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斤澜喜好收藏酒瓶。不过,他的收藏与他作文章时码的文字一样:怪异。收藏一般总要有个说辞:或以全取胜,或系列化占先。犹如体操比赛,单顶、全能均可夺冠。酒瓶若全,可以洋洋大观;若成系列,单酒型就可以分出白酒、黄酒、色酒等很多专题。而他收藏的标准是看着不顺眼、没特点的不要,而且随收藏、随扔掉。扔的原因很简单:没地儿放。
这倒不是他的住房特别紧张,而是不愿意让它们与书争地。林斤澜不是藏书家,但在几十年的文学创作中,用过的书装了五六个书柜。即使是这样。还有许多书堆放在写字台上或是地上,哪一本也舍不得扔。幸好住的是楼房,不用担心反潮。至于报章杂志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割爱了。
四年前,我曾在他家的柜子上发现过一个酒桶式的酒瓶,当时觉得形象逼真,吃惊不小。而今天再看时,那个地方已被别的酒瓶所取代。林斤澜笑着说,就连十几年前收集的第一个酒瓶,现在也早已不知下落了。
最初收藏酒瓶是源于好喝酒。不知是浙江温州潮湿,还是天生的体质,年轻时的林斤澜酒量颇大。现而今74岁的年龄,依然保持着每天一二两酒的水平。白酒、黄酒都喜好,洋酒也不反感。在喝酒的过程中,他发现改革开放后的酒瓶有了变化。先是商标在变,后是形状,再后来材质也发生了变化。商品意识越来越强。酒在各个领域里展开了竞争。新款酒瓶层出不穷。人们在酒的包装上费尽心机:陶、瓷、瓦等材料的酒瓶形态万千。所以,早期收藏的玻璃瓶已被淘汰。现在的包装更进了一步,不单是款式还要讲究“口彩”。比如把酒瓶做成元宝,春节走亲访友,就代表了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的含义;把酒瓶做成老寿星,送给长辈就有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祝福。符合了顾客的心理,酒也就有了市场。应该说,酒瓶的变化体现并记载了我国市场经济从简单到成熟的过程。
有的酒瓶本身就是工艺品。林斤澜打开酒柜,先拿出一瓶“女儿红”,慢慢打开纸盒包装,瓷瓶上的图案是天女散花。内容很俗,但放在酒瓶上就有了雅。又拿出了陶制的“神鼓”,形状古朴别致,鼓的两面贴上了红纸,带出了喜庆的感觉。他蹲下,从酒柜的最底层拿出了扁而方的盒子。打开盒子是一个竹质半圆形的内包装,半圆形的盒面是用一条条的竹子穿制而成,很像古时的竹筒。打开盒面,露出了贵州产的“安酒”。谁也想不到,酒瓶竟然是一个精制的戴着头盔的头像,深褐的颜色,瓶口开在脑门上,很艺术,使人想起了京剧的脸谱。这种头像源于古代祭祀,是少数民族喜闻乐见的傩戏面具。
有的酒瓶在设计上很有突破。可能是因为孔府家酒的原因,山东产的酒瓶大都是坛子状。但有一种酒瓶很特别,呈椰榄球的形状,瓶口处有四个耳朵,可以穿绳,很像古代打水的瓶。既古朴,又现代,有一种中西合璧的味道。
许多朋友看过林斤澜的酒瓶后赞叹不已。有人劝他转向收藏瓷器,既好玩又获利。他却觉得收藏酒瓶的妙处恰恰在于没有经济因素的烦扰。酒瓶也无所谓真假,不必为它劳神鉴定,更无升值贬值的分心。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瓶子里还有酒。