并不会因为我说我是美国公民而有所通融啊!他们会回答我说:在这里就得遵守英国的法律。而照常把我丢进牢里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冯·波克严厉地问道。
“嗯,你是我的雇主,对不对?你要确保我们安全,可是一旦有人失败,你什么时候挽救过他们呢?就说詹姆斯——”
“那是詹姆斯自己的过失,这你也知道。他干这一行太喜欢自以为是。”
“我承认詹姆斯是个笨蛋,但还有霍里斯。”
“他是个疯子。”
“噢,他到最后是有点糊里糊涂。他得无时无刻地对付那些想擒拿他的家伙,不发疯才怪呢。不过现在史坦那——”
冯·波克愣住了,脸色由红色变得苍白。
“史坦那怎么了?”
“只不过是被捕罢了,昨天晚上刑事警察到他店里将他逮捕,并且把他所有的资料都一起带到波玛斯监狱去了,真可怜?”
冯·波克原来是个坚强、冷静、自制力强的男人,但是却也被这个消息给镇住了,他懊丧地说:
“这对我来说可真是个很大的打击啊!”
“还有更严重的打击在后头呢!他们似乎也注意到我了。”那个美国人接着说。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在富勒敦公寓的房东也受到他们手下警察的盘问。我想我不能坐以待毙。不知警察怎么会觉察到的呢?你给我说个清楚!”
“被警察抓走的,史坦那已是第五个了。你眼看着你的手下一个个被抓去,不觉得丢脸吗?”
冯·波克的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敢这样说话?”
“如果连这种态度都不敢有的话,我怎么敢替你做事呢?我只是把我心里所想的,不客气地讲出来罢了!
我听说,对你们德国政客来说,每当一名谍报人员完成使命后就一钱不值了,这对你们来说不会感到可惜吗?”
冯·波克“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吼道: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把自己的手下交给敌人的吗?”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破绽,或是奸细卧底,而找出这些疑问的答案,却是你的工作啊!反正,对这种危险的工作我可不干了。我要赶快飞到荷兰去,越快越好。”
冯·波克紧握着颤抖的拳头,试着自我克制说道:
“长时间来我们的合作一直都很愉快,因此我实在不愿意在胜利的时刻即将来临之前跟你吵架。这些日子以来,你冒着生命的危险为我做了很多事情,这一点我很感激,也永远不会忘怀。”
这美国人手里拿着小包,但并没有交给他的意思。
“钱呢?”他问道。
“什么?”
“现款,酬金。500镑。
那些海军的家伙,在最要紧的关头闯进来,并要求我再加点价钱,我只好另外又加付100英镑给他们呢!
从头到尾,花了我200镑。所以,不给钱我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冯·波克苦笑一下说:“你是要我先付款后取货吧!”
冯·波克坐在书桌前开了一张支票,再从支票簿上撕下来,但并没有立刻交给对方。
“渥达蒙特先生,我很遗憾我们之间的友情,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既然你不再相信我,我当然也不再信任你,你明白吧!”
