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伯尔斯通村伯尔斯通城堡的大富翁道格拉斯正面临着生命危险。
福尔摩斯怔怔地注视着这张信纸,口中喃喃道:
“勃洛克煞费苦心通告我,噩运就要降临在一个叫道格拉斯的人身上了。无论这个人是谁,信上说他是一个富乡绅。”福尔摩斯好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那样,用一种客观欣喜的眼光看待自己较好的工作成果。当小比利推开房门,把苏格兰警署的警官麦克唐纳领进屋来的时候,福尔摩斯还在为自己刚取得的成绩而兴奋呢。
亚力克·麦克唐纳是一位健壮高大的男人,在浓眉下深陷的眼睛,闪烁着敏锐的光芒,棱角分明的脸庞,一看便知他是一个性格倔强又充满智慧的人。在十八世纪的时候,亚力克·麦克唐纳还没有蜚声全国。那时,他负责的案子办得十分出色,作为一名青年,这样的成绩无疑是骄人的,因此他在侦探界早已成为深受信赖的一员了。
迄今为止,福尔摩斯已经成功地协助他办了两起案子。
“你今天真早,亚力克先生,”请来喝杯酒。福尔摩斯说,”我想恐怕是又有什么棘手的案子令你头痛吧?”
麦克唐纳警官,会意地微笑着回答,“好,喝口酒可以使身子暖和一些。谢谢,我不抽烟。我必须赶路了,在案子发生后第一个赶到现场最有价值的,这一点你最清楚了,但……”
警官突然停下来,难以置信地瞪着桌上我草草记下密码信的那页纸。
“道格拉斯!”他结结巴巴地说,“伯尔斯通!”这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先生?哎呀,简直太神奇了!你是怎么搞到这两个名字的?”
“哈哈。麦克先生,请不要误会。这纸条上所写的,是我朋友寄来的一封信上的暗码,刚刚由华生破译出来,怎么,这两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警官茫然不知所措,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又看看福尔摩斯。“是这样”,他说,“今天早晨伯尔斯通庄园的道格拉斯先生被人谋杀了!”
二、莫里亚蒂之谜
听完亚力克警官的话,我感到万分恐惧,但福尔摩斯脸上却显得沉着冷静,就像一个化学家看着一项正在进行的试验一样。接着他若无其事地说:
“唉!已经被杀害了吗?真是太意外了。”
“看起来这倒是在你意料之中呢!”
“是的,这只能引起我的注意,但绝对不会使我吃惊。因为匿名信已经警告过我们某人可能要遭遇危险。显然危险已经不能避免,我们现在的就是要注意事情发展的动向。”
他大略地向警官叙述了一遍这封信的密码来由。麦克唐纳坐在那里,双手托着下巴,两道浓眉纠结成一团。
麦克唐纳把福尔摩斯递给他的那封信翻过来说:“福尔摩斯先生,你跟这位叫勃洛克的男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很抱歉我不能说出来,暂且将他看做我的知己便可以了。”
“为什么?”
“这是信用问题。他第一次写信给我时,我曾经许诺不去追查他的行踪。”
“你认为他是受人指使的吗?”
“是的。”
“就是你对我提过的那位教授吗?”
“正是。”
“福尔摩斯先生,可是这是一个严重的误会。因为根据我的调查,莫里亚蒂教授不但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而且也是头发花白的稳重绅士。他笑起来时简直就像一位慈祥的牧师呢!”麦克唐纳警官笑着说。
“你在哪里见过教授呢?”福尔摩斯问。
“在我听到你的看法以后,我就决心去看看他。我想不起当时为什么我们会谈到日蚀这个问题。他那时拿出一个反光灯和一个地球仪,一下子就把原理说得简单易懂了。”
福尔摩斯格格地笑了,一边搓手,一边说着:“很好,麦克唐纳,这次访问对你来说极富兴致。感人至深的事,大概是在他的书屋里进行的吧!”
“是这样的。”
“那你大概被教授的华丽宅第吓着了吧!”
