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文良很巧。
休息日到龙顺成闲逛。天阴着,光顾者很少。上了二楼,更是空空,正好看个仔细。里间屋聚着不少人,正在泼墨挥毫。嚯,全是书画家!找着个好地儿,便不自觉向那边走去,其中居然有几位相识的老朋友,于是寒暄几句。这时走过一位黑瘦的人,中等身材,四十出头,样子还年轻。经介绍,知是笔会的组织者,姓常名文良。他很爽快,把我让进里间屋,倒了杯茶,攀谈起来。他也画画。
“喜欢画国画?”
“葡萄。”
“没画?”
“在墙上。”说着让我往墙上看。
上二楼大堂时,只看了硬木家具,没注意墙上的画框。里面是裱好的葡萄,晶莹剔透,紫里透红,蔓叶繁茂,疏密得当。画得不错,顺口说了句:“你也可以叫‘葡萄常’了。”他也乐了:“都姓常,一个做,一个画。祖上是从山西过来的,是不是一支,无从考证。在葡萄上并无联系,是父亲让我画葡萄的。”
父亲喜欢书法。文良从小也拿着笔画画。画的孙悟空被北京少年宫选中,让他到那里学习。当时家里拮据,拿不出学费,还要接送,父亲没让文良报到,又看他喜欢画,四年级时,把他送到四中美术老师陆育成门下学画。陆老师很强调基础,素描、静物、《介子园画谱》,直到后来的油画。长大后,文良又拜北京画院彭培泉、刘振骠教授为师。
就这样与文良熟悉起来,知道他从古至今在追循徐渭、周怀民、苏宝珍、彭玉林的葡萄画法,风格上却一反徐渭葡萄“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诵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扔野藤中”的稀疏凋零,丰腴密匝充满活力。用笔着色除传统的方法外,在渲染画面上还有独到之处。别人画葡萄用两笔,他只用一笔,并带出高光。藤叶也是有节有干,干以写为主,叶用破墨法,一笔多色,突出叶子的舒展,增加多种变化。葡萄珠有霜才显得鲜亮,他也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通过这些表现方式,他在追求一种美,让更多的人能接受的美,提炼现实生活,使画面趋于完美。
画葡萄的人很多,做到大俗大雅是件很难的事。文良一直寻求着变化,探索在取舍之间如何能达到自我的表现方式。因为熟,有时也参与其中。其实不仅绘画,他在金石篆刻、文物收藏方面都有一套,社会生活很丰富。他对花鸟鱼虫很有研究:红子如何喂养,蛐蛐如何调理,蝈蝈如何过冬,这些他都稔熟于心。随意间,忽想到:为什么不把这些点缀在画间呢?葡萄种于民间,葡萄架下有过许多美丽的民间传说,有了这些元素的注入,便有了民俗的特点,于葡萄间,体现民风民情。
果然,文良的葡萄加入了蝈蝈、蛐蛐、燕子、蜜蜂等元素,使他的画面又有了变化,增添了情趣。在技巧上,这无疑增加了难度,写意中又有了工笔。工笔需细致,一丝不苟。他很刻苦,常说:“趁眼睛好,要多画些,为葡萄画开辟新风,没了眼神,想画也画不了了。”
现在他的画是工间写,鸟虫为工笔,葡萄为写意:鸟虫要精致,葡萄要达意,再把山水重彩、金石篆刻之风融入其中,使葡萄的画面在疏密潇洒之间,有了几分灵性。他牢记父亲的教诲:不管常家祖上是否出于一门,一定把葡萄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