说完,他注视了这个美国人一会儿,又接着说:
“支票我就放在这张桌子上,但在你收取这张支票以前,我也得先看看这个纸包里的东西才行。”
那个美国人便默默地把小纸包交给了他。冯·波克解开了绑在上面的绳子,再打开了双重的包装。
刹那间,他惊讶得连话都讲不出来,只瞪着从纸包内拿出来的那本青色的小册子。那小册子的封面上,印着下面的金字:
《实用养蜂手册》
接下来冯·波克被一双犹如钢铁般的手勒住脖子,他那因拼命挣扎而痛苦扭曲的脸,也立即被盖上了一片浸过麻醉剂的海绵。
“再来一杯,华生!”福尔摩斯举起一个帝国牌葡萄酒瓶说道。桌子旁边的那个结实的司机急不可耐地递过酒杯。
“真是好酒,福尔摩斯。”
“美酒,华生。刚才这位朋友曾经对我说过,这酒是从弗朗兹·约瑟夫的专门酒窖里运来的。麻烦你把窗子打开,氯仿的气味妨碍我们的品尝。”
保险柜半开着。福尔摩斯站在柜前,取出一本一本的卷宗,逐一查看,然后有条有理地放进冯·波克的提包。那个德国间谍在沙发上躺着,鼾声如雷,胳膊上和双脚各被一条皮带捆着。
“别急,华生,没有人会来打扰的。能不能麻烦你拉一下叫人铃?现在这个房里就只剩下玛莎一个人了。她真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这时,那位老妇人出现在门口。福尔摩斯笑着说:
“啊!玛莎,参与我们的欢乐吧!事情都顺利解决了。”
那位老妇人笑了笑。向福尔摩斯行了个礼,然后担心地看了看沙发上的那位男士。
“不要担心!他并没有受到一点伤。”
“那我就安心了,福尔摩斯先生。昨天他还问我要不要跟夫人一起到德国去呢!我如果真的跟去了,那么你们的计划可能会整个乱掉了。”
“你说得没错,玛莎。如果不是你,一切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刚才我们等你的信号等得好苦。”
“那个高级书记官在这里。”
“嗯!我们在来这里的路上还跟他的车子擦身而过呢!”福尔摩斯接着说。
“我还一直担心着。因为那个人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你们的所有的计划就都要泡汤了。”
“就是啊!我们等了近30分钟,才看到你房里的灯熄了。详细情形你就等明天再向我说明好了。”福尔摩斯神情愉快地说。
“好的。”
“你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今天早上主人寄出了7封信。我把收信人的姓名住址都抄下来了。”
“谢谢你!玛莎。明天见,晚安!”
老妇人的身影消失后,福尔摩斯继续着他的叙述:
“他所得到的情报都是抄写过,且早送给德国政府,留在这里只是些因太危险而不敢带走的正本罢了。”
“这么说,它们就没什么用处了。”我说。
“嗯。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可以以次了解到,对方手上有哪些资料或没有哪些资料。而这些从我手上递出去的资料,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罢了。
“能够看到一艘德国巡洋舰按照我提供的布雷区航行在索伦海上,这将使我深感荣耀。”
福尔摩斯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抓紧了我的肩膀说:“我还没有看见你的真面目呢。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你看起来一如既往,像个愉快的孩子。”
“我觉得年轻了20岁,福尔摩斯。当我收到你的电报,要我开车到哈里奇和你见面时,我从未那般欣喜若狂过。而你——福尔摩斯,也没有变化,除了多出一把小胡子之外。”
福尔摩斯扯了扯他那稀落的胡子接着说:
“但这些事到此已经告一段落,我要去理个发,再整修一下面容。明天我一定会到克劳里基饭店去,我要恢复原形。”
“但是,福尔摩斯,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我听说你在南塔恩斯买了一个小农场,养养蜜蜂过着宁静的生活。”
“没错啊!华生,这是我悠闲生活中的意外成果。”
福尔摩斯说完,顺手拿起桌上那本关于养蜂的书。
“我每天仔细地观察那些勤劳的小蜜蜂世界,正像以前在伦敦时守望着犯罪案件一般。”
“但是,你又怎么会再回到侦察的工作上呢?”我好奇地问。
“嗯!这件事连我自己也觉得很惊异。我本想拒绝,但连我们国家的首相都亲自造访了我那简陋的家,那可真是不好拒绝了。”
“说实在的,华生,这家伙可以说是个一流的间谍人才。
强大的责任感使我感到必须出山亲查此事。这花了我两年时间,华生,但这两年不是毫无乐趣的。等我讲出下面的事情,你就明白情况何等复杂。我从芝加哥出发远游,加入布法罗的一个爱尔兰秘密团体,给斯基巴伦的警察添了不少麻烦,最后得到冯·波克手下谍报人员的重视,就推荐我。从那时起,我得到他们的信任。这样,他的大部分计划微妙地出了差错,手下五名最精干的谍报人员都被送进了监狱。”
讲到这里,福尔摩斯突然回过头说:“哎呀!怎么样,很辛苦吧!”