“没错,我确实是吓了一跳。”
“不知你是否留意在教授座位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那张画的主角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以手托腮,斜睨着人。”
“那是让·马普蒂斯特·格罗兹的油画。”
“他是一位法国的着名画家,在十八世纪中后期可以说是名声响亮。”
麦克唐纳求助似的望着我,勉强地笑着说:“可是,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思维跳跃跨度是否太大了呢?这个已死的画家究竟会与这件案子有何关系呢?”
“对于侦探来说一切知识都是破案的法宝,”接着他说,“1865年,格罗兹这幅名为牧羊少女的油画在拍卖时,以120万法郎——合四万以上英镑的价格成交。”
“那你知不知道教授一年的收入大约是多少?”福尔摩斯又问。
麦克唐纳警官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查了查,说:
“莫里亚蒂教授一年的收入是700英镑。”
“年收入700英镑的人,如何能买得起4000英镑的名画,而且又住在宛如城堡的高级住宅里,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对啊,他是不可能买得起的。”
“嗯。这是值得关注的,”警官若有所思地说,“请你接着讲下去吧,福尔摩斯先生,你所说的确实太吸引人了。”
“那到伯尔斯通去的事呢?”
“还有时间呢,”警官瞅了一下表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从未见过莫里亚蒂教授。”
“对,我从来未见过他。”
“那你怎么知道他房间里的情形呢?”
“我去过他房中三次,所以对他应该说是很了解。那最后一次,我私自大略检查了一下他的文件,有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你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吗?”
“没有,这确是出人意料。但它说明莫里亚蒂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他如何搞到这些财富的呢?他还没有结婚。他的弟弟不过是英格兰西部一个车站的站长。教授的年薪是700英镑。但他却拥有一张格罗兹的油画。
“这样一推论,自然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通过许多非常手段来聚敛起自己的庞大的财富吗?”
“是的。”
“他从哪里赚到那么多钱?造假币,还是盗窃?”
“哈哈,莫里亚蒂教授才不会玩这种小把戏呢。他是将自己的智慧提供给歹徒去作案,再以此要求报酬。譬如说这里有个坏人企图想杀人,就会去找教授商量,看看如何才能漂亮地达成杀人目的。于是教授就运用其科学的头脑,替他策划万全的计划,当计划顺利得逞时,杀人犯便付给教授巨额的酬金,这也就是说,教授是靠出卖智慧而致富的。”
“原来如此。”
“你知道一次酬金多少钱吗?”
“我很感兴趣。”
“一年6000英镑。这是他费尽心机的代价。这是美国的商业原则。我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了解到这一详情的。
这比一个首相的收入还要多。通过这一点我们可以想像莫里亚蒂究竟有多少财产以及他从事的阴谋有多大了。
“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有多少钱,更不愿成为别人的话题。我坚信他开了至少二十个银行账户。他的大部分财产很可能存在国外德意志银行或者是利翁内信贷银行。以后当你能有一两年空闲时间的时候,莫里亚蒂绝对值得你好好研究一下。”
“假如这是事实,你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你这些饶有兴味的轶闻,害得我都离题了,福尔摩斯先生,真正重要的是你所说的:正如你从勃洛克的那封信中了解到的。这个教授似乎和这个案子有点儿关系。我们能结合这个案子再前进一步吗?”
“据我推测莫里亚蒂可能是在参与分赃的条件下参加策划的。再者就是有人不惜用重金叫他谋划这一罪恶勾当。两种假设都有可能。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还有什么第三原因,咱们也必须去伯尔斯通寻找蛛丝马迹。这个人对我来说太熟悉了,他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来让咱们有迹可寻。”
不一会儿,他们上了麦克唐纳的车。夏洛克·福尔摩斯遇到了他感兴趣的案子,他的两眼泛着光彩,由于期待和兴奋苍白的双颊微现红晕,急于探求真相的面庞神采奕奕。他坐在车上,上身前倾,全神贯注地倾听麦克唐纳介绍这个案子的主要情况。麦克唐纳把一份简略的报告,拿给福尔摩斯看。
“亲爱的麦克唐纳警官(他念给我们信上这样说):
这信是写给你个人的,另有公文送到警署。请打开电报通知我你到达的时间及车次,以便我去迎候。如果我脱不开身,也会派人去接。这件案子十分重要,请你务必火速赶来。如果你能和福尔摩斯先生一同前来,那是再好不过了。他会对此十分感兴趣的。如果不是其中有一个死人,我们就会以为全部案子会戏剧性地解决了呢。哎呀,好一个不寻常的案子啊!”
