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好,小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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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寂寞中沉睡 (3)

他凭一己之力将整个球队带进了世界杯决赛,达到了英雄的巅峰,偏偏在关键时刻一脚将球踢飞,又沦为彻底的罪人。

他似乎只能悲情下去,偶有振作,又即刻滑落。

我一直揪着心看他的种种表现,直到他退役之后,目送他的瘦弱背影,淡出了世人的视线,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免不了要选择一个球队或者球星来拥戴。

既然并无硬性规定,必须喜欢哪个,那就找一个最强者来追随。

换句话说,选一根最粗的大腿来抱。

因为,如果他们赢球了,带给自己的那种幸福感无言可喻,虽然一分钱的奖金也分不到,仍然与有荣焉;如果输球了,那种挫败感也能让人垂头丧气,如同凭空丢了钱包,里边装着至少一千块钱。

自从费德勒正式成为我的偶像之后,那些日子里,我实在是快乐得有点过了头。

他挥着拍子将前人那些不可思议的记录尽数打破,奠定了历史上最伟大的网球选手的地位,而且贤惠老婆还为他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这样的圆满人生除了啧啧称奇之外,简直无话可说。

从2010年开始,他开始频繁地输球了,输给那些年轻的球星。

每次输球之后,我至少会有一整天都无精打采,全身仿佛都浸在酸醋里一般。

朋友问:你怎么啦,生病了?失恋了?丢钱了?我回答:比这些加起来还严重,费德勒输球了。

很明显,费德勒已经到达巅峰了,往后只有下坡路好走。

他给予我的许多小确幸注定会折换成小确不幸了,只要我还继续地迷恋他。

对我而言,应该是时候换一根更粗壮的大腿来抱了,但我却跟《冰河世纪》里的松鼠总是不能够放弃他的松果一样,我也没法子不喜欢费德勒而去追随另一个有前途的年轻球星,真是头疼啊。

唉,说真的,男人这种莫名其妙的忠诚,在对待女人的时候可从来都没出现过。

插话把丢掉的钱再赚回来费德勒在法网输球,我难过了一天,像丢了一千块钱。

他又在温网输球,我难过了大半天,像丢了八百块钱。

他又在美网输球,我难过了三个小时,像丢了五百块钱。

他又在上海输球,我难过了五分钟,像丢了三百块钱。

不是我对他的爱有了任何的减损,而是我习惯了,他终于也会输……一直以来,太习惯他总是赢,觉得理所当然,反而没有赚到的感觉,以后会变成这样的心情了。

他赢一场球,我就高兴一阵子,像捡到三百块钱,赢个大师赛,我就高兴大半天,像捡到五百块钱!赢个大满贯,我就高兴上一整天,像捡到一千块钱!如此一来,就可以慢慢地把丢掉的钱都赚回来了……假如不得不去干一件没意思的事那也得拿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来配干同样的事情,为什么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兴高采烈,也不尽然是兴奋点的差异,而是在不得不做一些公认无聊事情的时候,那些兴高采烈的家伙给它搭配了其他好玩的元素。

对于网球爱好者而言,有一件事真是烦透了,那就是给球拍穿线。

依据打法是否暴力和球线材质的不同,断线时间也不可一概而论。

对我来说,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就得跑到穿线师家里一趟。

开始,还有点新鲜感。

因为,新穿的线打起来格外脆爽,击球的时候,听起来砰砰作响,就像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仇人的脸蛋上那样痛快;时间久了,变得疲乏了,听来就是扑扑的声音。

说得好听点,像子弹射在烂木头上,说得不好听,像人体排泄废气。

穿线的次数多了,新鲜感已经被稀释了。

每次断线,都是暗叹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走上那么一遭。

穿线师住在青岛台东八路一带,那是我平时很少涉足的一个区域,毫无景致可言,无非就是人多车多楼多。

多到什么程度?呼吸都有点困难。

并无不敬之意,实际那里人气最旺,房价也相当高昂,只是我不太喜欢过于繁华的去处。

要穿好一个拍子,大约半个小时,以前我都是蹲在那里等,后来觉得没意思,就出来逛逛看。

结果发现繁华自有繁华的好处。

最大的好处就是有形形色色的小店。

有个专门做寿司的小店,有点日剧《深夜食堂》的感觉,口味也很地道。

点个寿司小拼盘,再来2两三文鱼,花费30元,吃得很满足。

店老板居然还出过一本书,相当精美,专门讲授寿司制作,看来是高人隐于市井。

那里还有个美发店,蛮干净蛮有档次,洗头按摩45分钟,外加剪发吹风,不过15元,也十分值得光顾。

发现了这两个好地方之后,情形大为改观,每次断线,我都会高兴地想,嗯,又要去吃寿司了,又要去按摩了……这就是所谓假如不得不去干一件没意思的事,那也得拿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来配。

干同样的事情,为什么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兴高采烈,也不尽然是兴奋点的差异,而是在不得不做一些公认无聊事情的时候,那些兴高采烈的家伙给它搭配了其他好玩的元素。

据说,青岛有一枚特立独行的出租车司机,把自己的捷达车装潢得跟个花里胡哨的酒吧一样,海报、爵士乐、酒瓶子啥的样样不缺,当然,酒瓶子里没有酒,插着新鲜的玫瑰花。

坐上他的车的人会发愣半天,以为一不小心穿越了时空。

可惜,我从来没有打到这辆车。

我的同事王小姿幸运地打到了,在博客上津津乐道了半天……同志们嫩有木有碰见过他?就在咱广电大厦门口,一出租车停靠。

我拉开后门坐进去,发现异常。

司机长发、束辫,热红色的紧身短袖Tee,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肌肉蓬勃,完全是一小哥。