这句话是福尔摩斯对着横躺在沙发上不断喘着气,眼睛一眨一眨地张开着,却静静地听着福尔摩斯说明的冯·波克说的。
现在他用德语谩骂吼叫,脸一直打颤。而福尔摩斯在他谩骂时却在一旁快速地查看文件。
然后他准备把两张复制图放进手提箱里。就在这里,当他看到其中一张内容时,不禁叫道:
“哎呀!看来我们还得把另一只狡猾的狐狸关进笼里才行。冯·波克先生,我们需要你回答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冯·波克终于在沙发上坐着起来,以一种惊慌而恶毒的眼神,凝视着福尔摩斯的脸,并且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渥达蒙特!”
然而,福尔摩斯却不在意地笑了笑说:
“这首歌我已经听了好几次了。这是死去的莫里亚蒂教授所喜欢的歌。”
“你这个可恨的反间谍!”
那个德国人眼中燃烧着怒火,并闪射着狠毒的杀意。
“芝加哥这个叫做渥达蒙特的人,实际上早已去世了,而我只不过是借用一下他的名字罢了。”福尔摩斯轻松地说。
“那么,你究竟是谁?”
“我就告诉你吧!我接近你的家族并不是第一次,恐怕你对我名字也相当熟悉啊!”
“不,我不知道。”德国人一脸苦相说。
“让威廉·亚特勒与波希米亚王和好的是我。你的舅舅克劳菲斯坦伯爵,被名叫克罗布曼的男子追杀时,救他的也是我。此外……”
冯·波克非常惊讶,他坐正了身子叫道:“那,那就只有福尔摩斯了!”
“你说的没错。”福尔摩斯回答。
冯·波克发出一声像着魔般的呻吟,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了。
“那些情报,大部分是你送来的,”他嚷道,“那就什么也不值了?瞧,我自掘坟墓啦!永远毁啦!”
“当然靠不住,”福尔摩斯说,“因为这需要时间核对,而你却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你的海军上将可能会看见:我们的新式大炮比他料想的要大些,巡洋舰可能稍微快些。
总之,许多细节问题待时机成熟后会真相大白的。
冯·波克先生,虽然你天生是个运动家,这点或许就曾蒙蔽过许多人,但你终究被我识破!这比起被更阴狠的敌人击败而言,你已经算太幸运了。
因此,这样的结局不是很正常的吗?
好了,资料都整理齐全了,华生,我们立刻出发回伦敦吧!能不能请你帮忙抬一下这位俘虏。”
搬动冯·波克是一件很费力的事。他身强力壮,拼命反抗。最后,我们二人分别抓住他的两只胳膊,让他慢慢走回花园的小道上。几个时辰前,他曾无比自信地走在这条小路接受那位外交官的祝贺之辞。经过一番竭力的挣扎,他仍然被捆住手脚,抬起来塞进了那辆小汽车的空座上。他的贵重旅行提包在他旁边。
“福尔摩斯先生,我想你也该清楚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吧?但是我仍要提醒你,你会引发战争的。”
福尔摩斯一面用手拍着提箱,一面说:
“那么,贵国做这种事,又该怎么解释呢?”
“你仅仅代表自己,你无权拘捕我。整个程序都是绝对非法的、生硬的。”
“的确如此。”福尔摩斯说。
“绑架德国公民,并且窃取他的私人文件。”
“哼,你们知道你和你的同谋正在干什么吗?路过村子的时候,我就要呼救了——”
“咦!你会做那么愚蠢的事吗?如果这样,我国的怪人异物馆里,会再加挂一个喜欢被吊起来的德国人的招牌啊!
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如果你够聪明的话,你就乖乖地和我们一起到警备总部,然后我们就请你的朋友冯·赫尔宁书记官来看看你,你也可以顺便向他打听一下,明天回德国的船上,是否还替你留有舱位。”
就这样,我们这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起回忆着从前的种种经历,愉快地交谈了一会儿。
在这段时间,那个被捕的德国人拼命地挣扎着,想把绑在身上的绳子松开。
不久,我们停止了谈话,一起走向汽车。这时福尔摩斯指着夜晚倒映在海面上的闪烁星光,若有所思地说:
“吹东风了呢!华生。”
“不是吧!福尔摩斯,气候很暖和呢。”
“开车吧,华生!是该出发的时刻了。我手上有500英镑的支票,我得赶快将它兑现才行,否则开票人可能就要申请拒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