“你的朋友似乎并不笨,”福尔摩斯说道。
“是的,先生,在我看来,怀特·梅森是个不知疲惫的人。”
“好,你还有话要说吗?”
“咱们遇到他后,就会知道全部详情了。”
“那么,你是如何知道这桩凶杀案的?”
“那是信后附的正式报告上说的。报告上没有用惨遭这两个字,因为它不是一个公认的正式术语,只是说死者叫做约翰·道格拉斯,因被为枪击中头部而死;案发的时间是昨晚午夜时分;还说这案件很明显是一桩谋杀案,不过还没有拘捕任何人。这起案件十分复杂离奇。福尔摩斯先生,这就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全部情况。”
“那么,麦克先生,我们就谈到这里。证据不足就妄下结论,对破案工作有百害而无一利。”
三、伯尔斯通的悲剧
首先,先介绍一下案发点伯尔斯通主人,以往所发生的事情(这是我们的事后才知道的)。
伯尔斯通是从一个古老的小村落发展成为一个现代化城镇,包括了苏塞克斯郡北部边缘地区。伯尔斯通是一个相当大的农村地区的中心,因为由此向东到肯特郡边区大约有十里左右,有一个市镇滕布里奇威尔斯。
距村镇半英里左右,有一座以高大的山毛榉树而闻名的古老园林——伯尔斯通庄园。这个年代久远的古堡一部分兴建于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代。
在庄园的建筑有许多山墙和菱形小格玻璃窗,仍保持着十七世纪初始建时的面貌。用于护卫城堡的护城河,宽度却还有40英尺,环绕着整个庄园。由于一条蜿蜒不绝的小河流经这里,因此也算是流水不腐。庄园大楼底层的窗户离水面不到一英尺。
进入庄园的必经之路是一座吊桥。吊桥可以正常地晚上吊起,早晨放下。一到晚上,整个庄园就变成一座孤岛。
这所房子已荒废多年了,道格拉斯买下它的时候,已有随时坍塌的危险了。这个家庭只有两口人,就是约翰·道格拉斯和他的夫人。道格拉斯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大概五十岁左右,大大的下巴,面容粗犷,留着灰白的小胡子,瘦长而结实的身材,尤其是他那双闪着智慧的灰眼睛,显示着他的机智敏锐不减当年。他总是喜气洋洋、和蔼可亲。但从他有点不拘礼节的举止行为中,似乎可以看出他曾经历过远远低于目前社会阶层的生活。
道格拉斯为人豪爽,喜好结交朋友,所以他的人缘非常好,而他那临危不惧、冷静自若的精神更使他的声望与日俱增。有一次教区牧师的住宅起火,在本地的消防队宣告无法扑救之后,他仍义无反顾地冲进火窟,无所畏惧地抢救财物,从而名声显露。
他的夫人也赢得了当地人的爱戴。她是一个性格孤僻的人,她专注于照顾丈夫和料理家务。她是英国人,在伦敦与丧偶不久的道格拉斯相逢。高高身材,性感的肤色,轻盈的体态,处处显出她是一名美丽的女子。两人之间二十岁的差距似乎并未影响他们的幸福。
每逢道格拉斯过晚回家,道格拉斯夫人就坐立不安,有些神经紧张。庄园主夫人这一举动自然成为乡村中流言蜚语的最佳话题。
还有一个人,他只是这里的一名客人,但由于案件发生时他也在场,这个人名叫塞西尔·巴克,普斯特德郡黑尔斯洛基市人。
塞西尔·巴克是唯一了解道格拉斯底细的人。巴克本人是英国人,但是据他自己说,他和道格拉斯是在美洲认识的,而且十分明确的是,在那里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很密切了。巴克是一个拥有大量财产的单身汉。