这阵仗……我有心下车,又怕被笑小家子气。

再仔细打量车内,完全是个Mini小空间的酒吧,驾驶台上摆放各种怪物件,居然还有射灯和壁灯,都是图腾透明纸蒙着。

总之,就像进了一个邪教的洞穴。

然后小哥表情语调完全是在泡妞,没有一丝一毫是出租车司机该有的样子。

启动车——靠!藤原拓海!一个劲儿地玩飘移,后轮子擦得地面吱吱作响。

等红灯时竟摸出本潮刊哗哗地翻看……搞得我也跟着相当迷幻,心里不停问:这是真的吗?这难道是真的吗?存在感啊!几分钟后,我站在佳世客门口发懵。

第一个念头就是来发个博客,看青岛诸友有木有人也碰见过这位……如果都木有,那未免也太……聊斋了……嗯,天长日久地开出租车,的确不能说是充满挑战性的工作,搞成开酒吧那样子,就好玩多了。

光是欣赏乘客各种错愕的表情,也是一件乐事。

我家小区门口,还有一位看车的大爷。

你刚停下车,他就以动如脱兔的速度出现在车门旁边:来,交上停车费。

也有静如处子的时候。

他摆了一个水果摊,夏天卖西瓜,冬天卖苹果,别无他物,这样比较省心,便于打理。

他还养了8个笼子的鸟,弄个架子,摆在水果摊边上,一字儿排开,唧唧喳喳,煞是热闹。

夏日午后,总是可以见他在树荫下,半躺在藤椅上,守着一片鸟语瓜香,悠哉游哉地喝着大碗茶。

在他的领土范围内,一旦有车停下,就会嗖地一声飞过去收费,然后心满意足地踱回到藤椅上,继续自得其乐……写到这里,有人跟我抱怨,喂,我只是一头该死的上班族,朝九晚五,没前途也没钱途,偏偏公司的管辖相当严格,不允许你搭配着干其他事情,每天上班像是上坟,这样悲惨处境应该如何改变?我只好说,贵公司总是有男有女的吧,那就不妨搞点办公室恋情出来,搞得上班就像上床,总算有点黑暗中的光亮。

如果不幸弄得鸡飞狗跳,那正好给了自己勇气,索性辞职走人了事,这样的鸡肋工作不做也罢。

我承认这主意是馊了点,但是总好过你每日愁眉苦脸,至于下一份工作呢,可以考虑去开出租车或者看场子……求求你,表扬我在浏览那些毫不客气的赞美之时,我心花怒放的程度已经不足以用小确幸来形容了。

某一天,加菲猫的主人乔恩的心情甚好,好到见了什么都想赞美一番。

就算把这一天定为赞美节都不算过分。

他看见小狗欧迪,兴高采烈地说:欧迪,你真是个好孩子啊!请原谅,乔恩就是这样愚笨,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美妙的话语。

但是,在面对加菲猫的时候,他可着实地犯了难:加菲,你真是个……是个……是个……猫……加菲猫一把揪住乔恩的衣领,恶狠狠地说:说声‘好孩子’能要了你的命,是不是?或许,你和我一样乏善可陈,如同加菲猫一般,一辈子难得听到什么好话。

就算最无耻的马屁精,遇见了我们也会幡然醒悟,感觉到了良心的责备。

假如这个城市有一个物美价廉的好话超级市场,每次我想去光顾一下的话,总是碰到它挂出CLOSED的招牌。

偶尔也会有一些没有眼光的家伙,肯对我施舍一点赞美,可惜总是搔不着痒处。

我想听到诸如此类的话:你的文章真是超级有趣啊,和你做朋友真是太幸福了!但对方却说:你的食量真是惊人啊!难怪身体会这么强壮!这让我有点沮丧,但并不能使我绝望。

好在有了网络,有了论坛,有了博客。

尤其是博客,可以说是自恋者的最佳舞台。

来此观光者均属免费入场,不免有点内疚之情,倘若略有所获,作为回报,便慷慨奉送大量名不副实的谀辞。

自从我建造了一个名叫加肥猫的享乐窝的博客之后,信手写了一点废话,一年之内所收获的称赞,便超过了前半生的所有积蓄。

这是一桩多么划算的买卖啊。

在浏览那些毫不客气的赞美之时,我心花怒放的程度已经不足以用小确幸来形容了。

后来,发生了一个博客留言门事件。

一些小明星写了博客,生怕无人喝彩,就扮成粉丝,匿名给自己留言,全是肉麻的赞美。

不幸博客网站进行了升级,不晓得是疏忽还是恶作剧,导致那些匿名留言尽皆曝光,显示出了乃是博主自己拍自己的马屁,于是招致了大量幸灾乐祸的非议。

坦白地说,这种化身为他人进行自我表扬的冲动,我也曾经有过。

其主要目的还是抛砖引玉,给大家树立一个准确的目标,不要像无头苍蝇一般浪掷赞美,那样委实可惜。

这就好比在男欢女爱的过程中,一方尚属菜鸟,另一方不得不手拉着手,如同景区导游一般,诱导菜鸟在自己身体上探幽览胜,寻觅敏感地带,以便共赴高潮,亦属无可厚非之举。

虽然有此冲动,我却没有付诸实践,去给自己的博客留言,写下一长串的肉麻话。

主要的原因还是懒惰,也就免于丢丑。

如此看来,懒惰并非罪过,而是不折不扣的优点。

不过,这档子事也令我见识了一下令人惊叹的自恋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