他最多四十五岁,要比道格拉斯年轻许多,身材高大笔直,膀大腰圆,脸刮得十分干净,脸形像一个职业拳击家,浓重的黑眉毛,一双目光逼人的黑眼睛,不需别人的协助,就能从敌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来。他既不喜欢骑马,也不喜欢狩猎,但却经常叼着烟斗,沿着林子转来转去,要不就与主人一起,主人不在时就与女主人在一起,驾车出游欣赏乡村美景,以此来度过闲暇时光。
巴克与道格拉斯非常亲密,与道格拉斯夫人也一样友爱。他是祸事发生时,这个家庭中的第三个人物。
其余居民,大管家艾姆斯是个严谨、勤劳而又彬彬有礼的人;而艾伦太太则是个健康而快乐的女人,她协助女主人管理日常家务。其余六个仆人就和六日晚的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夜里十一点四十五分时分,当地小小的警察所就接到了第一次报警。当时塞西尔·巴克不能控制地冲向警察所的门,拼命敲响起警钟。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庄园里发生了惨案,约翰·道格拉斯被人杀害了。说完他便匆忙赶回庄园,料理后事。大约十二点多一点的时候,警官在向上级进行紧急报告凶案后也赶到了现场。
警官到达庄园时,发现吊桥已经放下,城堡内灯光通明,从天而降的灾难使全家陷入极大的悲痛和不知所措的混乱中。面色苍白的仆人们彼此紧挨着站在大厅里,受惊过度的管家只知道僵立在门口,无意识地搓着双手,看着颇为镇静的巴克打开门领警官进来。这时,本村热心且医术高超的医生伍德也赶到了。三个人一起走进令人感到悲痛的房间,回过神的管家也紧随而来,并随手关上门,以免女仆们被可怕的场面吓着。
死者仰面倒在屋子中央,四肢摊开,身上穿一件桃红色晨衣,里面是睡衣,脚穿毡拖鞋。当医生把桌子上的油灯拿了下来。看一眼就明白,受害者已经没有希望了。死者胸前横着一件稀奇古怪的武器——一支从扳机往前被锯断了一英尺的火枪。
全长不过只有六十厘米左右,更奇怪的是两处扳机用铁丝绑牢,也就是说,只要扣动扳机,两发子弹将同时射出。而道格拉斯可能就是被这枝怪枪在极短距离内射杀的!
面对这种惨景,警官不知所措,只是吩咐人们,不要破坏现场。塞西尔·巴克说道,“我发誓,你们所看到的一切和我发现时完全一样。”
“巴克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正好是11点半。我在二楼寝室正准备就寝时,忽然听到楼下传来枪击声,虽然声音并不是很大,却可以确定是枪声,因此我赶紧跑下楼去,到这里来绝对没有超过30秒钟。”
“这时房间的门否是开着?”
“是的。桌上放着烛台,道格拉斯就是以这种姿态倒在地上,这盏灯是不久后我才摆上的。”
“除了道格拉斯以外,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但不久就听到遭格拉斯夫人从二楼下来的脚步声,我想如果夫人看到丈夫悲惨的死状,必然无法承受打击,因此我立刻奔至大厅大叫说:夫人。不要下来。这时女管家兰斯太太也跑出来,因此我请她带夫人上二楼去。”
“不过,我看,”警官说道,他那迟缓的、乡巴佬似的思路不能脱离大敞四开的窗户,“你说有一个人过护城河逃走,这一点是讲得通的。但值得怀疑的是,既然吊桥已经吊起来,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啊,问题就在这里啊。”巴克说道。
“吊桥是几点钟吊起来的呢?”
“六点钟左右。管家艾姆斯回答道。”
“我听说,”警官说道,“吊桥通常在日薄西山的时候吊起来,在这个季节,日落应该是在四点半左右,而不会是六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